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棉的微笑与巴肯山的日落——文

高棉的微笑与巴肯山的日落——文/王散木

台湾著名学者蒋勋说:吴哥城像一部佛经,经文都在日出、日落、月圆、月缺、花开、花谢,生死起灭间诵读传唱,等待个人领悟。

巴戎寺、大吴哥、高棉的微笑——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吴哥城。你心中的,是高棉的微笑?还是小吴哥的日出?抑或是巴肯山的日落?

在柬埔寨的这个雨季里,我虽然没能亲睹小吴哥的日出,但还是很幸运地观赏到了巴肯山的日落。

我们从导游的精彩描述中得知,只要不下雨,每天清晨五点过,吴哥寺的莲花池前就已经站满了等待日出的人们,他们满怀希望,期待日出东方的灿烂。当黎明的曙光从遥远的天际亮起,小吴哥的五座尖塔便在微亮的天际形成明显的黑色剪影。东方的云彩渐渐泛出血色艳红,黎明的曙红像是追忆昔日的辉煌。闭目凝神之际,您仿佛看到一个帝国已经逝去的灿烂辉煌。公元802年起,阇耶跋摩二世建立了辉煌的高棉帝国,繁荣昌盛达六百年之久。规模宏伟的城市,数之不尽的庙宇,超过百万的人口,使高棉帝国成了12世纪世界上最庞大的帝国之一。

吴哥窟又称吴哥寺,位在柬埔寨西北方。原始的名字意思为“毗湿奴的神殿”。中国古籍称为“桑香佛舍”。它是吴哥古迹中保存得最完好的庙宇,以建筑宏伟与浮雕细致闻名于世,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庙宇。12世纪时,吴哥王朝国王阇耶跋摩七世希望在平地兴建一座规模宏伟的石窟寺庙,作为吴哥王朝的国都和国寺。因此举全国之力,并花了大约35年建造。吴哥,曾是一座辉煌繁荣的王城,却饱受战争的残酷屠戮和病疫的无情吞噬,后来在热带丛林里湮没成一片废墟。

遗憾的是关于人类这样一段辉煌的文明,柬埔寨历史上竟没有足够的文字记载。这也给后世人们的文化历史研究留下了无数的谜团。留下文字记载最多的竟然是一个中国人。中国元代使节周达观于元成宗元贞元年(1295年)被派往真腊(据说实际上是刺探情报的间谍),这些记录下来的资料被周达观返国后以游记形式写成了《真腊风土记》。从他的这本游记中人们才得以较为详细地了解当时吴哥的风貌及社会生活。

我们是在早餐之后乘大巴从酒店赶往吴哥城(又称“大吴哥”)的。跨过护城河堤后,穿过仅容一辆中巴能够进入的南门,先后游览了巴戎寺、中央大道、斗象场、审判法庭和十二生肖塔。行前,导游一再提醒我们,在着装上,不过膝的短裙短裤和露肩的上衣一定不能穿,因为柬埔寨是一个崇奉佛教文化的国度,在寺庙这样神圣的地方你不能有丝毫的亵渎与不恭。因此,我们全都着装整齐,进入景区后,随导游在巴戎寺西门外集合排队,然后井然肃敬地从西门高高陡峭的木阶攀爬而上,按指定路线观赏、拍照。

吴哥城呈正方形,由城墙和护城河保护,城墙高8米,整个城市有5道城门,除了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处各开有城门外,在东门的北面还开了一座胜利之门,城门都是塔形结构,每个塔身上都有面向四方的四面佛像,以慈悲的眼神检阅进入城内的每一个人;城墙外就是护城河,城门外各架有一座桥,连接城里城外,每座桥采用印度教的神话故事,两边各有27尊2.5米高的跪坐石雕半身像排成一列,一边象征神灵,一边象征恶魔,双方进行激烈的角力。

高棉的微笑与巴肯山的日落——文/王散木

在吴哥窟的宗教雕塑形象中,最具有典型意义的莫过于“高棉的微笑”。它们主要位于吴哥城的大门上以及城中的巴戎寺的寺山中。在巴戎寺内共有四十九座四面佛塔,加上大吴哥五道城门上的四面佛塔,一共是五十四座(象征阇耶跋摩七世统治时高棉帝国的五十四个省),每座塔皆雕有四面佛,高近四十五米,间距约五米,密匝如林,浩大壮观,撼人心魂。它们半闭的眼睛睛微微下垂,祥和神秘,脸庞浮现的微笑令人心境悠远、顿生宁静。

