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加官進爵,勒石記功才是歷代將領內心最渴盼的殊榮

泱泱華夏,歷數千年文明,經萬餘次戰爭。多少人間悲喜,多少成敗得失,早已伴隨歲月的腳步漸行漸遠。遺忘意味著背叛,我們的民族曾經因為摒棄了崇軍尚武的精神及傳統,招致幾乎斷史的懲罰。今天寫這篇文章,就是想提醒國人,和平雖在,戰爭未遠,無軍哪有民,無國哪有家。正是有了一代代軍人的浴血奮戰,捨生忘死,國土在,尊嚴存,中華民族也才能繁洐生息,涅槃重生。但我們對這類人又有多少了解,多少關懷?尤其是距我們現在年頭有些久遠,在這片熱土上為國而戰的軍人們,我們又知道些什麼呢?祖先們很有智慧,想到了勒石記功,既是煊耀軍功,同時也告訴國人勝利來之不易,歷史的重擔總須後人擔當!

當然,勒石記功並非我們一家獨有,古埃及、波斯等文明古國均有類似做法。這大概是人類普世存在的一種金石永固,萬代不滅的思維共識吧。而中華民族的刻石記功並非只有一種類型,既有秦始皇巡視各地,誇耀歷史功業的記功刻石,也有告示類及褒獎類的記功石碑,而最多的無疑是旌表軍隊勝利的邊塞記功碑。今天只圍繞邊塞勒石記功這一古老軍事傳統進行貫穿式敘述,不為餘者論。

相比加官進爵,勒石記功才是歷代將領內心最渴盼的殊榮

史書上可追溯最早的無疑公元89年的燕然勒石,以車騎將軍竇憲、執金吾耿秉為主將的大漢鐵騎三萬餘,戰車萬餘,聯同南匈奴、東烏桓、西戎、氐羌等部族,登高闕,下雞鹿,經荒野,過沙漠,於稽落山下幾乎全殲了北匈奴主力。自始北匈奴再無與大漢爭鋒之力,漸趨式微。隨行的中護軍班固作《封燕然山銘》,於燕然山上刻石記功,昭示漢軍威德。後世軍將感奮效仿,遂成武力征服的傳統標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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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樣的作用是神奇的,僅過了4年,北匈奴殘餘勢力再露猙獰,結果又被一位名叫任尚的中郎將帶兵痛毆一番,斬其單于於除鞬。而這個任尚原本就是跟隨耿秉一路,金微山之戰的功勳份子,只是後來留駐伊吾罷了。收拾完人家的任尚很自然想起了燕然勒石,於是便有了《任尚碑》的刻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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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元137年,一直沒消亡的北匈奴在呼衍王帶領下漸成氣候,敦煌太守裴岑眼見威脅到西域安全,率三千騎兵於伊吾北大破之,斬其王,並延續獲勝後刻石記功的做法,這便是《漢敦煌太守裴岑紀功碑》(簡稱《裴岑碑》,又名《鎮海碑》)的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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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在新疆巴里坤哈薩克自治縣,清朝軍隊征討準噶爾,因行軍路線與漢軍討北匈奴時的一致,又發現了一塊刻於公元140年的煥彩溝石碑。石碑上的刻字多已湮滅,但還是看得出來是漢軍對北匈奴的再一次暴揍。

必須說這塊立在天山南入口的煥彩溝石碑很幸運,因為五百年後,討伐高昌的唐軍先頭部隊的行軍副總管——左屯衛將軍姜行本要在大戰前立好一塊記功碑。這是多不可思議的自信呀!難怪會有“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亡。”一說。而這位既會宮庭營建,又懂攻具打造的奇人顯然意猶未盡,按史書言又將班超記功碑磨平,命瓜州刺史司馬太貞撰文,又刻了一塊記功碑,二者均稱姜行本記功碑。(有個別學者認為後刻的記功碑原身並非班超記功碑,而是一塊新石)話說回來,班超記功碑雖已磨平或無法找回,但此碑的存在應無疑異,那麼刻石記功這一軍隊傳統我們完全可以追溯更早,而不是始於燕然勒石。本人看法是很可能霍去病封狼居胥之時,甚至更久。只不過因年代久遠沒有實證而已,而且以簡為要的史官一開始也可能沒多拿它當回事吧。想想霍去病除了祭祀天地,真的沒可能立碑記功嗎?竇憲能承繼他冠軍侯之稱,敢說燕然勒石就肯定不是邯鄲學步?畢竟中華歷代將領都視封狼居胥為武人最高追求,最大夢想。少塊霍去病記功碑是不是不太合符情理?

