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陰倌人,遊蕩陽世陰間,專搜罪鬼之證!

我是阴倌人,游荡阳世阴间,专搜罪鬼之证!

········

第一章 招搖撞騙

········

“徐大師,錢已經轉過去了,你看看。”

女人斜靠在沙發裡,狐媚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水霧,有些迷茫,卻又風情萬種的看著我。

我掏出手機,看看上面銀行發來的短信,點點頭:“到賬了,謝謝惠顧。”

出了門,上了我的‘七手’QQ,回頭看了一眼一夜風流的小別墅,一腳油門,駛出了別墅區……

我叫徐禍,是市裡一所醫科大學的在校生。

很多人都說這個名字不吉利,還有人說,這名字跟鬧著玩似的。

其實就是鬧著玩,我跟自己鬧著玩。

三年前,姥爺過世,把鄉下的房子過戶給我,開戶口的時候,我對戶籍警說,順道把我名字也改了吧。

民警問我改什麼名?

想起姥爺在世時常說我是個不祥人,是活土匪、大禍害,我隨口就說,改成徐禍吧。

之前的名字是我老子給我取的,我四歲的時候,他和我老孃就離婚了,然後各自成了家,我就被丟在鄉下姥爺家……

總之,我討厭以前的名字。

姥爺雖然常說我是禍害,可還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老爺子卻走了。

上大學需要很大一筆費用,姥爺是農民,留給我的存摺上,只有四千塊錢。

我沒找我那有名無實的爹媽要錢,而是幹起了現在的兼職。

姥爺留給我的,除了房子、存摺,還有半本破書,沒有書名,上面記載的,是一些驅邪捉鬼的法子。

沒錯,我做的兼職,就是幫人驅邪。

鄉下管我這種非道非僧的野路子,叫做陰倌。

還別說,這年頭,找人驅邪的人還真不少。

一開始接生意,我也膽戰心驚的,後來慢慢發現,十次裡頭有八次都是疑心生暗鬼。

我就像電影裡的道士一樣,裝模作樣的作一回法,再畫幾張黃紙符籙,就能換取不菲的收入,足夠養活我自己了。

當然,十次有八次是疑心生暗鬼,也還有兩次是真邪乎。

有一回朋友給我介紹了一單生意,僱主是個開餐飲公司的小老闆。雙方一見面,我一看他臉色就覺得不對。

談好價錢,我也沒搞形式化的東西,直接畫了道符,燒成灰,兌水讓他喝了。

結果,他喝下符水後不到五分鐘,就哇哇大吐,吐出來的全是黑綠黑綠的汙穢,裡面還有活的蛆蟲。

那次我賺的最多,可是從那以後,我給自己定了個規矩:只接女人的生意。

說白了,我做這一行的目的,就是招搖撞騙,混點小錢,夠養活我到畢業就行,真犯不著招惹是非。

女人自己偷摸的找人驅邪,那多半是疑心生暗鬼,搞些形式化的東西,就能矇混過關。

當然,我也算對得起她們,一是開價公道,二就是儘量給她們吃顆定心丸。

就比如剛才那個住別墅的女人,就是個有錢老闆包的金絲雀。因為老闆和原配去了一趟新馬泰,她就總疑心原配給她下了降頭。

我切切實實的給她服務到位,連著開了三個晚上的道場,著實賣力氣。

至於睡覺這碼事,雙方都有需要,你情我願,也沒對不起誰。

雖然是野路子,可是因為開價公道,每每都能替事主息事寧人,慢慢的,我這個陰館在圈裡也小有名氣起來。

這不,又有人託關係找門路打來了電話。

電話裡,她的聲音不冷不熱,就好像是跟公園擺卦攤的老頭說話似的。

我無所謂,幾乎每個事主在電話裡都是這副腔調,對要委託的人,都是一種質疑的態度。

掛了電話,我就心急火燎的開車往她給的地址趕。

從上次開工到現在都一個多月了,我可是一個多月沒沾葷腥了。

我倒不是滿腦子想的都是佔便宜,關鍵對方是藝校的學生,而且給的地址不是校內,而是校外一個小有名氣的高檔小區。

這個藝校是很有名的,也是市裡一處‘靚麗’的風景。一到週末放學,校門口那些奔馳、寶馬看的人眼花繚亂啊……

到了小區,我給她打電話。

兩人一碰頭,我眼睛就有點直了。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細腰長腿,窄肩寬臀。漂亮就不用說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屁股寬過肩……

“你是徐大師?”

她盯著我看,眼神有些疑惑。

很明顯,我和人們印象中的捉鬼道士形象差距太大了,不能給我的客戶足夠的信任感。

我點點頭,“我是徐禍。”

“我叫桑嵐。”

這女人好像不怎麼愛說話,冷冰冰的說了這麼一句,轉身就往樓上走。

走了幾步,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停下腳步,把臉轉了過來。

我和她對視,“怎麼了?”

桑嵐看了我一會兒,搖搖頭,“沒什麼。”

轉身再往上走的時候,兩隻手交疊在身後,捂住了短裙的下襬。

呵呵,防誰呢,我是那樣的人嗎?

好像……是……是白色蕾絲邊吧。

進了屋才發現,情況和我原先想的有點不一樣。

屋裡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看年紀大概三十多歲,雖然眼角有些細紋,但皮膚白皙,身材更保持的十分美好。看五官,竟和桑嵐有五分相似。

女人和我同樣詫異,打量了我兩眼,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嵐嵐的阿姨,季雅雲。”

靠,原來是和親戚一起住。我還真想歪了,看來桑嵐不是見了窮B就假正經的妞,而是少有的‘正經’藝術生。

“徐禍。”我和季雅雲握了握手,感覺她的手很滑膩,但有點冷冰冰的。

見沒有‘續集’的可能,我就直奔主題,“說說你到底是怎麼個情況吧。”

季雅雲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是我?”

我微微一笑,沒說話。

幹我們這一行,故作高深是必然的,但笑而不語的同時,我卻在心裡打了個突。

換了旁人,我可能看不出來,可是這娘倆的皮膚都白的像牛奶一樣,正因為皮膚太白,所以我才能看出,季雅雲的額頭上有一團對比鮮明的晦暗。

這種晦暗不留心是分辨不出的,但是有心人不難分辨。看來這個季雅雲,是真遇上什麼邪事了。

季雅雲遲疑了一會兒,說:“我最近睡覺總睡不踏實,怎麼說呢,就是睡到半夜,感覺是清醒的,就是動不了。”

“鬼壓床?”

“嗯嗯。”季雅雲連忙點頭。

桑嵐在一旁輕‘哼’了一聲。

我回頭看她,她也正冷眼看著我,像是在等著看我接下來怎麼表演。

我看了看錶,下午兩點,外面日正當空。

這個時間看鬼……看個鬼啊!

我起身,說:“我晚上再來吧。”

季雅雲像是從我的動作上看出了什麼,點點頭,沒說什麼。

桑嵐卻皺著眉頭說:“你別來了,我小姨根本就沒事,她就是整天在家待著,自己嚇自己。”

說著,從錢包裡抽出兩百塊錢拍在我面前。

看著兩張鮮豔的紅毛,我的血直接衝到了臉上,冷冷道:“不相信這種事,之前就不應該給我打電話。這點油費我承擔的起,不過奉勸一句,你或許很有錢,可是有錢未必能買到命。”說完,我扛起包就往外走。

“徐先生!”

季雅雲急忙攔住我,頓足道:“嵐嵐,你能不能別任性?”

見她一臉焦急無奈,我暗暗嘆了口氣,沒見過鬼的怕黑,真撞了邪卻又不信邪。

“你為什麼要晚上來?有什麼話現在不能說嗎?”桑嵐像是屈服小姨,又像是賭氣似的說道。

我懶得跟她廢話,想走,卻被季雅雲拉著不讓。

無奈,我只好回過頭,對桑嵐說:“其實我和你一樣,也是個學生,醫學院,法醫科。”

“法醫?”

“對,法醫。按說我這個專業是最不該信邪的,可是,我信。”

我點了根菸,淺淺抽了一口,“也許你覺得這兩種職業很矛盾,覺得鬼壓床很無稽。我也可以用我的醫學專業角度告訴你什麼是神經麻木、自我喚醒,但我還是要告訴你,你阿姨可能真的撞邪了。”

“徐先生,我……”

季雅雲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說:“不光是鬼壓床,我還看見……看見一雙……一雙紅鞋在天花板上晃啊晃……”

“紅鞋?”我心裡一激靈。

········

第二章 鎮壇木

········

“什麼紅鞋?”桑嵐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這不是怕嚇著你嘛。”

我把揹包摘下來,看了看窗外,“如果真是紅鞋,就不用等晚上了。”

“好吧,我就信這一次。”桑嵐無奈的看了季雅雲一眼,問我:“你要怎麼做?”

“拉窗簾,讓她把衣服脫了。”

“什麼?”

我看著她:“上衣。”

“神經病,滾出去!”

桑嵐杏核眼圓瞪,指著大門,“流氓,滾!”

我二話不說,抓起包就往外走。

“別走!”

