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襲溫暖了我青春歲月的紅裙
作者 | 姬宜修
我上高中那會兒，不知哪裡吹來的流行風，滿大街突然全是紅裙子。長的，短的，包臀的，百褶的，在那個青草繁茂的季節，紅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佔據了夏日的主流。
我們雖然被要求穿校服，但還是有愛美的女同學，在校服下偷偷穿一條紅裙子。露出的裙襬，在涼爽的風中，開放成一朵羞答答的玫瑰。
我沒有紅裙子。我也想要一條屬於自己的紅裙子。可是我羞於啟齒。從小我的性格像男孩子，媽媽也習慣把我打扮的像男生。我的衣服基本都是黑白灰，可天知道我心裡頂喜歡的顏色卻是大紅。
我們班一共有23個女生，其中21個女生都擁有一條紅裙子。還有一個女生腿腳不方便，穿不了裙子。剩下的我，根本就沒有裙子。那段時間，我做夢都想穿上一條紅裙子，在大風中肆意的奔跑，裙角飛揚，笑容明亮。
新來的英語老師姓周，一笑有個甜甜的酒窩好溫柔。她說週末帶我們去郊遊，女生們都要穿上漂亮的紅裙子，照集體照。我苦惱的緊，我沒有裙子，也不敢向媽媽要裙子。媽媽總以樸素為美，永遠是灰撲撲的一身。一想到媽媽那沉重而愁苦的臉，我就很壓抑。
放學後，我沒有回去，在大街上溜來溜去。街道兩旁的櫥櫃裡，不時閃現一條紅裙子。然而囊中羞澀的我，甚至沒有進去看的勇氣。
我一個人慢慢的踱步，不知不覺到了一家服裝店門口。店面很大，玻璃門後邊的一襲紅裙瞬間吸引了我，使我再也挪不動腳步。那是一襲大紅色的長裙，我不知是什麼材質，但是看上去浪漫又飄逸，滿足了我對紅裙的所有夢想。我就那樣痴痴的看著，捨不得移開目光。
已是黃昏時分，晚霞給大地渡上一層柔和的光。大街上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少女內心的不捨和憂傷。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嚇一跳，轉過臉，原來是周老師，我頓時羞愧的滿臉通紅。她一定注意了我很久吧！那天她穿著一襲窄窄的紅裙，越發顯得肌膚如玉，腰肢細細。
“周老師好”
“好，你在看裙子啊，進去看”
“不了，我要回去了”
可不由分說，周老師架起我的胳膊，扭著我進了店。並且一進店她就指著那條紅裙，讓營業員取下來。我以為她要買那條裙子，心裡雖有點不捨，但還是為我和她的眼光一致而高興。沒想到取下裙子後，她拉著我進了試衣間。
她讓我試穿，我窘迫不已。我說我沒錢，聲音細的像蚊子。周老師滿不在乎的笑笑，說姐姐送你。我驚訝的瞪大了眼。因為平時我和周老師的關係並不好，她性格開朗，潑辣果敢，而我自卑孤僻，不太合群，和班上的同學也沒怎麼好好相處。像是看到了我心中所想，周老師一邊幫我穿裙子，一邊說，女孩子嘛，愛美是天性，就要穿上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猶猶豫豫的穿上了裙子，走出了試衣間。在那面大大的鏡子前，我第一次看見了初長成的自己。頭髮剛及肩，皮膚雖不白，卻是滿滿的膠原蛋白。紅色的長裙就像為我量身訂做，襯的我青春明媚。看著鏡中那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我一時有些恍惚。我終於長大了嗎，不再是那個乾瘦彆扭的小孩？周老師扶著我的肩頭，她是瘦瘦小小的身板，和我差不多高。細細看去，鏡中的我倆彷彿一對姐妹花。她不停的說好看，推搡著我出來，經直去櫃檯付了款。167元，在當時也算一筆不少的費用。我囁嚅著說，周老師，要不算了吧！太貴了。周老師笑笑，問我，你喜歡嗎？看我點頭。她說喜歡就對了，想那麼多幹嘛？
我心中默默的告訴自己，這份恩情，我一定會記下的。這不僅是一條裙子，這是對一個青春期女孩尊嚴的呵護和關愛。周老師還和我拉鉤，說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我知她知，不許告訴任何人。
第二天郊遊的時候，我紮起馬尾，穿上了那條紅裙子。彷彿換了一個人，我變得自信而開朗，和同學們一起大聲說話，唱歌，玩的不亦樂乎。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也可以和大家玩到一起。我們在松林裡野炊，我們在湖面上泛舟。追逐打鬧之際，談笑風生。周老師就像一個大姐姐，帶領著一群弟弟妹妹，笑聲灑了一路。
那天陽光明媚，天空湛藍。我們班22個女生全都是紅裙飛舞。湖邊的那張集體照，定格了瞬間的美好。從那之後，我的人生彷彿明亮了起來。我開始主動接觸人，學著把自己融入集體。我更加喜歡學英語，每次考試都能拿到好成績。我也開始懂得，女孩子愛美並沒有錯，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才可以好好生活。
可惜的是周老師只帶了我們一年，就去進修。我離校之前，她還沒回來。那時網絡還不發達，沒有電話，只能靠信件聯絡。
後來我上了大學，輾轉知道她的消息。她結婚了，生小孩了，後來轉行了。我不知道她在別人的歷程裡面是怎樣的老師，但她給我的影響，足以讓我受益一生。我總記得她的勤勤懇懇，她的樂觀向上，她的認真負責，她的自信優雅。
去年我終於又聯繫到了她，通過老同學加了她微信。加她的時候需要驗證，我直接輸了三個字：紅裙子。她一下子同意，併發來了我的名字。我瞬間淚目。原來那段記憶不止我一個人記得。我給周老師發了一個紅包，167，寫了幾個字：遲到的感謝，感激我的青春裡有你。她秒回了三個擁抱的表情。一切，盡在不言。
再後來，我也成了一名老師。我有意無意總會指引我的學生，尤其是女生，一定要有一顆愛美的心。如此，才能更加努力，才不辜負美好人生。
那襲紅裙還疊的整整齊齊，壓在我的箱底。和一本同學錄，還有一本日記。少年情懷總如詩，周老師帶給我的自信和樂觀，這麼多年一直陪伴著我，鼓勵著我，即使我身陷囹圄，也不會失去信心。我也要做一名和她一樣的老師，三觀正，教書先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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