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禍(民間故事)

這是一個大糧倉,我一出生便在這裡,同我的一干兄弟姐妹還有各路同類在此安居樂業。

我猜這一定是公家的糧倉,因為管理員一年當中除了幾次來卸糧之外幾乎從不來,聽長輩們說,只有外邊碰上大災,管理員才會來取走一小些陳舊得可憐的爛谷。

每年倒是有許多的新糧運來,我們鼠族怎麼吃都綽綽有餘,可是那些日子卻有變故,我們的數量增長得太快了,糧食減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恐怕第二年糧食的補給就該抵不過消耗了。

我的一個老長輩對此很擔憂,成天說恐有大禍將至,其它鼠卻不以為意,我們這支鼠族世代生活在這裡,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也一直繁衍至今了嗎?

又有幾窩小鼠誕生,我們鼠族再次壯大,可是那位焦慮的長輩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族中只有我與它最親近,因為它跟我的曾祖父是同一窩出生的。它沒有後代,幾個兄弟死後就成了孤家寡人,它兄弟們的後代裡也僅有我還尊敬它。

沒有鼠能理解它的擔憂,當然,當時我也並不理解。直到那天它對我說:

“孩子,我並不想跟你講這個,但是我怕是活不久了,歷史需要有鼠銘記,你一定要傳下去啊!”

我感到這是一個偉大的使命,於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老長輩對我訴說道:“兩年多前,那時我跟你的曾祖父都還小,我們和其它兄弟姐妹在一起聽我們的長輩講了一段往事。算起來,那段往事至今已經有五年了。

那時的情況與現在相似,鼠族越來越龐大,吃越來越多的糧食,祖先們以為相安無事,可是,有一天,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幾個凶神惡煞的人類跑進了糧倉裡,用毒藥和夾子大肆的屠殺我們鼠類。那一天,可謂是血腥至極,只有很小一部分鼠活了下來,這才有了我們鼠族的延續!”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簡直太可怕了!我問老長輩:“您……您的意思是說這樣的事還可能發生?這太駭鼠聽聞了!”

“誰知道呢,我預計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來了。”老長輩嘆了口氣。

那些日子我都活在恐懼當中,一直做噩夢,後來老長輩死了,它死時很欣慰,說自己見不到那恐怖的一天了。我卻變成了另一個它,繼承了它的焦慮。

在心裡壓力下,我忍不住向一個朋友傾訴了這件事,那個朋友聽後哈哈大笑,它告訴我說:“這你也信?哈哈,我的曾祖父也跟我講過,不過它可不信這個,它跟我說這都是它們那時長輩們用來嚇小鼠的故事。”

我聽後竟多少有些欣慰,是啊,五年前的事了,一隻鼠往多了說也就活三年,難以考證,這多半是故事吧。

就在我內心的恐懼逐漸減退時,大禍卻真的降臨了,與老長輩傳說的一模一樣!管理員帶來了其他幾個人類,他們戴著可怕的面具,衝進了糧倉內,所有鼠都嚇壞了,慌亂地逃跑,可是我們哪裡跑得過那些龐大的人類?一個個同伴身死,我們在恐懼中甚至來不及悲傷。

那是煉獄般的一天,我鑽進了一個糧袋裡,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最終我沒被人類找到,躲過了一劫,至今想想也都慶幸!

很久之後,我和倖存的同類才從各自的藏身之所鑽了出來,從此之後我們都活在陰影當中,那一天太可怕了,恐怕我永遠也忘不去。

後來,倖存的同胞們開始迴歸了正常生活,它們交配生鼠,可我沒有,我一直都沒有,因為未來是不光明的。

——

“孩子們這就是我的故事了。”

幾隻小鼠聽了我講的故事嚇得直哆嗦,又向我問了問兩年前我經歷的那場大災的細節,它們儘管很害怕,但還是好奇得不得了。我向它們一一述說,良久過後,它們才聽夠了,向我告別離去。

遙遙地,我聽見一隻小鼠對同伴們說:“你們別害怕,它一定是編故事嚇小孩的!我媽說,它是老糊塗了,這都兩年多了,它們那個年紀的鼠就他還活著,誰能證明它說的是實話?”

我嘆了口氣,準備回我的小窩。

這時有一隻剛聽了我講故事的小鼠跑到了我面前對我說:“老爺爺,我相信你所說的,我會銘記歷史的!”

可銘記歷史又能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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