季雅雲追上來拉住我,帶著哭音說:“嵐嵐,你別這樣,你讓大師幫幫我吧!”

見她瀕臨崩潰,桑嵐有點手足無措,猶豫了一會兒,猛一跺腳:“行行行,聽你的,讓他給你看,行了吧?”

回頭又瞪著我:“你要是裝神弄鬼的佔便宜,我饒不了你!”

看得出,季雅雲是真有點崩潰了,不等窗簾拉上,就開始解衣服。

我自覺的背過身,開始從包裡往外掏要用的東西。

片刻,桑嵐在背後冷冷的說:“好了。”

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看到季雅雲散發著晶瑩光澤的潔白皮膚,還是一陣目眩。

我點了三根香,朝著四方拜了拜,把香插到了窗臺上。

轉過身,再看桑嵐,那眼神,就跟我和她有殺父之仇似的。

我拿起一個小盒子走到沙發旁,打開盒蓋,用手指蘸了一抹猩紅的硃砂,開始在季雅雲光滑的後背上畫符。

符籙還差最後一筆,我猶豫著,有點下不去手。

“又怎麼了?”桑嵐冷冷的問我。

我沒理她,心一橫,把最後一筆畫了上去。

手指還沒離開女人的後背,猛然間,鮮紅的符籙就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瞬間變成了焦黑的粉末,撲簌簌的往下落。

季雅雲像是觸電似的,身子開始猛烈的抖動,並且散發出刺鼻的腥臭氣味。

我差點被這味道燻的吐出來,連忙捂著鼻子退了幾步。

“這是什麼味道?”桑嵐捂著口鼻乾嘔不止。

我顧不上回答她,拿起桌上的八卦鏡向季雅雲照去。

往鏡子裡一看,就見季雅雲的身子被一團黑氣包裹的嚴嚴實實,別說看不見附體的是什麼了,就連她本人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忽然,季雅雲一下子平靜下來,背對著這邊,一動也不動。

“小姨?”桑嵐喊了一聲,想要上前。

“別過去!”我趕緊拉住她,伸手往桌上摸。

一把摸了個空,低頭一看,心裡頓時一咯噔。

剛才我明明把驅邪的鎮壇木拿了出來,和八卦鏡放在一起的,這會兒居然不見了!

“小姨……”

聽桑嵐聲音不對勁,抬眼一看,季雅雲已經慢慢的把身子轉了過來。

看清她的樣子,我渾身的汗毛都戧了起來。

季雅雲看上去還是原來的樣子,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

她的臉白的像是在水裡泡了十多天似的,沒有半點血色。原本細緻不可見的毛孔,此刻顯得格外明顯,就像是在白臉上生了一層細密的黑毛!

桑嵐本來想迎上去,這會兒嚇得縮到我身邊,抱著我的一條胳膊不住的發抖。

感覺柔軟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咯著我的手臂,低頭一看,就見桑嵐的一隻手裡緊緊捏著一塊紅色的方木。

“誰讓你亂動我東西的?!”

我又驚又怒,一把將鎮壇木搶過來,猛地拍在桌上。

“啪!”

響聲震耳,季雅雲身子明顯一顫,本來麻木的臉頃刻間變得無比猙獰,怨毒的眼神像是要把人活吃了似的。

我沉著氣,再次把鎮壇木舉起。

可就在我舉起鎮壇木的時候,季雅雲兩眼一翻,像是被煮熟的麵條一樣軟趴趴的癱倒在了地上。

見她好半天一動不動,我不禁長鬆了口氣。

下意識的活動了一下因為緊張而麻木的雙手,卻感覺左手黏糊糊的,手感十分的不對。

低頭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

鎮壇木上竟然龜裂出無數細密的裂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用力過大,我的虎口也已撕裂,流的滿手都是血。

“我小姨她……她怎麼了?”桑嵐帶著哭音問。

“暫時沒事了,幫她把衣服穿上吧。”

我抹了把冷汗,又看看染了血的鎮壇木。

“我去廁所洗個手。”

我隨手把鎮壇木放在桌上,哪知剛一放下,鎮壇木就無聲的裂開,徹底碎了。

從廁所出來,桑嵐已經幫季雅雲套上了衣服。

我過去幫忙把還在昏迷的季雅雲抱到沙發上,走到窗前,拉開了窗簾。

看到窗臺上的香,又不禁吃了一驚。

其中的一炷香燒了還不到三分之一,另外兩炷卻幾乎要燒完了。

人怕三長兩短,香怕兩短一長,這特麼是真碰上硬茬了。

“你的手破了,我幫你包一下吧。”桑嵐有點慌亂的拿了醫藥包過來。

“這點小傷……還是包上吧。”

把血洗掉才發現,虎口撕裂的傷口竟非常嚴重,我可不願意死要面子活受罪。

話說回來,我記得剛才拍鎮壇木用的力氣不算太大啊,怎麼手都震裂了。

桑嵐邊幫我上藥,邊訥訥的說:“我剛才不是故意動你東西的,我……我就是緊張,不知不覺就……”

“算了。”看著她絕美的面孔,有氣也撒不出來。

“我小姨到底怎麼了?”

我揉著眉心說:“真中邪了,而且纏著她的鬼是厲鬼。”

“厲鬼?”

“我畫符的硃砂裡摻了雄雞血,陰陽相生相剋,把糾纏她的鬼給勾了出來。你看看外邊的太陽,大白天的都敢出來,不是厲鬼是什麼?”

桑嵐眼圈一紅,搖著我的手臂,帶著哭音道:“那可怎麼辦?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我盡力吧。”

我是有苦說不出來。

本來只想糊弄倆錢,熬到畢業就收手,哪知道會碰上這麼檔子事。

我雖然不是什麼正經陰倌,規矩也是懂的。

幫人看事,要是能一眼看出來,覺得自己擺不平,抹腳就走,理所當然。

可一旦插手,有了開頭,再想抽身而退,那就是壞了行規,是要遭報應的。

現在是真正的騎虎難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季雅雲醒了。

我問她記不記得剛才發生了什麼。

她茫然的搖了搖頭,說只記得我在她背上畫符,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反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說別問了,也別自己嚇自己,我儘量幫你們擺平這件事,擺不平,分文不取;擺平了,得加錢。

我報了個數,兩人都有點意外。

我只是乾笑。

看得出,這娘倆是有錢人,我報出的數字,在她們看來大概太低了。

要是搶購名牌皮包,估計倆人能樂出鼻涕泡,可一旦性命攸關,那心裡就有點不踏實了。

事實上以前接生意,我都有機會把價格抬高。

可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所以,只求問心無愧,不會開高價。

說白了,就是怕有錢拿,沒命花。

我說我要去準備一些東西。

桑嵐嚇得不輕,要跟著,但季雅雲卻是嚇得連走路都腿軟。

我寬慰兩人不用怕,如果不是刻意勾 引,青天白日,鬼是不會自動現身的。

離開桑嵐家,我直接開車到了孫家樓,找到了一個叫孫祿的傢伙。

“嘿嘿,聽動靜就知道是你來了,你那破車的排氣管子還沒換呢?”

孫祿懶洋洋的躺在棗樹下的躺椅裡,衝我搖了搖手裡的大蒲扇。

這傢伙身高和我差不多,生得五大三粗,黑臉膛圓的像個貼餅子。

這會兒光著脊背,挺著肚腩歪在躺椅上,像極了《水滸傳》裡霸佔了快活林的蔣門神。

我一把把他拽了起來,坐進躺椅,點了根菸。

“這是吃炮藥了?還是又讓妞給甩了?”孫祿笑嘻嘻的問。

“給我弄點黑狗血唄?”我抽了口煙,眯著眼看他。

“上次不是剛給過你嗎?”

“得得得,那糊弄別人行,能糊弄自己嗎?”

“喲,真碰上事了?”孫祿收起嬉皮笑臉,“那你等著,我給你弄去。”

“順便勞您孫屠戶的大駕,給我掰點柳樹枝!”

“得嘞!”孫祿往身上套了件兩股筋的背心,顛顛兒的走了出去。

也就兩根菸的工夫,抱著一捆柳條,牽著一條黑狗回來了。

我一看那黑狗,通體漆黑,沒有一根雜毛,卻是條半大不小的土狗。

“這狗還沒長成呢,你從哪兒弄來的?”

“甭尋思,真要是看家護院的好狗,農村沒人家肯給我。這狗東西護食,連主家人都咬。”

孫祿嘴裡說著,手裡也沒閒著,把柳樹枝往地上一扔,就勢抓住兩條狗後腿,“嘿”的一聲將黑狗掄過肩頭,重重的摔在石板上。

雖然不是第一回見他殺生,可眼見黑狗口鼻喘血有出氣沒進氣,還是忍不住寒了一個。

孫祿外號孫屠子,可不是真正的屠夫,而是我同科系的同學,死黨。

平常笑呵呵的,還算平易近人。

可有一回,有倆校外閒散人員趁午休跑到課室偷東西,讓孫祿給撞上了。

見倆人亮刀子,孫祿二話不說,直接用手術刀把倆小賊的手筋給挑了。

後來我們才知道,這小子家是孫家樓的老屠戶,從小就不怵血。

於是,孫屠子的外號也就叫開了。

孫祿把狗血放了滿滿一太空杯。

我也沒多耽擱,接過太空杯,塞進包裡,抱起柳枝就往外走,“完事一起喝酒。”

“你小子悠著點兒!”

