设计,
是为了让人更有尊严地活。
孤独之家
辽宁抚顺的徐喜兰,
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声乐老师。,
她的生活向来充满欢乐,
——直到女儿出生那一刻。
女儿尧华,
不会说话、生活也不能自理,
只会无意识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用脚狠狠地跺地板、踢家具,
手臂挥舞着拍打墙面。
还会时常在半夜,
因为烦躁发出尖利的叫声。
徐喜兰没有想到,
自己的女儿,
天生就是一个孤独症患者,
也就是我们常所说的自闭症。
徐喜兰的丈夫,
无法接受这样的女儿,
选择了一走了之。
作为母亲,却不能割舍亲生骨肉,
徐喜兰崩溃过,痛哭过,
最后却还是选择了放弃一切,
照顾女儿一生一世。
徐妈妈每天都要为女儿洗脚
被称为“神之手”的
日本设计师本间贵史
听说了这对母女的故事后,
回想起了2017年,
自己也曾通过改造46㎡老公房,
让一位儿子站不起来的单亲妈妈,
重新收获了生活的希望。
这一次的委托却更为特殊,
自闭症患者对环境尤为敏感,
轻易地改动会造成患者情绪的失控。
但是现在的房屋构造,
处处是潜藏的危险,
让徐妈妈的看护也难上加难。
不能不改、不能大改,
本间贵史顶着压力来到了徐家。
一进门,本间就看到徐妈妈
费力地弯着腰给女儿换鞋。
“这还算好的。”徐妈妈总是笑盈盈的,
把生活带给她的磨难当做馈赠:
一洗起头来,就不得不站到凳子上了。
尧华有1米7高,
娇小的徐妈妈照顾起她来格外吃力。
看到女儿喜欢脱了袜子光脚走路,
本间也立刻伸脚感受地面温度,
零下40度的东北,
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透心凉。
细心观察到地板颜色参差不一,
一问之下才知道,
是女儿常年狠踢地板导致的磨损。
和其他家庭最不同的是,
徐家的厨房,
看不到一把刀具、一袋调味料,
全都被深藏在锁起的柜子里。
智力发育有障碍的女儿,
曾拿起一袋盐一瓶酱油,
就洒得满床都是。
因为厨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每次做晚饭的时候,
徐妈妈都要做一下,
跑出去看一下,
生怕女儿又误伤自己,
或是把排泄物弄得满地都是。
敬业的本间观察到深夜才走,
转头又钻进了邻居家,
果然,隔壁传来了砰砰的巨响,
和毫无规律的尖叫声。
很难想象这些年,
徐家母女和周围邻居是如何入睡的。
不过邻居却说,
都能听到这动静,
但是这么多年,
谁也没跟徐老师说过一声。
我们不好睡,她更不好睡。
再次上门,
本间测试了水质、采光和保温。
又拿出一份特殊问卷,
让徐妈妈在符合的选项后面打钩:
“讨厌开关的声音;
受不了换气扇的声音;
受不了浴室的回声……”
乃至灯光、壁纸、门的颜色,
电源线路等问题,
事无巨细,一一罗列。
了解完情况后,
他也不急着招来施工队,
反而径直去了精神卫生中心。
相关专家对他的想法大加赞赏,
并提出了更为专业的建议,
自闭症患者几乎都有转圈、拍桌子
这样的刻板行为。
要是每一个自闭症家庭,
都愿意在家居空间加入康复设计,
完成这一步后,
本间对这次改造总结了4点需求:
缓解女儿病情、减少母亲家务压力、
降低对邻居的影响、改善居住环境。
接着就是施工了。
在此期间,本间飞回日本,
誓要找出满足防滑、有弹性、
能保温的地板材料,
来减少女儿跺脚、踢地板造成的伤害。
为此反反复复做着对比测试。
为了缓解女儿的失眠,
他在各种材质的床品上辗转,
安稳的睡眠不仅能
降低女儿发出噪声的频率,
更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必须用心挑选。
回到东北监工,
发现施工队擅自按照习惯,
用了一根加强筋来承重,
本间严肃地强调:
“要按我的图纸做,
这里少了一根加强筋,
墙体安全是很重要的事,
请你认认真真做好。”
之所以称神,
不过是比我们“凑合、将就”的人,
多了一点执着,
把细节做到极致的执着。
看到改造完的新房子,
徐妈妈惊喜得说不出话,
女儿尧华则是笑了。
其实她本不懂表达喜悦,
但是这个让她安心、舒适的空间,
她用笑容表示喜欢了。
玄关
玄关增设了一个升降柜,
坐着就是换鞋凳,
让妈妈不必弯腰换鞋,
提起来可做储物柜,
让妈妈不必蹲着收拾。
设计师随意的一瞥,
一个贴心的设计就此诞生。
客厅
两个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隔断被打通,
女儿可以按照设计好的路线,