面对五十四座佛塔的不同笑容,每个人都会产生不同的联想。当然,我们经历的现实生活,无论是四川乐山岷江东岸的摩崖石刻上,还是河南洛阳城外的龙门石窟里,巨大的面容中,都蕴藏着那个年代的伟大。

据专家考证,这些四面雕像都是以真腊王朝最伟大的国王阇耶跋摩七世的面容为蓝本所刻。由于长年的战争,使国王对世事顿感厌倦。他悉心归佛,拟仿效以前的乔答摩•悉达多太子出家修行的经历,不惜工本,兴佛修庙。也有人说,这些雕像在造型上以普通高棉族人的特征为蓝本,额高、下颧微突、嘴唇圆厚,同时结合了面带微笑的菩萨特征,给人一种慈祥而亲近的感觉。因此,这种宽面厚唇的笑容,在世界美术史上通称之为“吴哥的微笑”,亦即“高棉的微笑”。 这种微笑体现了佛教的深思的气禀和佛教徒平和内省的气质。

神秘的阇耶跋摩七世,无人知晓他年少的过去。即使他年过四十,即使他父王逝世,即使他王弟登基,他都未曾出现在属于他的国土。那时候,临近真腊的占婆,如今的越南,反而成为他的居所。人们对这位王子一无所知,而他也自在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直到叛臣杀了他已经坐在帝王宝座的弟弟,试图篡夺王位。这位一直隐秘在人群中的王子才走到了风口浪尖。后来,还击退占婆,带给了吴哥城之后许久的繁荣昌盛。

有人说,这就是大梵天王。有人说,这就是阇耶跋摩七世。有人说,这是国王大人为了昭示自己是佛祖化身所建。有人说,这是人民感念国王的恩德所建。事实已经在岁月里面模糊了真实的面貌。无论阇耶跋摩七世,是否是那个时代的菩萨,救那时的人民于水火?此时此刻,能让我们感受到这种让心灵宁静的微笑,便是最伟大的丰功伟绩,不可磨灭。

普遍的认知上,巴戎寺是所有吴哥建筑中唯一以佛教为主的。但这一座座的四面佛,代表慈、悲、喜、舍,悲喜皆不形于色的四面佛却起源于印度教。

高棉的微笑与巴肯山的日落——文/王散木

印度教传说,创世之初,深感孤独寂寞的梵天一分为二,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造出了一个女性,她叫莎维德丽。梵天一见此女,心中顿时萌生爱慕之情。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莎维德丽,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转到梵天的右边,梵天还想看她,于是长出一个朝右的脑袋。莎维德丽转到左边,梵天又长出一个朝左的脑袋。当莎维德丽躲到他背后时,梵天干脆长出一个朝后的脑袋。莎维德丽只好又飞上天空,谁料,那里又生出一只头来。莎维德丽无奈之下,只好请湿婆做主。湿婆坦言,此女为梵天自身所造,所以犹如其女。但梵天却又娶此女,有悖伦理,故取其第五只头首。从此,梵天只得四面。

不过,那一段关于梵天断首的传说也只有在印度教的传说中出现过。佛教是大感于梵天的,因为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开悟的时候,他不想留在人间,很想进入涅槃;却因为大梵天跟帝释因陀罗出现,请释迦牟尼留在人间传法,才有之后的佛度众生。

当然,也有关于我们炎黄子孙的祖先黄帝大人和四面佛的渊源的。虽然关于“黄帝四面”的传说有多个版本,但和耶跋摩七世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凤眼半闭,厚唇微启,呈沉思状,静观自在。这是状若菩萨的笑容,这也是阇耶跋摩七世。高棉的微笑。这是所有佛塔中,唯一睁开双目看世界的微笑。

曾听过一种劝人向善的说法,那就是:你要善待你生命中的各种遇见,因为,你不知道你面前的,是不是佛祖化身,来提点你的。所以,无论四面佛的真身来源于哪里,曾经化作什么样子。只要心存善念,佛祖的祝福便会相随。

