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走到哪里,不会相忘。

无论走到哪里,不会相忘。

临窗晨读。读到周美成的句子“叶上初阳乾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托腮望远,眼前迤逦出一片碧叶红荷,自己好似也化成其中亭亭的一朵。

原来思乡,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气味。一朵在诗词里摇曳清芬的荷,就可令人恍然意远。

想起学校的南面,有一片荷塘。常在课余时,独自走到楼上,凭栏相望。层层叠叠碧绿的叶子,在轻风中,和我打着招呼。生活待我,厚爱有加,在我工作的地方,赠一池莲叶莲花。清风荷香,若是明月夜,可令人痴。校园里花开似锦,浓荫匝地,在明亮的教室里围绕“小荷才露尖尖角”,我和学生们探讨着那“尖尖角”指的是嫩叶还是花苞。耳畔仿佛又传来清脆的争论声,而我已站在千里之外北方的课堂上。我离开学校时,时令深秋,满池残荷。而如今,又到绿意葳蕤的时候,微风过处,可曾有谁,为那一池荷驻足,而那一池荷,可还记得我?我像一朵从江南漂泊到北方的莲,找不到安放自己的水域。

满城风絮。在午后,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爽朗的蓝天,白云缓缓地飘在古城的上空,澹然宁和。车到底站,我没有下来,原路返回,神思翩飞在道路两旁古老的建筑上,那凝重的砖瓦间,潜藏着浓厚的文化底蕴。道旁落花的树下,摊贩摆着的蔬果,却兀自吸引住我,让我凝神注目。一种熟悉的气味萦绕而来,如他乡遇故知。蓦然想到故乡河滩上母亲的菜园,生长着繁盛的蔬菜瓜果;想起母亲采下青青的芦苇叶,包成秀气的粽子,那里面包着许多我不曾细细品尝的味道。想起老家门前的院子里,枝繁叶茂的栀子树,想起外婆制作的花枕头;想起童年,顶着荷叶,去摘翠生生的菱角……思绪如杨花漫舞,在异乡干燥的空气里,慰我以月光一样的清凉。

离乡方知思乡,而我所怀想的故乡,又不完全是现实中的模样。“我已经发现,认识自己的故乡的办法就是离开它,寻找到故乡的办法,是到自己的心中去找它,到自己的头脑中,自己的记忆中,自己的精神中以及一个异乡去找它”这是美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说过的话,我深有共鸣。而现在,我找到了吗?我的故乡,一个普通的皖南小城,包括已经消失的过往,重新在我的想象中获得建构,开始流进我不眠的梦里。也许,我诗性了我的故乡,我美化了故乡的风物,故乡的味道……可是,静寂的午夜,一首忧伤的《故乡香》,却会让我落泪。我发现,故乡的气味已经融化在血液里。

不久前在这里上“同课异构”的公开课,面对台下黑压压的爽直的北方人,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在故乡,我也曾登过大大小小的舞台,可是我没有如此紧张和慎重对待过。课后评价,赞誉甚多,在听到“课上得大气从容,漫溢着一股长江而来的清新之风”时,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一堂小小的公开课,把我的名字和故乡连在一起,我没有令故乡辱没。这种自豪和感动,身处异乡身临其境时方才深深体会到。

也许,荷一样的洁美,水一样的柔韧,这就是清雅的江南,是故乡,赋予我的体香。无论走到哪里,不会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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