相比加官進爵,勒石記功才是歷代將領內心最渴盼的殊榮

扯得有點遠了,咱回頭再說侯君集平定高昌之役,幾十架拋石機同時“發導彈”,衝車、雲梯都沒怎麼派上用場,高昌國都城頭便已大搖白旗了。自然,立此殊功,侯君集記功碑很快便刻立起來了,只可惜現在已找不到此物。

大唐是一個開拓進取,崇尚軍功的朝代,而對西域經營的重視,更造就了許許多多的戰事,而累累戰果也必然帶出不少記功碑。讓我們稍加盤點一下都有那些聲名留傳的邊塞記功碑吧。

貞觀二十二年,阿史那社爾平定龜茲,刻《阿史那社爾記功碑》而還。

顯慶五年,蘇定方滅百濟,唐廷詔命立《大唐平百濟國碑銘》,又名《蘇定方碑》、《蘇定方平百濟塔》、《蘇定方偉績勒銘》、《蘇定方平百濟塔碑銘》。

相比加官進爵,勒石記功才是歷代將領內心最渴盼的殊榮

景龍二年,朔方道大總管張仁願乘突厥首領默啜西征之機,在黃河北岸的陰山以南地帶構築東、中、西三座受降城,呂溫著《三受降城碑銘並序》一文,立《三受降城碑》。

調露元年,裴行儉平定西突厥十姓貴族叛亂,立《裴行儉記功碑》於碎葉城。

開元三年,應拔汗那王求救,張孝嵩率軍萬餘出擊今天烏茲別克斯坦境內的費爾幹納盆地,擊敗了吐蕃與大食另立的拔汗那國王阿了達,立《張孝嵩紀功碑》。

開元二十二年,張守珪平契丹,皇帝命人在幽州立《張守珪記功碑》。

天寶八年,哥舒翰克石堡城,收得黃河九曲之地,立《哥舒翰記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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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十七年,韋皋會同南詔,其後數出師,凡破吐蕃四十八萬眾,功烈稱最。德宗命制《韋皋記功碑》。

相比加官進爵,勒石記功才是歷代將領內心最渴盼的殊榮

這一座座記功碑不僅彰顯唐期軍功之盛,更顯示漢朝記功碑這一軍旅傳統得到最大程度的沿襲和繼承(很可能已形成軍規),而這一傳統綿延千載,到了清代又再度發揚光大。較有名的《乾隆記功碑》,《平定準噶爾勒銘格登山之碑》(簡稱格登山記功碑),《平定準噶爾後勒銘伊犁碑》,《平定回部勒銘伊西(洱)庫爾淖爾碑》,《平定回部勒銘葉爾奇木碑》等等。

最後,讓我們一睹《姜行本天山記功碑》銘文,舒捲神思。

昔匈奴不滅,竇將軍勒燕山之功,閩越未清,馬伏波樹銅柱之烈。然則振英風於絕域,申壯節於異方,莫不垂懋績於千秋,播芳猷於萬古者矣,大唐德合二儀,道高五帝。握金鏡以朝萬國,高玉燭以馭兆民。濟濟衣冠,煌煌禮樂。車書順軌,扶桑之表俱同,治化所沾,蒙池之鄉鹹暨。苑天山而池瀚海,內北戶以靜幽都,莫不解辮髮於稿街,改左衽於夷邸。高昌國者,乃是西漢屯田之壁,遺兵之所居。□文泰者,即其苗裔也。往因晉室多難,群雄竟馳,中原乏主,邊隅遂隔,間屆戎狄,竊多撥王,磨□至今,靡遺聲教。自皇威遠被,稽顙來庭,雖沐仁風,情懷首鼠。杜遠方之職貢,阻重驛之往來,肆豺狼之心,起蜂蠆之毒,發徒眾庶,賊殺無已,聖上愍彼蒼生,申茲吊伐,乃詔使持節光祿大夫、史部上書、上柱國、陳國公侯君集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副總管左屯衛大將軍、上柱國、永安郡開國公薛萬鈞,副總管左屯衛將軍、上柱國、通川縣開國男姜行本等,爰整三軍,龔行開罰。但妖氣未殄,將軍逞七縱之威;百雉作固,英奇申九攻之略。以通川公深謀簡出,妙思縱橫,命飾前軍,營造攻具。乃統沙州刺史、上柱國、望郡縣開國侯劉德敏,右監門中郎將、上柱國、淮安縣開國公衡智錫,左屯衛中郎將、上柱國、富陽縣開國伯屈昉,左武侯郎將李海岸,前開州刺史時德衡,右監門府長史王進威等,並率驍雄,鼓行而進。以貞觀十四年五月十日,師次伊吾折羅漫山,北登黑紺嶺。未盈旬月,克成奇功。伐木則山林殫盡,叱吒則山谷蕩薄。衝梯蹔整,百櫓冰碎,機檜一發,千石雲飛。墨翟之拒無施,公輸之妙詎比。大總管運籌帷幄,繼以中軍鐵騎亙原野,金鼓動天地,高旗蔽日月,長戟撥風雲。自秦漢出師未有如斯之盛也。班定遠之通西域,故跡罕存;鄭都護之滅車師,空聞前史。雄圖世著,彼獨何人?乃勒石紀功,傳諸不朽,其詞曰:於赫大唐,受天明命。化濟得一,功無與兢,荒服猶阻,夷居天定,乃拜將軍,殄茲梟獍。六奇勒思,群雄逞力。陣開龍騰,營設虎踞,氣遮星光,旗明日色,揚旌塞表,振威西極。峨峨峻嶺,渺渺平原,塞雲暝結,胡風晝昏。經年凝冰,長紀落雪。高樹吟猿,銘功贊德。大唐貞觀十四年歲次庚子閏六月丁卯朔二十五日辛卯立。瓜州司馬參軍河內司馬太真立碑。

本文參考北京大學朱玉麟教授《邊塞記功碑傳統是怎麼形成的》一文

注:圖片摘自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繫刪除,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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