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去街上轉了圈，競然又一次在廣場上看見了那個流浪漢。
還是三、四個塑料袋兒，裡面裝著衣服和用具；還是旁邊一個小袋子，包著一些吃的；還是穿著髒兮兮的衣裳，坐在牆的拐角，手裡拿著本書看，身邊放著另一本書。
每次見到他，都是一樣的姿勢。不一樣的是，今天我和他聊了一會兒，也就知道了他的一些情況，包括他是怎麼開始流浪的，包括他每天晚上住在哪裡，包括我勸他結束這種生活，趁還年輕找點活兒幹。
但對於我的問話，他更多的回答是一個“嗯”字。有時候即使多說了幾個字，也聲音低得聽不清楚，等我再追問，他就又是一個“嗯”字。
不過我還是清楚了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事兒。當然我不知道他說的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或者都是真的，或者都是假的。
按他的說法，5年前，他還是個本分的農民。因為村裡有個人欺負他的父親，調戲他的女人，他一氣之下，從頭上打了那人兩下。那人從醫院出來後，揚言要往死裡整他。那人說，你打爺，爺還會打你了。
他害怕了，就跑出從小生活的農村了。因為他長得瘦小，還因為他天生就性格懦弱，他怕那人真的報復他，他打不過人家。
從此，他再也沒有回村裡去，開始了每天在縣城的流浪生活。廣場上，街角里，樹蔭下，到處都有他的身影。
但不管在哪裡，他只是低頭看書，從不理會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有時候偶然抬頭看一眼身邊走過的人，又匆匆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書。
他看的書，有《三國演義》、《水滸傳》等古典名著，也有《奇門遁甲》、《玉匣記》等算卦的書。他看得很投入，甚至做了很多筆記。我看了看，他的筆記一筆一劃，做的很認真，字也寫得很秀氣。
晚上，他在廁所住過，也在橋洞裡住過。
至於吃的，有從飯館要的，也有從街上撿的。今天，他身邊的塑料袋裡，放的半袋子炸花生米，就是飯館裡別人吃剩下的。
我勸他，還是趁能幹了活找點事兒幹，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他說“嗯”。
我勸他或者回村吧，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就沒事了。
他說“嗯”。
我知道我的話說多了，所以我決定走開，讓他安靜讀書。但在走了幾步後，還是回頭對他說：“天涼了，你晚上多蓋點。”
身後就有風吹過，好像裡面有他個微弱而含混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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