回到桑嵐家快五點了,季雅雲給我開的門。

“大師,快進來。嵐嵐正做飯呢,很快就好了。”

我探頭往廚房看了看,有點意外。

現在的女孩兒十指不沾陽春水,會做飯的可不多。何況是桑嵐這樣家境富裕的藝術生。

不一會兒,飯菜上桌,四菜一湯,還真是色香俱全。

我也不跟娘倆客氣,讓了讓,抓起筷子夾了塊排骨就往嘴裡塞。

品了品,味道不錯。

可是多嚼幾下,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

這排骨好像沒熟啊。

不光嚼不爛,感覺還黏糊糊的,隱隱約約有一股臭味。

我想吐出來,又覺得不大禮貌,於是偷眼看向娘倆,想趁她們不注意再吐出來。

可是這一看,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季雅雲倒是沒什麼,只是滿臉殷切的看著我。

桑嵐也看著我,可嘴角卻帶著譏誚的笑,一對原本秋水般的明眸,此刻眼底竟然變成了血紅色!

········

第三章 你點蠟燭幹什麼

········

“呸!”

我急著把嘴裡的排骨吐在碗裡。

“怎麼了,不合胃口?”季雅雲急著問。

我急著看向桑嵐,卻見她也正疑惑中帶著惶恐的看著我。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黑白分明,哪是什麼血紅色。

“不好意思,牙疼。”

我捂著一邊的腮幫子,邊裝著吸冷氣邊看碗裡吐出的排骨。

外酥裡嫩,怎麼會沒熟?

回味一下,齒頰留香,哪來的臭味?

會不會是我太緊張了?

畢竟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凶事,而且孫屠戶給黑狗放血的一幕給人的印象太深,我回來的路上,眼前還時不時泛紅呢。

越想越覺得是這樣,為了緩解尷尬,我問桑嵐家裡有白酒沒,牙疼含一口白酒就能止疼。

桑嵐說沒有,要去買。

我哪裡老的下臉皮,忙說不用,自己去廚房切了片生薑,裝模作樣的在牙縫裡咬了一會兒。

桑嵐小心的問我,白天碎了的那塊木頭是什麼。

我說那是鎮壇木,作用類似於古代衙門的驚堂木,是用來威懾邪祟的。

“是不是因為我碰了鎮壇木,所以它才碎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害怕了,順手抓起來,就像遇上流氓,順手抓起塊板兒磚一樣。”

見她一副小孩子做錯事的模樣,我不禁好笑,“不用想那麼複雜,法器也不是無堅不摧、金剛不壞的,木頭總會裂的。”

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又犯起了嘀咕,鎮壇木裂的是有點詭異了。

吃完飯,我把一包糯米交給季雅雲,讓她續進枕頭裡,然後就上 床睡覺。

見她猶豫,就解釋說:精氣神差,更容易招惹邪祟,所以,必須養足精神。

等她進了屋,我把帶來的柳條裹上符籙,插在門縫、窗臺和牆角。把黑狗血淋在各個門檻上,窗欞下。

桑嵐到底年輕,跟在旁邊好奇的看我弄這弄那,最後說:“你可不像道士。”

“我是陰館,本來就不是道士。”

我把一張疊成三角形,穿了紅繩的符籙給她,“戴上這個,你也睡覺去,晚上無論聽見什麼動靜都別出來。”

桑嵐忙把符戴上,“有了這個,就能保平安?”

見紅繩將她修長的脖頸映襯的更加白皙豐潤,我忍不住心神一蕩:“有了這個能保一時平安,有了我就能保一世平安。”

桑嵐給了我一個白眼,進屋把門甩上了。

不大會兒,茶几上的一部手機響了。

桑嵐跑出來拿了手機,又匆匆進了屋。

我到窗口抽了根菸,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關上窗,按照破書上的法子,在季雅雲的門外點了七根蠟燭。

又將三枚銅錢用紅繩綁在左手腕上,攥在手心裡,然後關了燈,默默的坐進沙發。

“陰倌,見鬼的陰倌…這是最後一單了,平了事,收了錢,我就徹底告別這個行當了。”

“你是陰倌…”

我正靠在沙發上喃喃自語,冷不丁被身邊傳來的聲音嚇的一激靈。

扭頭一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原來是桑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跟前。

桑嵐兩隻手背在身後,抿了抿紅潤的嘴唇,輕聲說:“我睡不著。”

沒來由的被嚇一跳,我心裡惱火,可對著這麼個嬌媚的女人有火卻發不出來。

多看她兩眼,火氣全消,另一種火卻被勾了出來。

倒不是說她穿的有多暴露,多性感,就是普通的棉布睡裙。

但高挑的身材,使得睡裙顯得有些短,以至於兩條白花花的長腿就這麼展現在我眼前,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伸手觸摸褻玩的衝動。

“你點蠟燭幹什麼?”桑嵐挨著我坐了下來。

我斂了斂心神,說:“有些東西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你也沒必要了解,快點去睡覺吧。”

我有點不敢看她。

法醫專業也是要修習犯罪心理學的。

昏暗的光線,特殊的環境,能夠促使某些激素過度分泌,會導致衝動……

“我問你點蠟燭幹什麼?”

桑嵐居然貼在我身上,又執著的問了一遍。

就在我想要轉過頭,和她正面相對的時候。

忽然,窗外傳來“哇”的一聲嬰兒嚎哭般淒厲尖銳的聲音!

我被這聲音嚇得猛一哆嗦,從沙發裡蹦了起來。

定了定神,攥緊三枚銅錢,亦步亦趨的走到窗前。

“唰”的一下,猛地拉開窗簾,就見窗外赫然有著一對閃著綠光的眼睛!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那雙妖異的眼睛隔著玻璃近距離和我對視。

“那……那是什麼?”桑嵐跟了過來,顫聲問。

“是……”

“好像是隻貓?”桑嵐一手抱著我的胳膊,一手就去推窗戶。

“別……”

我沒想到她的動作會是這麼的突如其來,想要制止,卻已經晚了一步。

窗戶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陣刺骨的冷風順著窗縫鑽了進來。

我忍不住連著打了兩個寒顫,急忙把窗戶拉上。

感覺房間裡光線有異,轉過身,就見季雅雲門外的七根蠟燭,光焰全都收縮如黃豆大小,變成了妖異的綠色!

桑嵐帶著哭音問:“怎麼會這樣?”

我已經顧不上回答她了。

因為,此刻季雅雲的房間裡響起了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聲音很輕,但卻直透耳鼓,震的人腦仁發麻。

仔細分辨,像是有人在門背後,用指甲一下一下的撓著門板!

“艹,還是他媽的來了!”

我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順手從窗臺拔下一根裹了黃符的柳枝,狠狠的抽在地上。

“啪!”

柳枝抽在地板上,發出一聲脆響。

與此同時,撓門聲也停了下來。

可是沒過一會兒,就又開始撓,而且更加的劇烈狂躁。

我上前兩步,再次把柳枝抽向地面。

不料柳枝掄到半空,忽然就斷成了幾節,各自落地,發出輕微的‘啪嘰’聲響。

我慌忙攤開手掌,就見裹著柳枝的黃符,已經變得像是被火燒過似的,手一攤開,就變成了碎片。

我連忙又從牆角抓起兩根柳枝,咬著牙,幾步衝到季雅雲房門口,對著房門一陣猛抽。

柳枝斷裂,黃符灼手,撓門聲也已止歇。

桑嵐早就抖的不成個了,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掛在我身上,哭著喊:“小姨,小姨……”

房間裡的人像是聽到了她的喊聲,房門驀地打開,季雅雲驚惶的走了出來,“嵐嵐!”

“小姨!”桑嵐哭喊一聲,就要撲過去。

我趕緊把她拉到身後,快速的往後退了兩步。

季雅雲跟著上前,雙手捧著心口急道:“大師,是我。”

我鬆了口氣,看來破書上的法子還是很有效果的。

糾纏季雅雲的鬼,應該被符籙柳枝打跑了。

我剛要上前,不經意間一瞥,太陽穴猛地一蹦。

季雅雲白生生的赤足上,竟然穿了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

第四章 死人衣服

········

不但如此,我還發現,在搖曳的燭光裡,她居然沒有影子!

“小姨!”

“別過去!”

我拉住桑嵐,急著又退了幾步。

“你看看她的腳。”

桑嵐驚惶下低頭一看,驚叫:“姨,你怎麼穿的紅布鞋啊?”

季雅雲眉心一緊,緩緩低下頭看了一眼,慢慢把頭抬了起來,臉色眼神卻已變得無比怨毒。

和她雙眼一對,我就知道說什麼都是白搭,又攬著桑嵐退了幾步。

“大師,你怕什麼?是我啊!”

季雅雲抽搐著嘴角,竭力想要擠出笑容,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眉宇間的猙獰,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我強作鎮定,冷眼看著她:“你都已經死了,何必還在陽世作惡,混淆陰陽,難道不怕天譴嗎?”

