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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這幾天，人民日報的一條微博
讓王立平這個名字重回人們的視野
王立平是誰呢
很多人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今年已經77歲高齡的王立平
不僅是87版《紅樓夢》的總作曲
更創作了《太陽島上》《駝鈴》
《少林少林》《牧羊曲》
《大海啊故鄉》《說聊齋》等
影響三代中國人的經典音樂
王立平為87版紅樓創作了13首主題曲
創作《枉凝眉》竟然用了1年9個月
在埋頭紅樓劇組整整四年多的時間裡
他的報酬僅是每集250元
扣除稅，就剩200塊
在紅樓劇組四年多時間
也就收入了九千元左右
但王立平從不在乎錢多錢少的事
從寫下第一個音符
到最後一首曲子錄製成磁帶
他用近乎朝聖般的執著
完成了這些幾乎無法被超越的經典
回憶創作《紅樓夢》的艱辛過程
王老說：當我完成《紅樓夢》
全部歌曲配樂之時
趴在鋼琴上失聲痛哭，流淚不止
今天，我們一邊欣賞這些熟悉的經典音樂
一邊聽中國音樂“鬼才”
王立平的人生故事
01
學鋼琴最不認真的他
立志要做音樂家
1941年，王立平出生在
吉林長春的一個音樂之家
父親是一名酷愛民族樂的音樂教師
王立平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
父親就總是在他耳邊吹笛子
父親的笛聲
成為他一生的記憶
上小學後
王立平的音樂天分逐漸顯露
他成為學校合唱隊的指揮
在打鼓和彈鋼琴方面
尤其天賦不俗
1954年，團中央決定
從全國選拔十幾名優秀少先隊員
去蘇聯、匈牙利等國參加國際夏令營
13歲的王立平幸運地成為其中的一員
在匈牙利
大鋼琴家李斯特的樂曲
讓王立平久久不能忘懷
夏令營結束的時候
小夥伴們一起暢談理想
有的要當工程師，有的要當教授
到了王立平這裡，他一口咬定
“我一定要做一個音樂家！”
回國之後，13歲的王立平
考入了中央音樂學院少年班
雖然王立平的“主業”是鋼琴
但從進入學校第一天起
他就成為學鋼琴“最不認真”的孩子
“能不能我寫樂譜別人來彈？”
王立平用空餘時間琢磨作曲
但是面對前人譜出的
一座又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峰
苦惱的王立平一度懷疑
音樂的道路並不適合自己
“在作曲這條路上有我的天地嗎
我的作品能跟他們的相比嗎？”
他沮喪地差點兒就放棄了學習
整整學了11年音樂的
王立平才終於明白
音樂不能脫離生活而獨自存在
1968年，畢業不久他被下放到了
天津葛沽八一農場從事勞動
被下放到天津葛沽的王立平（四排右二）
在這段特殊的歲月
王立平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1973年，被下放了好幾年的
王立平終於有了自己發力的機會
他被調到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
從事作曲工作
毛主席會見尼克松的紀錄片配樂
就是王立平所作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逝世
中央新聞紀錄電影製片廠將群眾
“十里長街送總理”的畫面拍攝下來
這時“四人幫”卻發出禁令
禁止各地悼念周總理的活動
王立平忍著悲痛
把對周總理的懷念化作音符
他與同事合作
為《十里長街送總理》紀錄片配樂
文革結束後，35歲的王立平
終於迎來屬於自己的
創作巔峰
02
這些經典電影金曲
竟是他一手包辦
1978年，王立平接到任務
為一部充滿新氣象的紀錄片
《潛海姑娘》作曲
苦苦等待創作機會的王立平
此時十分興奮
那時候，人們思想保守
覺得“抱吉他是洋流氓”
但王立平覺得只有用電吉他
才能表現出潛海姑娘們的美麗形象
《潛海姑娘》紀錄片
已經不被當代年輕人熟悉
但音樂《潛海姑娘》被當時的音樂界
認為是開創了一個音樂解放的新時代
其中有一段優美的旋律
甚至被借用到央視天氣預報的片頭音樂中
一直被沿用至今
從此，王立平在音樂的道路上
越走越順
緊接著，在1979年國慶
一首《太陽島上》
讓哈爾濱的太陽島一夜成名
成為全國人民嚮往的地方
當時，電視臺請求王立平幫
電視片《哈爾濱的夏天》作曲
由於片子馬上就要上映
王立平根本來不及去太陽島
只能靠自己的感受寫下詞曲
王立平多年後才踏上太陽島
小夥們背上六絃琴
姑娘們換好了游泳裝