在整个房子里来回走动,
不必再局限于小小的封闭的一间。
贴心的是,整条路线所有的拐角,
墙面都做成了圆弧形,
减小女儿碰伤擦伤的可能性。
开关也整体下移了15cm,
且胡乱拍按并不会生效,
这是针对女儿爱拍墙、爱乱按开关,
而专门设计的。
客厅的四人桌,
换成了可拉伸的六人桌。
本间通过这个小小的改动,
鼓励母女多带朋友回家吃饭,
慢慢地,女儿的社交功能,
也许能有所恢复。
厨房
厨房变成了半开放式,
还加上了定制的矮门。
白天不会遮挡徐妈妈的视线,
晚上可以防止女儿乱走进厨房发生危险。
把操作台整个搬到另一边,
加上小窗口,
窗口前的墙壁也挖出了一些小圆洞,
这样一来,无论女儿走到哪儿,
都在妈妈的视线范围内。
橱柜的高度是伸手就可以够到的,
全部换成了按压式的扣锁,
方便开合,又能防止女儿乱翻东西。
温情的人性化的细节,
不惊艳,却让人动容。
燃气灶特意换成
超过295度就自动熄火的安全燃气灶,
因为妈妈时常不得不在炒菜途中,
匆匆离开灶台去帮助女儿。
一席闲谈的一个细节,
被设计师放在了心上。
卫生间
浴室的地面全部换上了防滑的地胶膜,
是本间反复测试才选下来的。
女儿不懂怎么洗头,
每次都要徐妈妈爬上爬下帮她洗,
稍有不慎就会滑倒在湿了的瓷砖上。
本间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加一个可收起的小凳子,
让女儿坐着,洗起来立刻就方便了。
卧室
之前的两个卧室被合并到一起,
灯是本间特意回日本挑来的,
不同时段有不同明度,
窗帘是特殊的隔音材料。
女儿一进卧室就迫不及待躺上了床,
妈妈说,她不会表达,
只要是愿意往上躺,
就是舒服了、喜欢了。
隔音
本间把整个房子的隔音,
作为重中之重。
和邻居共用的墙体,用了
隔空层|隔音板|岩棉|隔音板|隔空层
这样的五层隔音措施。
考虑到楼上的邻居,
连天花板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门窗特地选了降噪能力MAX的,
施工时邻居都听不到一点声音。
甚至连下水管道都做了隔音层。
这下,善良的邻居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细节
因为是自闭症之家,
本间决定用气味、色彩来帮助女儿区分,
养成在不同的房间做不同事的习惯。
琴房和客厅是黄色的基调,
桉树香薰能够提神醒脑。
卧室是天蓝色的天花板,
用薰衣草香薰帮助入眠。
看起来整个屋子,
都是从女儿的需求出发设计的,
其实,本间还在细微处,
留给了徐妈妈一丝温情。
卫生间的顶部,是专为她设计的
美容微雾桑拿。
客厅还有一把按摩椅。
设计师何尝不懂
单亲妈妈照顾自闭症女儿的辛劳,
她为女儿劳碌了半生,
又有谁能给她按按肩、洗洗脚呢?
最后的最后,
本间为这位操劳了半生的母亲,
献上了一束花:
“请尽情享受生活吧。”
徐喜兰在这一刻,
终于动情落泪:
“头一回,回到家,
看到鲜花在等着我。”
当她选择了女儿,
便做好了准备
去过不被理解、不被回应、
只剩劳碌的生活。
这一束花,
突然击破了她所有的防备。
除此之外,
本间还做了一件事。
带着徐妈妈去上海,
介绍了优秀的自闭症康复学校,
还带她参观了
自闭症患者做服务员的咖啡馆。
徐妈妈激动了:
“原来这么多自闭症患者,
都能够与人交流了,
还能承担社会劳动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看到了希望。
谁说设计师只负责改造家呢,
偶尔,他们也会改造“心”。
从前的爆改,
人们只在乎改造前后,
对比多么惊人,
现在的装修多么华丽惊艳。
其实,“合适”的设计,
才是好设计。
本间贵史,没有对这个家
进行大刀阔斧的爆改,
甚至保留了之前女儿喜欢的两把椅子,
和客厅墙壁上妈妈的旧画。
不仅是怕自闭症患者难以接受新环境,
更是出于尊重,
尊重居住者过往的生活故事。
年过半百的母亲,
对自闭的女儿不离不弃整整30年,
时时刻刻看护着生怕她受一点伤。
善良的邻居,体谅这对母女的不易,
不曾刁难,反而义务帮着看照女儿。
原本凄凉冷清的家,
因为母亲的乐观坚强,
也变得温暖起来。
这样的生活故事,
值得用旧物将它留存。
改造,是为了让人重拾希望和梦想,
设计,是为了让人更有尊严地活!
美观只是设计的开始,
蕴含着善意的人文关怀,
才是设计的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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