季雅雲猛地上前一步,兩眼一翻露出白多黑少的眸子,盯著我的左手,淒厲的咆哮:“把她的三魂給我!”

“給,一定給!”

我緊了緊左手,點了點頭,猛地拉開一旁的邊櫃,抓起藏在那裡的太空杯,將剩餘的黑狗血潑了過去。

“我給你奶奶個孫子!”

“啊……”

被大蓬狗血淋中,季雅雲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在瞬間騰起的黑氣中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就聽房間的各處不斷傳來“噼啪噼啪”像是木柴燃燒爆裂的聲音。

片刻,房間內恢復寧靜。

我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 息。

轉眼看去,季雅雲門前的七根蠟燭,已經恢復了橘黃色的火焰,不禁長長的鬆了口氣。

空了的太空杯失手落地,我下意識的屈伸著手指。

驀地,一隻手握住了我的右手,一個幽怨惡毒的聲音在我耳邊問道:“你點蠟燭幹什麼??”

“你點蠟燭幹什麼??”

這已經是桑嵐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

就算是再沒有常識,也不該在這個時候糾結這種問題啊。

我心裡倏地升起一股寒意,開始覺得不對勁。

桑嵐是美女,而且正是青春靚麗的年紀。

她的手應該是滑滑嫩嫩的,為什麼現在握著我的手,粗糙的像是枯樹皮一樣。

冷汗涔涔下落,我下意識的攥緊了左手,咬了咬牙,緩緩的轉過頭。

看清桑嵐的臉,我不禁鬆了口氣。

多麼完美的一張臉,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還滿是驚恐,這是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呢。

我也是神經繃的太緊了,自己嚇自己。

低頭看了看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我還是把手從她手裡抽了出來。

見桑嵐恐慌的盯著季雅雲的房門,我安慰她:“別擔心,那東西被淋了黑狗血,已經走了。”

‘至少今晚是不會來了。’我在心裡補了一句。

桑嵐微微點了點頭,目不斜視的一步一步向季雅雲的房間走去。

我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哪兒出了問題。

心裡犯嘀咕,可看著桑嵐的背影,眼睛卻有點發直。

她的睡裙,就是一件白色的長T恤,雖然是棉的,但卻很薄。

從前面看倒沒什麼,看後邊,卻是貼在身上,勾勒出了女性完美的曲線。

我看得有點走神,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散發出一股子焦臭的氣味,像是腐肉被燒焦了似的。

氣味鑽進鼻孔,燻得人腦仁疼。

就在這時,我腦子裡像是驀地劃過一道閃電。

我終於想到哪裡不對勁了。

她那驚恐的眼神,看的不是門,而是門口的蠟燭……

“你點蠟燭幹什麼?”桑嵐又問了一遍。

猛然間,她把頭轉了過來,“你是不是想燒我?!”

聽到這淒厲的聲音,我身上的雞皮疙瘩全都炸開了。

剎那間,我看清了她的樣子。

她的臉像是被火燒過一樣,黑漆漆皺巴巴的,一隻眼睛沒有眼皮,另一隻眼珠乾脆凸了出來,就那麼掛在眼眶外面。

“媽的,這是想要老子的命啊!”

我一邊往後退,一邊咬著牙強迫自己鎮定。

都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這話雖然未必是真理,可一旦失了膽氣,那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全無生機了。

桑嵐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步一步的向我走了過來。

一邊走,下巴上焦黑的爛肉開始不住的掉落,很快就露出了白森森的牙床。

焦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重,幾乎充斥了整間房子。

我被燻得不住的乾嘔。

再這樣下去,不被這娘倆整死,也得被臭氣燻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急著往窗邊跑,想打開窗戶透氣。

可是沒跑出兩步,就覺得眼前發黑,腿腳發軟。

情急之下一眼瞥見桌上的水杯,趕忙抓起來,沒頭沒腦的向窗戶甩了過去。

“噹啷!”

隨著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一股清新的氣流撲面而來。

被這股氣流一吹,我只覺得渾身鬆弛,竟然猛一恍惚,軟在了地上,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徐先生,徐先生!”

聽到哭喊聲,我猛地睜開眼。

一張嬌美嫵媚,卻梨花帶雨的面孔映入了眼簾。

“徐先生,你可醒了。”

桑嵐抹了一把眼淚,肩膀跟著抽搐了兩下。

回想昏迷前見到的情形,我連忙一個翻身,爬起來倒退了幾步。

“怎麼了?”

桑嵐像是被我的舉動嚇到了,跪坐在地板上錯愕的看著我。

她還是穿著那件白色睡裙,皮膚仍然是那麼的白皙。就像是受驚過度的小兔子一樣楚楚可憐的看著我。

季雅雲房門外的蠟燭已經全都燃盡熄滅了。

我攤開左手,看看手裡的三枚銅錢,再看看錶,已經是凌晨四點三刻了。

五更天,總算捱過去了。

鬆了口氣的同時,我疑惑的看向桑嵐,“我給你的符呢?”

“在這兒!”

桑嵐慌忙把手伸進領口,把那道三角符拿了出來。

我湊上前,蹲在她面前,接過符展開。

上面的符籙毫無異狀,仍然很鮮豔。

如果昨晚發生在桑嵐身上的變化是真的,符籙怎麼會沒起作用?

難道是我受驚過度,出現幻覺了?

我順手把她拉起來,幾步走到窗邊。

窗戶完好無損,地上卻有個水杯,只是把兒被摔斷了。

“你怎麼會暈倒的?”桑嵐小心的問。

我反問她:“你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桑嵐抹了抹眼角的淚痕,有些狐疑的看著我反問:“你沒事吧?”

見我盯著她,忙說:“小姨……那個……被你淋了血以後,不見了。你讓我別擔心,說那東西已經走了。我想進去看看小姨,你就……你忽然就甩開我……那表情可嚇人了。然後你就把杯子扔了過去,再然後,你就昏倒了。”

“這還真他媽見鬼了。”

見桑嵐一臉糾結,我不禁失笑。

這麼說,怎麼就好像承認我是神棍騙子了。

“看看你小姨去。”

推開季雅雲的房門,就見她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只有腦袋露在外面。

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呼吸悠長均勻,明顯是還在沉睡。

“我小姨是不是沒事了?”桑嵐小聲問。

我想說沒事了,就此收錢離開,可看著季雅雲額頭的陰霾,實在昧不住良心。

我讓她出去說。

剛要轉身,季雅雲睫毛顫了顫,緩緩張開了眼睛。

“小姨。”

桑嵐過去坐在床邊,“你沒事了吧?”

見季雅雲看我,我說:“先換衣服吧,出去說。”

我前腳出門,門還沒關,就聽屋裡傳來兩人的尖叫。

然後,就聽到季雅雲“嗚嗚”的哭聲。

我連忙轉身,進去一看,起了一腦門的白毛汗。

桑嵐站在一邊。

季雅雲坐在床上,被子已經掀到了一邊。

她身上居然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

喜服是上下兩件,上面是側開襟的旗袍款式,下面是同樣大紅色的長裙。

裙襬下,白生生的赤足被映襯的觸目驚心。

“這衣服哪兒來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衣服!”季雅雲抱著頭哭喊。

“別哭了,快把衣服脫下來!”我急著說道。

季雅雲邊哭邊解衣服,桑嵐在一邊嗚咽著不住的跺腳,顯然也沒了方寸。

上衣解開,裡面竟是一件繡著鴛鴦的紅肚兜。

“這不是我的衣服……”

崩潰了的季雅雲一把將肚兜扯了下來,連同上衣丟在地上,又去解裙子。

桑嵐這會兒才回過神來,“你快把臉背過去!”

我吞了口口水,轉身往外走,“把衣服拿出來。”

我跌進沙發,抽出煙盒,叼了一根在嘴上,點菸的手不自禁的有些哆嗦。

我算不上色中惡鬼,也不是沒見過光身子的女人。

緊張是因為情況遠比我想的要嚴重的多。

不一會兒,桑嵐扶著季雅雲走了出來,把團成一團的衣服放在我面前。

兩人眼淚水還沒幹,看著我的眼神卻都有些古怪。

好一會兒,季雅雲才帶著哭腔說:“這衣服不是我的,真不是。”

“我也沒這樣的衣服。”桑嵐小聲道。

我隨手拿起那件肚兜,竟還有些溫熱。

猶豫著把肚兜湊到鼻尖聞了聞,大腦‘轟’的一下,瞬時變得一片空白。

我丟開肚兜,又拿起上衣和裙子仔細聞了聞。

桑嵐扶著季雅雲走到一邊坐下,杏核眼斜視著我,“你不是這麼惡趣味吧?”

季雅雲蒼白的臉上隱約泛起酡紅。

“惡趣味……”

丟開衣服,看看地上門口變成焦黑粉末的黑狗血,我徹底懵了。

連著抽了兩根菸,才有些忐忑的對兩人說:“這件事我搞不定,你們另請高明吧。”

“什麼?”桑嵐一下子就急了,衝過來瞪著我,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好半天也不說話。

我心中有愧,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纏上你阿姨的不只是紅鞋那麼簡單,你也看見了,這是一整身的紅衣服。我真的對付不了,錢我一分不要,你們趕緊去找真正的高人吧。”

季雅雲踉蹌著來到跟前,一把將那堆紅衣紅裙抱在懷裡,“大……大師,我弄錯了,這衣服是我的,是我昨天……前天買的,我……”

我盯著她問:“哪兒買的?”