獵手們忘不了心愛的獵槍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
這首僅用一天就寫出的詞曲
竟然一下子火遍了大江南北
歌曲中那樣輕鬆、個性的生活態度
成為人們所向往和希望
《太陽島上》與同時創作的
《浪花裡飛出歡樂的歌》
一起成為了中央臺點播最多的“流行金曲”
1980年
善於運用電子樂的王立平
被明星兼導演於洋“盯上了”
於洋邀請王立平為自己的故事片
《戴手銬的旅客》作曲
老公安老革命遭誣陷
在流亡過程中與敵特分子鬥智鬥勇
《戴手銬的旅客》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與此用時，一部同樣題材的
日本電影《追捕》在中國風靡一時
片中的節奏感強烈的電聲配樂
讓大街小巷都哼起了“LAYALA”
於洋也希望王立平作出同類型的流行音樂
王立平（中）和於洋（左）在《戴手銬的旅客》劇組
王立平左思右想
怎麼能讓一個老革命
學著外國人的樣子
抱著吉他唱我愛你呢
藝術需要真摯的情感
不能因為趕風頭而放棄對內容的追求
於是在趕往昆明劇組的火車上
王立平大筆一揮
一首民族歌曲《駝鈴》的詞和曲
就讓他一併都寫了出來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
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
當心夜半北風寒，一路多保重
時至今日，無論是當年的
《追捕》還是《戴手銬的旅客》
都已經淡出了熒幕
這曲《駝鈴》卻仍然被廣泛傳唱
王立平用情感寫出了
人與人之間永不褪色的真情
超越了時代
王立平在劇組擔任音樂指揮
1981年
《少林寺》劇組的急活來了
希望王立平可以儘快寫一首
帶有豫劇特色的曲子
王立平習慣先有詞，再作曲
可是劇組的詞作家連半個字都還沒寫出來
正在劇組遲遲開不了機
急得團團轉的時候
王立平對他們說
詞和曲乾脆都由他來創作
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
王立平僅花了一兩天的時間
就完成了《牧羊曲》和《少林少林》
兩首歌的歌詞
日出嵩山坳
晨鐘驚飛鳥
林間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少林，少林
有多少英雄豪傑都來把你敬仰
少林，少林
有多少神奇故事到處把你傳揚
在創作《牧羊曲》的時候
王立平寫的第一版
充滿了濃濃的河南豫劇味道
劇組對此十分滿意，一致通過
可王立平仔細一琢磨
隋末唐初有沒有豫劇誰都說不準
而且《少林寺》是給全國看的片子
只有河南元素別人看不懂怎麼辦
這首歌一定要重寫
本來時間就趕
王立平還要說服劇組讓他重寫
後來事實證明
第二版《牧羊曲》
經住了時間、歷史與觀眾的考驗
1982年《少林寺》上映，票房過億
一張電影票才賣1毛到2毛
這就意味著有至少5億人次看了《少林寺》
女孩看完都會哼著《牧羊曲》
一些男孩則哼著《少林少林》上了嵩山
也成為了當時一種有趣的現象
正當王立平沉浸在喜悅之中
導演於洋再次拋給王立平一個“急活兒”
為電影《大海在呼喚》寫歌
要求寫出來的歌
要是各國海員都能唱的民歌
這可難住了王立平
他冥思苦想
不明白什麼才是海員的民歌
直到臨近交稿時間
王立平竟一個音符還沒寫
摸不著頭緒的王立平
索性將所有海員的共性
——對故鄉的愛
作出了《大海啊故鄉》
連詞帶曲一氣呵成
小時候媽媽對我講
大海就是我故鄉
海邊出生 海里成長
大海 啊大海 是我生活的地方
這個在匆忙中趕出來的作品
在海員和華人華僑之間流傳甚廣
一些外國大牌歌星相繼翻唱
這不僅讓王立平認識到
對祖國的愛與眷戀
在世界範圍內都是相通的
也讓世界認識到
在遙遠的東方
還有一個能譜曲也會作詞的
音樂“鬼才”王立平
03
寫紅樓夢的4年半
是煉獄般的4年半
雖然又快又好地創作出一些
紅遍大江南北的經典之作
可王立平心中一直有一個情結
那就是想為《紅樓夢》寫點兒什麼
青年王立平
上世紀80年代初
一個電話打到王立平家裡
問他有沒有興趣為電視劇《紅樓夢》作曲
“我極有興趣！”
王立平按捺不住地說
導演王扶林召集央視領導
紅學家、編劇等一大屋子人
請王立平談談《紅樓夢》創作的想法
王立平侃侃而談
講了整整一下午
左起：蔣和森、王扶林、曹禺、戴臨風、王立平、胡文彬
“滿腔惆悵、無限感慨”
“不以情節取勝，而以情趣取勝”
王立平的這些觀點
與專家的想法一拍即合
1982年底，劇組決定
將36集《紅樓夢》的音樂創作
全部交給王立平一人負責
讓所有人沒有意料到的是
在接下來的一年多時間裡
這位以“快”著稱的作曲家