吴哥,是印度教与佛教信仰的艺术极致;是在方正与有无中体现最深的东方哲学;是身体向上攀爬时心灵的朝圣;是在山与水之间寻找人的定位。

吴哥,使每一个人走到废墟的现场,看到存在的荒谬;是无所不在的微笑,被清晨黎明淡淡的阳光照亮;是一朵花的坠落,却从心底记起了美。

午饭之后,游历吴哥窟(即吴哥寺,又称小吴哥)。这里是吴哥古迹中最大而且保存得最好的建筑,因此“吴哥窟”也被作为整个古迹群的总称。

吴哥寺的堂、佛塔及其附属建筑之间均有阶梯、扶栏、柱廊相连。据统计,整个石窟有佛像、莲花及其他人物一千八百多件,是东南亚主要的佛教圣地。与中国的长城、印尼的婆罗浮屠、埃及金字塔并称为东方四大奇迹。这里,历经几百年的时光,参天古树和蔓延的藤条与庙宇形成了一种紧密共生的现象,形成了所谓的“庙中有树”和“树中有庙”的奇特景观。走在这布满庙宇和树木的古迹之中,我似乎获得了一种启示:这种人文与自然两种力量的融合,不恰恰映衬了宗教信仰和现实人生的微妙关系吗?!

漫游在这些充满艺术和生活气息的浮雕和微笑着的佛像之中,我不断被吴哥宗教中那种更加人性化和艺术化的特质所感染,这与以往我们那种对宗教近乎神秘、威严的感受大不相同。在中国,佛教尽管始终没有像儒家学说那样获得历代统治者和读书人的青睐,但作为一种普通百姓普遍信奉的宗教,却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然而,普通中国人所感知的佛教信仰通常都是遁世的和神秘的,离人们现世的生活与思考较远。我们以往在中国庙宇所看到的佛教形象也通常都是高大、严肃、神秘的,唯有敬畏和仰视才行。相比之下,在东南亚国家流行的南传佛教中,我们似乎能够感受到更多现世的、艺术的、甚至是更有激情和生命力的信念。我猜想这可能与南传佛教更加贴近现实生活和人性有关。

高棉的微笑与巴肯山的日落——文/王散木

事实上,吴哥文明中的宗教崇拜综合了印度教、大乘佛教和神王崇拜等多种形式的心灵崇拜和人生信念。这种多元化的文化态势使得吴哥宗教中的神秘色彩较淡,更加富于生活和人文气息。因此,我感到这种更加关注人们的现实生活幸福和社会稳定的信仰追求,使得宗教更加人性化和艺术化,从而也更加亲近与可爱。

傍晚时分,我们顺着林间砂石山道,登上了巴肯山,巴肯寺经过岁月的洗礼,已不见昔日的风采,仅余颓垣败瓦,但也可溯往日的繁华,庙宇顶部的平台可从高处远眺吴哥窟,每逢晴天的黄昏日落时分,世界各地的游客会来到山上欣赏吴哥日落,追忆这个失落的文明。

巴肯山是在吴哥窟西北1.5公里处的一座小山,高约70米,虽不高,却已然是附近唯一的制高点。山的西边是开阔的西池,东南方丛林中是吴哥窟,从巴肯山顶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吴哥窟。当我们经过漫长的控制人流的等待,到达巴肯寺下时,斜阳已渐渐西沉,入口外的山道上挤满不同国籍来膜拜夕阳的游客,因沐浴在金色的暮霭中人人显得凝重而神圣。人们都在静静地排着长队等着欣赏着这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日落之一的巴肯山日落,耳边不时回荡着快门的咔嚓声。远眺渐渐西沉的落日,一派浩大壮阔的宁静,一片雄浑苍茫的沉寂。我们等不及了,只得沿原路返回,走到山半腰一块居高临下的平台,远远地望着夕阳落下,目光越过广袤的森林,天际有瑰丽无比的晚霞,远处的林海间,翻腾着据说是雨林的水汽和温差形成的紫红色霭雾,天地相连处,有田畴、有湖泊。这一刻,残阳如血,暮色苍茫。

巴肯山的日落,壮丽神秘,悲怆而悠远,令人浮想联翩!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太阳落下,只余满天云霞,大地即将沉入黑暗,正如繁盛了六百余年的高棉文明,却在十五世纪初突然戛然而止,人去城空,留下千古之迷让世人百思不得其解,是战争?是瘟疫?虽有诸多解释,却无法释去人们心中的疑团,—座曾经辉煌的古城,一度曾经鼎盛的文明,居然就此掩没在莽莽的热带丛林中。此后数百年,柬埔寨陷入与暹罗、越南的战争,法国的殖民,日本的侵略,还有内战。昔日的文明,只能在吴哥遗址中追忆,等待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高棉的微笑与巴肯山的日落——文/王散木

作家简介:王散木,固始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东莞创作基地秘书长兼编辑中心主编,中华世纪文化出版社编审,广东人民出版社东莞编辑中心编辑。信阳师院文学院客座教授,中山大学MBA高研班兼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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