季雅雲囁喏著回答不出來。

我知道她是嚇瘋了,生怕我就此離開,才‘急中生智’編了這麼個瞎話,不禁更覺得慚愧。

我把衣服從她手裡奪過來扔在地上。

季雅雲想撿又不敢撿,只是囁喏的說:“這衣服真是我的……”

“行了!”

我躁狂的把煙盒拍在桌上,“你的衣服?這他媽是死人的衣服!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

第五章 賓館裡的怪聲

········

作為一個準法醫,我對死人的氣味很敏感。

從季雅雲身上脫下來的衣服,雖然色彩鮮豔,卻帶著一股濃重的死氣,分明就是死人穿過的衣服。

稍許平靜了一下,我讓季雅雲把她的枕頭拿出來拆開。

果然,裡面的糯米都變得黑漆漆的,還有一股腐臭的氣味。

“這他媽得多重的煞氣啊。”

我暗暗罵了一句,讓她好好想想,先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不尋常的事。

季雅雲想了又想,也沒說出個頭緒。

我理了理思緒,問她是做什麼工作的。

得到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季雅雲居然是平面模特。

其實也不奇怪,時代在改變,人們的審美觀(或者說男人的口味)也在改變。

以前人們偏好清純少女,隨著網絡的發展,小日本的‘影視資源’不斷流入,什麼少`婦、熟`婦之類的都漸漸吃香起來。

桑嵐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悻然的說:“你別瞎想,小姨就是兼職給雜誌社拍封面插圖,還有給網絡商家拍廣告。請她拍照片的,都是她的老同學,老熟人。而且她只是偶爾才接工作,平常都在家照顧我。”

我腦子裡的弦被撥了一下,指了指那套被揉成一團的紅色喜服。

季雅雲急忙擺手,說她從來沒見過這身衣服,更沒有穿過。

我更是頭大,最怕的就是這種沒來由的邪乎事,想順藤摸瓜都不行。

我果斷說:“這件事我真的擺不平,昨晚的女鬼被黑狗血所傷,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趕緊趁這個機會,想辦法去找別的陰倌道士吧。”

桑嵐一聽就急了,跺著腳說:

“哪兒找去啊?之前也不是沒找過,可那些都是什麼東西啊?一來就要錢,騙人都不打草稿。還有一個更過分,居然要我小姨把衣服脫光,要親身給她驅邪!”

我下意識的向季雅雲胸前瞄了一眼。

總算知道桑嵐先前為什麼對我那麼不友好了。

這一行真有本事的不多,打著幌子招搖撞騙的倒是不少。

雖然我也是其中之一,不過,比起那些單純騙財騙色的,我還算是有底線的。

見娘倆都是兩眼包著淚沒了主心骨,我於心不忍,想了想,說:“我儘量幫你們想想辦法吧。”

“謝謝,謝謝你,要多少錢我們都給。”桑嵐連連向我鞠躬。

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樣子,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情形,我不禁又有點犯疑,難道那真的是幻覺?

季雅雲指著地上的紅衣紅裙問:“這衣服怎麼辦?”

想到破書裡的記載,我說:“找個塑料袋,裝起來,放在不見光的地方,別再去動它。”

……

我給一個朋友打了個電話,想問他要些東西,結果提示對方關機。

我對桑嵐說,我要去外地找一個朋友,找些東西來幫她們避禍。

被嚇破了膽的桑嵐果斷說一起去。

而且雷厲風行,不等我答應就跑去收拾衣物。

無奈,只好帶著娘倆,開著我的破車直奔目的地,齊天縣。

剛出發沒多久,桑嵐就接到一個電話。

她皺著眉頭低聲說了兩句就掛了,顯得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暗想,這麼漂亮的妞肯定不少人追,被男人捧多了,就拿男人不當回事了。

整整五個小時的車程,我這個鬱悶啊。

我問桑嵐:你就沒想過將來住別墅,開豪車?就不能考個駕駛本?

她的回覆讓我信服中滿滿都是凜然:

“你以為我不想啊?我科目二考四回了都沒過。”

我日,有本兒也不讓你開!

好歹到了齊天縣,我又給要找的人打電話,還是關機。

我倒是不急。

要找的人叫張喜,和孫屠子一樣,也是我的同科同學,死黨。

他家裡有一大片桃園。

桃木,是辟邪驅邪的上品。

張喜家的桃園我去過,他家裡的人我也認識,就算他假期出去玩了,也還是能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這會兒天已經擦黑了,我提議先找旅館住下。

桑嵐在網上找了一家,忽然有點莫名其妙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點了幾下手機屏幕,說房間訂好了。

到地方辦理入住的時候,我才明白她看我那一眼的含義。

她訂的居然是有兩間臥室的套房。

小縣城能有多高級的賓館,說是套房,其實就是客廳一張麻將桌,和兩間狹小的臥室。

房間雖然打掃過,但還是有股子除不去的味道。

桑嵐和季雅雲直皺眉,顯然很不滿意。

我實在乏了,就說湊合一晚得了,小地方就這樣,再換也沒多大意思。

昨晚沒怎麼睡,又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我胡亂吃了點東西,洗漱完就進了裡屋。

給張喜發了條微信,告訴他開機後回話,然後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給吵醒了。

仔細聽了聽,看看錶,鼻子差點氣冒煙。

居然是打麻將洗牌的聲音,而且還是從外間傳來的。

估計是娘倆嚇得睡不著,閒得沒事玩起了麻將。

可她們就不想想,這賓館的套間能隔音嘛?你們不睡,別人還睡不睡了?

約莫過了五六分鐘,外面還在“嘩啦嘩啦”的響。

我忍不住抓過褲子套上,想去跟外面的人說一下:明天找到要找的東西,我還得再開幾個小時的車回去呢。

哪知道門剛打開一條縫,那聲音立刻就停了下來。

“早點睡吧,明天還有事呢。”我迷迷瞪瞪的對著外面說了一句。

哪知道反手關了門,外面居然像是賭氣似的,又“嘩啦嘩啦”響了起來,而且動靜更大了。

這下就算是泥菩薩也動氣了。

這娘倆,看上去挺有修養的,怎麼這麼不懂事啊?

我一把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搭眼一看,頓時愣住了。

麻將桌上倒是堆散著一副麻將,但是外間卻一個人也沒有。

這娘倆故意跟我逗著玩?

一冒出這個想法,我自己忍不住笑了。

媽的,我這是還迷糊著發夢呢。

一個成熟美婦、兼職模特,和一個校花級的藝術系女生,大半夜的不睡覺,躲起來和我逗悶子?

真要是那樣,可就不是開玩笑,而是勾 引了。

我想既然起都起來了,那就順便上個廁所。

走到衛生間門口,剛要開門,就聽見裡面傳來說話的聲音。

裡面有人。

我沒有偷聽的意思,可是那聲音卻搶先鑽進了我的耳朵。

女人的聲音很急促,似乎還在劇烈的喘 息。

她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掩飾的意思,所以我很清楚的聽到:

她說的是:“好難受,別……別這樣……”

聽到這酥麻柔媚的聲音,我先是渾身一熱,隨即卻又大大的疑惑起來。

這套房裡一共就住了三個人,只有我一個男人。

而這聲音,明明是女人在某種特殊情況下才會發出的。

沒有男人,那隻能是……

想到其中的關竅,我有點發懵。

雖然分辨不出是桑嵐還是季雅雲,我還是在心裡感慨:

這需求也太強烈了,而且心也是真寬。也不看看眼下都什麼情況了,居然還有心思發`浪。

我暗暗搖頭,打算回屋。

哪知道剛一轉過身,就看見一張蒼白的臉!

“我艹!”我嚇得往後一蹦。

定神一看,卡在嗓子眼的一口氣“呃”的吐了出來。

季雅雲滿臉惶然,又帶些疑惑的看著我,“大師,對……對不起,你這是……”

“我想上廁所……裡面有人。”

“嵐嵐在洗澡。”

“哦,那我先回屋了。”

我剛走了兩步,季雅雲忽然說:“大師,你能不能小點聲?”

“什麼小點聲?”我回頭看著她。

“就是……就是……”

季雅雲往我身後指了指,忽然“啊”的一聲尖叫起來。

我猛地回頭,隱約就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面前一閃而過。

我邊退後邊問:“你看到了什麼?”

季雅雲貼到我身後,一手抱著我的胳膊,一手指著前方,帶著哭音說:“你快看,剛才不是那樣的,剛才一定不是那樣的!”

順勢一看,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剛才散落在桌上的麻將,居然全都堆疊在了一起,參差交錯的堆成了一棵樹的樣子,就那麼突兀的立在麻將桌上。

我頭皮一陣發麻。

這屋子不乾淨!