竟然沒有拿出一個音符
原來，為接下《紅樓夢》
而欣喜萬分的王立平
對於這部心中的摯愛
有著太多情感
太多誠惶誠恐
“寫得不好可就麻煩大了
想翻身也難了。”
於是真要落筆時
腦袋裡卻跳不出任何旋律
在《紅樓夢》劇組中
劇本、攝影、服化道
都有原著作為依據
唯獨《紅樓夢》的音樂
翻爛全書愣是找不到一個音符
流行、現代不合古韻
戲曲、民歌也不足以表現感情
最終，王立平決定“十三不靠”
創造一種只適合《紅樓夢》的音樂方言
為了創作，他幾乎到了痴狂的地步
餓了就隨便吃點兒
困極了就上床躺一會兒
醒來接著寫
總譜上密密麻麻
有很多甚至是夢話
整整1年9個月
他終於寫出《枉凝眉》和《序曲》
這兩段音樂
是王立平用來投石問路的
87版黛玉葬花
王立平覺得林黛玉這個人物
在葬花時所感受到的
不應僅僅是悲痛
林黛玉她蔑視女紅，獨愛讀書
張口能吟，提筆可詩
這樣一位女子不可
在葬花時，不該只有悲痛
王立平反覆去讀《葬花吟》
突然一行字讓他眼前一亮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這哪是低頭葬花
這分明就是抬頭問天
於是王立平終於提筆
一首悲痛、無奈、又飽含抗爭的
《葬花吟》誕生了
自古窮通皆有定
離合豈無緣
從今分兩地
各自保平安
從第一首《枉凝眉》
到最後一首《分骨肉》
王立平總共為《紅樓夢》寫了
13首歌曲和所有背景音樂
寫完後他趴在鋼琴上
失聲痛哭，淚流不止
在經歷瞭如此
嘔心瀝血的創作之後
王立平卻選擇了
一個業餘歌者——陳力
去詮釋他的音樂
陳力（中）
陳力從小學京劇
後來在長春一汽做化驗員
不是科班出身的她
沒有太多演唱經驗
在長春的一次聯歡會上
王立平發現了這純樸空靈的嗓音
陳力在劇中還飾演了柳嫂
王立平對陳力的訓練
近乎雞蛋裡挑骨頭，無比苛刻
一個字一個字教唱
一句一句連通
最後融會貫通
陳力唱的每一個
字、音、虛實、停頓、拖腔
都是精心設計出來的
僅《枉凝眉》就教了一個多月
很多時候
陳力都是哭著結束訓練的
1987年《紅樓夢》播出後
陳力成了當時最紅的歌星
王立平和陳力一起
將《紅樓夢》音樂推上了
異時共賞、異地共賞的藝術高峰
美國樂隊演奏《紅樓夢》序曲
“寫紅樓夢的4年半，
是煉獄般的4年半。”
在4年半的時間裡
王立平沒有一天
覺得自己是快樂的
不斷地被各種難題
困擾著、折磨著、煎熬著
然而他說
“為了‘曹雪芹詞、王立平曲 ’
上刀山下火海，值了！”
這八個字
支撐著他熬過了煉獄般的紅樓四年
除了全國風靡的《紅樓夢》
另一部古典名著
也被搬上電視熒幕
那就是喬羽作詞
王立平作曲的《說聊齋》
電視劇開頭詭異前奏
和一個飄忽不定、忽明忽暗的燈籠
把幾億國人嚇得不輕
這首《說聊齋》也同87版紅樓的歌曲一起
成為幾代中國人的共同記憶
04
成立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
不能讓音樂家心寒
1983年，王立平去了一次法國
一位法國歌星唱了他的《太陽島上》後
而在國內，有時候只給幾塊錢
甚至不給錢
這件事對王立平影響很大
中國的藝術家不亞於
任何一國的藝術家
可是國內對創作的尊重遠遠不夠
王立平決定改變
中國音樂家的窘境
經過多年考察與籌備
1992年，王立平牽頭組織成立了
“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
著名詞作家喬羽先生說
如果給王立平立個碑
原因不是王立平的《紅樓夢》
而是音樂著作權協會
國外同行更稱王立平是
“中國音樂著作權之父”
但這也使他非議纏身
後來王立平乾脆決定
“我幹活，我受埋怨
我頂屎盆，我啥也不要。”
王立平把自己的時間、資源
完全投入到這個協會中
如今，中國音樂著作權協會
已經走過了26個年頭
今年8月，王立平迎來了他77歲生日
他最大的願望
就是由他擔任主編的
音樂編年體史書《百年樂府》
能夠儘快出版
這部從音樂的視角出發
看歷史，看中國，看世界的著作
記錄了從辛亥革命開始到2012年間
100年有餘的音樂歷史
這套長達十冊的書
由國內外知名詞曲家
編纂了近4年
談及為什麼這個年紀
還要勞心費力編纂這部作品
王立平說道
“這是對後人的一種回答。”
人生一百歲，就是一座碑
從頭刻到尾，誰也別後悔
與人常為善，問心才無愧
做人就得做好人，好人不吃虧
向音樂大師王立平
致敬！
來源：北洋之家（ID:bypm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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