“桑嵐,出來!”我敲了敲衛生間的門。

裡面沒回應,卻傳來一陣“咕咕”的水聲。

我對季雅雲說:“開門,進去看看。”

季雅雲見我背過身,伸手去擰門把,居然一下就把門打開了。

緊接著,就聽她驚呼:“嵐嵐,你在幹嘛?”

我本能的回頭往裡一看,就見桑嵐跪在浴缸邊,正埋著頭“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著浴缸裡的水。

我連忙跑進去,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看清她的樣子,我悚然大驚。

她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卻又明顯不是桑嵐,看上去就像個三十多歲的陌生女人。

這女人皮膚偏黑,姿色一般,臉龐像是有些浮腫。

她的眼睛也不像以往的靈動,而是死沉沉的,卻又透露著一種別樣的飢 渴。

“放開我!”

她掙扎著想要甩開我,說話的聲音很含糊,嘴裡一個勁往外噴水沫子。

我感覺不對,用力把她往外拉。

她身上本來裹著浴巾,拉扯間,浴巾鬆開掉在了地上。

季雅雲本來想說什麼,卻只發出一聲驚呼:“她的肚子!”

浴巾鬆脫,桑嵐的肚子竟然像是懷孕似的鼓了起來。

我這會兒可顧不上佔便宜了,用力把桑嵐轉了個身,雙手箍著她的小腹,把她抱了起來。

肚子被擠壓,桑嵐立刻哇的一下吐了出來。

我悚然的發現,她吐在洗手盆裡的,居然是那種像骯髒河溝裡的綠水。

我大聲對季雅雲說:“快去把我的包拿來!”

“噢噢!”

季雅雲轉身要走,卻只擺了擺身子,沒動步。

“我……我走不動!”她回過頭驚恐的看向我。

走不動?

我連忙轉頭看向洗手檯上方的鏡子。

透過鏡子,赫然看到有一團漆黑的影子正盤在她的腳面上。

是鬼絆腳!

想起破書上對付絆腳鬼的法子,我急忙大聲念出法咒:“玃天之獸,羅被四門,八荒野鬼,速速讓路。”

我連著唸了兩遍,就聽房間裡傳來“哇”的一聲小孩哭嚎的聲音。

········

第六章 槐園村

········

哭聲十分的刺耳,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被烙鐵給燙了,哭的撕心裂肺。

以至於我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捂住了耳朵。

季雅雲被嚇得眼淚狂飆,腳下沒了牽絆,也只是抱著懷蹲在地上捂著嘴哭。

小孩兒哭聲不斷……

被我一隻手提著的桑嵐忽然像觸電似的抖了起來!

她雖然苗條,但是個子高,一抖起來,我單手抱著她就感覺很吃力。

看她的樣子,明顯是被鬼上身了。

這個時候我哪敢撒手,一撒手,她指不定發什麼瘋呢。

於是,我只好再用兩隻手箍住她,抽冷子把前額靈臺緊緊的貼在她的後腦勺上,嘴裡快速的念著破書上的法咒:

“九䂂順行,元始徘徊,諸神衛護,天罪消錟……”

過了一會兒,桑嵐停止了抖動,似乎恢復了些意識,雙手撐著洗手檯,又“哇哇”吐了起來。

“嘔……嘔……”

又幹嘔了一陣,她開始喘粗氣。

身體微微發抖,卻只是自然反應。

“你幹什麼?”桑嵐忽然驚恐的問道。

折騰這一陣子,連累帶嚇,我也是氣喘如牛。

緩緩抬起頭,透過鏡子看到兩人的情形,鼻血差點沒飈出來。

桑嵐已經恢復了先前白皙的容貌,嘔吐過後,小腹也恢復了平滑。

浴巾早滑落了。

而我,正以一個不應有的親密姿勢從後面抱著她。

不等她發飆,我就趕忙鬆開她,跑回房間,從包裡拿出一應驅邪物品。

回到客廳,桑嵐已經裹了浴巾,把嚇癱了的季雅雲扶到了椅子裡。

她雙手捂著肚子,驚疑不定的瞪著我:“剛才怎麼回事?”

我顧不上理她,拿起一個眼藥水瓶子往眼睛裡滴了兩滴,拈起一張符籙,四下看了看,快步走進了衛生間。

這會兒我才注意到,浴缸裡飄著一堆綠色的樹葉,映的水都綠了。

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見洗手檯上放著一部手機,隨手拿起來回到了客廳。

“你的手機。”

我把手機遞給桑嵐,想起之前聽到的旖旎聲響,不禁好笑。

這妞在被鬼搞以前,該不會正和人在電話裡……

“這是什麼?”桑嵐指了指桌上的眼藥水瓶子。

“是殺牛的時候,牛流下的眼淚,滴在眼睛裡,就能看見鬼。”

我一邊給她解釋,一邊往她和季雅雲的房間裡看了看,也沒有任何發現。

“我剛才幹什麼了?難受死了。”桑嵐揉著肚子說。

我往她身上瞟了一眼,“先去把衣服穿上吧。”

我心說這妞倒是挺理智,沒說我故意佔她便宜。

季雅雲帶著哭音問我:“大師,你不是說那東西被淋了狗血,不會來嗎?”

“如果是穿紅掛綠的傢伙,我們這會兒已經都玩完了。”

我點了根菸,吸了一口。

剛才抱著桑嵐的時候,她身上本來就溼漉漉的,再加上吐的到處都是,弄的我左手包紮的紗布都溼透了。

我覺得潮乎乎的難受,乾脆把紗布解開。

看看傷口,已經結疤了。

疤痕有點像打雷時擴散的閃電,血疙疤黑乎乎的,竟顯得有些妖異。

我又仔細看了看,自嘲的咧了咧嘴。這是真撞上邪事,把我也搞的神經過敏了,看什麼都覺得不對勁。

桑嵐穿好衣服出來,問我:“大師,我剛才是不是被鬼搞了?”

我點點頭,笑著問她:“你泡澡的柚子葉哪來的啊?”

“網上買的。”

“呵呵,網上倒是什麼都有的賣。是賣家告訴你,把柚子葉泡在浴缸裡喝的?”我調侃她道。

桑嵐跺了跺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季雅雲也急著問:“大師,不是紅鞋,那剛才又是什麼啊?”

我抽著煙說:“纏上你的可不單是紅鞋,而是紅衣鬼。你被那大凶之物纏上,時運自然就低,黴運當頭,也就更容易招惹其它邪祟。”

說到這裡,我臉有些發燙,關於這點,我早該想到的,卻是疏忽了。

我說:“你們也別叫我大師了,聽著怪彆扭的,就叫我徐禍吧。”

“這麻將是怎麼回事?”季雅雲畏縮的指了指麻將桌。

我看了一眼沒有完全散開的麻將樹,想起剛才小孩兒的哭聲,心裡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眼看這娘倆是再經不起嚇了,於是說:“事不過三,睡吧。”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打電話的聲音吵醒的。

桑嵐本來很大聲,見我出來,衝我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有點鬼鬼祟祟的看了我一眼,捧著電話進了裡屋。

見她關上房門,我忍不住撇了撇嘴,不就那點事唄,用得著神神秘秘的嘛。

沒見張喜回信,我也懶得再給他打電話,胡亂衝了個澡,在賓館吃了早飯,然後就開車直奔果園。

出門的時候天陰沉沉的,剛出縣城,忽然下起了大雨。

我本來就不怎麼熟路,雨越下越大,就更加辨不清方向了。

順著鄉間的路開了一陣,季雅雲見我開的辛苦,就提議先找個地方停一下,等雨小了再走。

剛好路過一個村子,村頭有家小店,我便把車停在了店門口。

三人冒雨下了車,跑進去,才看清這是間農戶家開的雜貨店,其實就是個對外敞開的窗口。

見店裡沒人,桑嵐走到正門前,敲了敲門,衝裡面大聲問道:“有人嗎?”

連喊了幾聲,也沒人答應,我拍拍她肩膀,“先進去吧,別在外邊潲雨了。”

三人進了屋,正胡亂抹著身上的雨水,屋子的一角忽然響起一個沙啞的聲音:

“誰啊?”

桑嵐和季雅雲都被這突兀的聲音嚇得驚呼一聲。

我也嚇得一哆嗦。

循著聲音看向一側陰暗的角落,就見一個老人從牆角的躺椅上緩緩直起了身子。

我緩了口氣,說:“老人家,我們是過路的,下大雨了,能在您這兒避會兒雨嗎?”我邊說邊打量老人。

老人的年紀至少得六十過五,頭髮花白,身形有些佝僂。

他往上挺了挺身子,說:“哦,你們隨便坐吧。”

“謝謝大爺。”季雅雲和桑嵐忙衝老人點頭道謝。

我撣掉雨水,剛倚著門框點了根菸,就聽老人問道:“你們仨咋來我們槐園村了?”

我忙回頭:“大爺,我不熟路,本來是想去小桃園村的,一下雨,開迷了。”

“小桃園村?迷路了?”

老人眯著眼睛看著我,“呵呵,你們也真夠迷糊的,這都能迷路?”

“這不是下大雨了嘛。”

我有些訕然的摸出煙盒,抖出一根,“您老來一根?”

老人的眼睛再度眯成了兩條縫,似乎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抽。”

我剛一轉身,想把煙盒收起來,一個身影擦著我身邊走了進來。

這人來的極快,以至於那根抖出的煙都被蹭出來,掉到了地上。

“丁福順!”來人低沉的喊了一個人的名字以後,居然又轉過身走到了門簷外。

他一進一出都是非常快,我甚至都沒看清他長什麼樣,只是恍惚的覺得他臉黑漆漆的。

我正看著這人的背影納悶,冷不丁身邊有人說道:“等會兒,再抽根菸。”

我嚇了一跳,轉過臉,見那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躺椅上起來了,就站在我身邊,右手的兩根手指夾著一根菸,衝著門外那人晃了晃。

“那你快點,別耽誤時辰。”門外那人說了一句,居然抱著肩膀走進了雨裡。

“有火嗎?”

聽見老人問,我忙轉過頭,一邊掏打火機,一邊下意識的往地上看了一眼。

“嘶……我說,大爺,這煙都掉地上了,別抽了,換一根。”

我才發現老人拿的是剛才被蹭掉的那根菸。

老人擺擺手,說不用。

我見他煙都叼嘴上了,趕忙打著火替他點上。

老人就站在我身邊,對著外面的大雨默默的抽了會兒煙。

忽然,他抬眼看著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叫徐禍。”

“徐禍?”

老人花白的眉毛一聳,隨即點了點頭,喃喃道:“好名字啊,真應景,真適合你。”

老人忽然抬手搭住我的肩膀,仰臉瞪視著我,一字一頓的說:“徐禍,你這次真是大禍臨頭了,你就快死了!”

········

第七章 小店靈堂

········

“大爺,你啥意思啊?”

聽老人這麼說,我心裡當然不痛快。

“嘿嘿,你能帶著這兩個極品陰煞來到槐園村,還能有幾天活頭?”

我看了他一眼,強笑道:“咋地,有啥說法嗎?”

老人回頭朝桑嵐和季雅雲瞄了一眼,轉過頭說:“一個是紅袍子喜煞,一個更厲害,是被火燒死的子母兇!被她倆纏上,你還有的好?”

我心裡咯噔一下,季雅雲的確是被紅衣紅鞋給纏上了,而桑嵐……

回想起這兩天發生在她身上的狀況,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老人家,您是高人啊,您有法子幫她倆除了纏身的禍害嗎?”

老人乾笑兩聲:“還想幫她們?你自身都難保了!”

老人似乎有點急,使勁抽了口煙,低聲說:“丁爺我這輩子沒白佔過誰的便宜,既然抽了你的煙,我總要回報你。這樣,你到了小桃園村,先去我店裡把我放在桌上的陶土盆給摔碎,然後再去我後邊的桃園,去摘一顆桃下來。只要這兩件事你都辦了,保不齊你就能扭轉天命,能保住你和那倆女人的命。”

“大爺,這不就是你的店嗎?”我回頭看了一眼,桌上果然擺著個陶土盆。

老人沒回答我,眼皮卻往下一掃,“你看看你的手!”

我下意識的低眼看去,渾身猛一抽搐,差點嚇得叫出聲來。

我左手的手背上,竟然爬著一隻猩紅的大蜈蚣!

我急忙用力甩手,那蜈蚣卻像是釘在上面,怎麼都甩不掉。

抬眼再看,老人居然不見了。

正當我驚恐交集的時候,忽然間,有一隻手從身後搭上了我的肩膀!

“啊!”

我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想要跑開,卻是渾身猛一激靈,一頭撞在了門框上……

“徐禍,你沒事吧?”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

我急忙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在車上,腦袋撞到了方向盤。

想起剛才見到的蜈蚣,我連忙抬起左手,卻哪有什麼蜈蚣,只有那道支楞八叉的傷痕。

回過頭,季雅雲和桑嵐雙雙縮在後座上,挨在一起戰戰兢兢的看著我。

季雅雲小心翼翼的說:“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

噩夢?

我捂著生疼的腦門,往外左右看了看。

雨小了很多,車停在路邊的一棵大樹底下。周圍哪兒有什麼村落小店啊。

“怎麼會在這兒?”我努力回想著之前的事。

季雅雲說:“我擔心雨大,再開下去有危險,就說找個地方停一停。你……就直接把車停在路邊,停這槐樹底下了。”

“槐樹?”

仔細一看,路邊的這棵樹,可不就是槐樹嘛。

枝繁葉茂,樹幹粗的一人都抱不過來。

緩了一會兒,我才漸漸理清楚思緒。

這是昨晚沒睡好,一停下車就睡著了,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做夢。

可是夢裡的小店和自稱丁爺的老頭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

槐樹……槐園村……

經過一番驚嚇,我也顧不上多想了,見雨停了,就翻出地圖找到正路,直奔小桃園村。

終於到了小桃園村,找到張喜家的桃園,圍欄的門卻從外邊上了鎖,看桃園的窩棚門也鎖了。

我給張喜打電話,還是打不通。

“咕嚕……”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回過頭,順著桑嵐低著的頭往下看了看。

她昨晚‘大洗胃’,早上胃不舒服,也沒怎麼吃東西,這是餓了。

看看錶,居然已經十一點多了。

在老槐樹底下,我竟然足足睡了一個鐘頭。

季雅雲說:“要不咱先吃飯吧,然後再試著打給你朋友。”

“吃飯……”

我倒是不擔心聯繫不到張喜,關鍵上哪兒吃飯是個問題。

張喜家的果園在小桃園村,家卻住縣裡。鄉下村落裡飯館子可是不多見的。

“走,上車。”

飯館沒有,小賣部總歸是有的,眼下也只能先買點方便麵什麼的對付一頓了。

“聯繫不上你朋友,咱是不是就白來了?”桑嵐問。

“切,這無所謂,大不了翻圍欄進去。再說了,這裡家家都種桃樹,桃也已經下季了,找哪家老鄉不能要幾根木頭啊?”

我一邊給娘倆寬心,一邊開著車四下張望,不知不覺就到了村尾。

“那兒有個小店!”季雅雲指著不遠處說。

順勢一看,我渾身猛一哆嗦,差點把油門當剎車踩下去。

那的確是個小店,是一個對開的窗口,牆上用紅漆寫著‘小賣部’。

想起老槐樹下做的那個夢,我忍不住心生寒意。

這小賣部居然和我在夢裡見到那一家一模一樣!

我停好車,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咬著嘴唇下車。

“有人嗎?買東西!”

桑嵐對著小賣部裡喊了兩聲,回過身,“好像沒人。”

我徑直走到正門,看著兩扇關著的斑駁木門,呼吸不由自主的粗重起來。

“店開著,裡面應該有人吧。”季雅雲邊說邊去敲門。

她才敲了兩下,手還沒收回來,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啊!”

看清屋裡的情形,季雅雲和桑嵐同時尖叫起來。

屋子裡,正中間架起的門板上躺著一個穿著壽衣的老人。

條案上擺著香燭供奉,正中間赫然是一張放大了的黑白照片。

這居然是一間停屍的靈堂!

“走吧,快走啊!”季雅雲哭著拉我。

然而此刻我已經全身僵硬,根本就挪不動步了。

照片裡的那人,居然就是之前在夢裡向我要煙抽的那個老人!

“你們是幹啥的啊?”身後有人問道。

恍惚中,我就聽那人“哎呀”一聲,“丁爺咋倒頭了?栓子,趕緊找村長去!”

我緩緩走進靈堂,看清停放屍體的面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屋裡屋外已經聚集了幾十號人。

一個年紀約六十上下的老人提著煙桿走到屍體旁看了看,又看了看條桌上的遺像擺設,喃喃道:“老丁哥,你咋說走就走了呢……”

季雅雲把我拉到一邊說:“我剛才向村民打聽了,這老人家是村裡的老絕戶,就一個人開了家小店,種了一畝桃。這是知道自己快死了,給自己發送呢。”

“是你們發現他走了的?”老煙桿走過來問道。

桑嵐忙說:“我們本來是想買東西,在外面喊,沒人應,推開門,他就已經這樣了。”

老煙桿沉聲說:“我是小桃園村的村長,老楊。我替老丁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撞見,隔個一夜他就得讓老鼠給啃了。”

“不客氣。”季雅雲看了我一眼,小心的對他說道:“楊村長,沒什麼事,我們就先走了。”

“走吧。”

楊村長擺了擺手,轉頭衝外面問:“問事的來了沒?”

“來了。”隨著一聲不慍不火的回應,一個五十來歲,身形瘦削的半大老頭走了進來。

問事的,算是一種副業,也是一種職業。

一般都是德高望重,懂得禮法的人來擔當。

哪家有紅白喜事,負責主持和打理。

小桃園村的問事和張喜是本家,姓張,叫張安德。

季雅雲要拉我走。

我說等等,再看看。

我有種很強烈的感覺,之前老槐樹下的那個夢,絕對不是偶然。

更主要的是,在條案的一邊,赫然擺著一個陶土盆!

張安德先向停放的屍體拜了幾拜,然後在靈堂內四下打量一番。

“嘶……”

看著供桌,他忽然吸了口氣,“這靈牌……”

“咋了?”楊村長問。

張安德回過身,和他低聲耳語了幾句。

轉過頭來,眉頭還微微皺著。

很快,他舒展開眉心,大聲對外邊的人說:“丁爺的情況咱都知道,我就不多說了。鄉里鄉親的,咱就一起送他一程吧!”

楊村長走到門口,招呼村民站好。

張安德走到條案前,攏了攏上面的一把香,看著遺像嘆了口氣,低聲說著什麼。

“爸。”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男人走了進來,衝張安德點了點頭。

張安德把三支香用燭火引燃,交給他:“給你丁爺上香。”

那人點點頭,走到停放的屍體正前,雙手捧著香,大聲的說道:“丁爺走好。”

說著,便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但是,就在他剛彎下腰的一瞬間,屍體的眼睛猛然間張開了!

········

第八章 摔盆

········

見屍體睜眼,不少人都嚇得驚叫起來。

張安德也倒吸一口冷氣,本能的向後退了一步。

桑嵐倒是沒顯得多害怕,挨在我身邊小聲問我:“你是學法醫的,這用你們的專業術語來說,叫神經反射吧?”

我斜了她一眼,“也叫死不瞑目。”

桑嵐瞄了我一眼,不敢再說話了。

作為村裡的問事人,死人睜眼這種事張安德不是沒見過。

此刻,他卻是皺著眉頭,顯得很為難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他緩步走到屍體前,一邊唸叨著“人死燈滅,一路走好”之類的話,一邊試著幫死屍合上眼睛。

可就在他的手抹下來的那一刻,死屍的眼睛再一次睜開了!

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幾乎全都尖叫起來,紛紛往後退。

這一次,屍體不光睜開了眼,而且還斜著眼珠,兇狠的瞪著張安德!

楊村長和村裡的幾個老人到底是見得多,見情形不對,紛紛走過來問張安德這是怎麼回事。

張安德眉頭緊鎖,半天才指了指擺遺像的條案:

“他這是沒人發送,不願意走啊。”

“這個老丁也真是的,他無兒無女,還想有人給他摔盆咋地?”一個老人氣哼哼的說道。

張安德微微搖頭:“恐怕還不止這樣。”

他沉吟了一下,抬頭問道:“你們誰知道丁爺的全名是什麼嗎?”

楊村長說:“丁福啊。”

張安德擺了擺手,指著靈牌說:“那應該不是他的全名。”

這時其他人才留意到,靈牌上‘福’字的下面空了一片,看上去就像是漏寫了一個字似的。

張安德對楊村長等人說:“丁爺是有些門道的,他這麼安排,咱村裡肯定是有人知道他的大名。”

想到老槐樹下那個詭異的夢,那個由始至終都沒看清樣子的黑臉人進來的時候好像喊的是……

“丁福順。”我下意識的脫口道。

“丁福順?”

張安德微微一愣,大步走了過來,“小兄弟,你知道丁爺的大名?你認識他?”

我搖搖頭:“不認識,可是……他應該就叫丁福順。”

張安德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卻也沒再多說,走到條案邊,略一猶豫,提筆在靈牌的‘福’字下面加了個‘順’字。

最後一筆剛落下,就有人驚呼:“丁爺的眼睛閉上了!”

張安德明顯鬆了口氣,我卻是一口氣卡在了胸口,堵的難受。

丁爺果然就叫丁福順,這麼說來,那個夢就不是巧合了。

他說我帶了一雙陰煞,還說我就快死了,難道這一切都是真的?

張安德開始招呼人上香,可這時,怪異的事又發生了。

香,點不著了!

“香怎麼又點不著了?這老先生不會是有冤枉吧?”桑嵐小聲問。

這會兒我的腦子已經有點麻木了,點著自己的鼻子澀聲對她說:“我才冤枉呢。”

“你怎麼了?”桑嵐問。

“你怎麼知道老人家的名字的?”季雅雲也問道。

對著這娘倆,我欲言又止。不禁又想起了丁爺在夢裡說的那番話:

‘一個是紅袍子喜煞,一個是被火燒死的子母兇,被她倆纏上,你自身難保了!’

季雅雲被紅衣鬼糾纏已經毋庸置疑。

至於桑嵐……

見張安德和楊村長等人還在議論,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指了指條案上的陶土盆:“先燒紙,後上香吧。”

張安德微微一怔,把我拉到一邊,低聲說:“小兄弟,你跟我說說,你到底認不認識老丁?這到底是咋回事?”

“託夢。”

我好歹算是個陰倌,知道有些話必須點到為止。

張安德眼皮一跳:“丁爺讓誰給他摔盆?”

我看了看桌上的陶土盆,再次糾結起來。

這不起眼的土盆可是有門道的。

按照習俗,這叫做陰陽盆,也叫喪盆子,這盆就是死者的鍋。

一般給死者摔盆的,必須得是長子長孫,是死者最親近的人。

要是沒有兒孫,由別人來摔盆,那這人和死者就算沒關係,也變得有關係了。

我和丁福順非親非故,和一個死鬼攀這親近幹什麼?

張安德到底是處事老道,略一遲疑,拉著我來到屍體旁。

“小兄弟,你看看丁爺的腳。”

我轉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死屍腳上穿著一雙千層底的布鞋,這會兒布鞋的鞋面全都鼓起來了。

我就再是矇事的,也知道這是死者的腳趾甲暴長,把鞋面給撐起來了。

這是要詐屍!

張安德察言觀色,低聲道:“小兄弟,看得出,你不是一般人。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和丁爺相交近二十年,這老爺子可不簡單。他託夢給你,必有原因。即便不問原因,你也應該看得出,如果今天不遂了他的心願,他不但會變成殭屍傷人,而且還會變成惡鬼!”

“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他摔盆?”

張安德點點頭,“逝者為大。”

“可我和他沒關係,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可不想和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死鬼攀親。

張安德向桑嵐和季雅雲掃了一眼,低聲說:“我雖然只是問事的,也看出你和你這兩個朋友時運不高。我是幫不了你們,可如果丁爺還在,他一定能幫你們。”

我心一動:“他通陰陽?”

張安德微微點頭:“丁爺在世的時候,常跟我念叨,他想物色一個徒弟,他託夢給你,多半也是為了這件事。當然,這只是我一廂猜測,事實如何,願不願意,在你。”

想到這幾天的經歷,回頭看看孤零零躺在門板上的老人,我沒再猶豫,咬了咬牙,徑直走過去,拿下條案上的陶土盆,攏了一把黃紙點燃投了進去……

接下來的儀式在張安德的主持下都很順利。

等所有人拜祭完,我捧起那個土盆,高高舉起,狠狠摔碎在當院裡。

“那是什麼?”村民中有人低呼。

原來土盆摔碎後,竟露出一個扁平的油紙包。

張安德過去把油紙包撿起來,交到我手裡:“這應該就是你師父要留給你的東西。”

“師父……”

張安德讓人把屍體抬走後,我又想起來這裡的目的。

想到那個怪夢,我上前拉住他:“這後邊是不是有片桃園?我想去找點東西。”

張安德眼神微微閃爍,點點頭,“去吧。”

找遍了整個桃園,終於在一棵最高大的桃樹頂稍找到一顆乾癟的只剩下果皮包著桃核的桃子。

我急著架起梯子把那顆桃摘下來,攥在手裡,心中頓時大為安定。

早在怪夢被印證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件事。

丁爺除了讓我給他摔盆,還讓我到他的桃園摘一顆桃子。

這個季節桃子早下季了,如果還有桃,那必定是不同尋常。

我卻是沒想到,在這一畝桃園裡不但真的有顆未落的桃,而且還是經冬不落的梟桃。

梟桃在樹不落,殺百鬼!

我捎帶著在丁爺的一畝桃園裡砍了些桃枝,沒再聯絡張喜,徑直開車連夜往回趕。

路上,桑嵐問我:“你是不是早就認識那個老人家?”

“不認識。”

“不認識你給他摔盆?”桑嵐顯然並非對喪葬習俗全無瞭解。

我轉眼看了她一眼,“你什麼意思啊?”

這娘們兒怎麼有點神經質啊。

桑嵐稍稍偏過頭,“沒什麼意思,我就覺得你這也有點太神叨了,怎麼就大老遠跑來這兒,跑到農村給個不認識的老頭送了趟喪,帶著幾根木頭就回來了?”

“你覺得我是因為什麼啊?”我心裡來氣。

我算是聽出來了,這是怨我浪費倆人的時間呢?

不過很快我就把火氣壓了下來,不管怎麼說,這趟沒白來,八拜都拜了,不差最後一哆嗦,犯不著跟個大姨媽失調的女人囉嗦。

悅耳的手機鈴聲響起。

桑嵐接起電話,立馬沒好氣的大聲說:“說了別再來找我了,你還打來幹嘛?”

我皺著眉頭把收音機調小,把窗戶放下一條縫。

忽然,桑嵐猛地俯身過來,在我胳膊上用力一推,急道:“那邊河裡有人!”

我是阴倌人,游荡阳世阴间,专搜罪鬼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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