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玉兔灣沒有好人。當然,也沒有壞人。更別提大奷大惡之人。玉兔灣不大,四五十戶人家像散落旳珍珠,輕綴在這丘陵的山水間。或紅牆黑瓦或紅瓦白牆,在山林邊,在一池碧翠的玉兔河邊,各自安家立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綿延起伏的黛青色的山在東邊翹望,像只兔兒,深情的凝視西邊日夜湍流不息一路向北的玉兔河水,流往遠方,流向天涯。

玉兔灣以魏姓具多。有祠堂為證。祠堂就在玉兔河邊。古時的翹簷上有游龍飛鳳,只因年代久遠,斑駁陸離,再無昔日生氣。牆壁屋頂是一色灰磚黑瓦。磚上一定有魏氏祠三個字。聽說有三百多年曆史了。祠堂以民居為主。有正房三間,左右各有三間廂房和一廳堂。歷經風雨,容貌更顯滄桑。原門朝北。只因句“朝南朝北是廟門”,後居者封北門而迎東開,添了喜氣。開東門者是魏無忌的父親,一位早已作古的老者。

魏無忌在這祠堂從零歲開始至到而立之年,沒挪一下窩。祠堂裡有他美好的快樂的童年;也有他情竇初開懵懵懂懂的少年光陰;當然,而立之年前後的煩惱也如玉兔河的河水悄然而來悄然而去。無奈彷徨迷惘似玉兔灣夜裡的月亮,升起來,落下去,落下去又升起來。

月夜,月兒似船,懸掛在天空,等那多情的人歸來;月兒似光潔的玉盤,如同嫁孃的婚妝,深情款款;又似蒙臉的新娘,雲遮霧攔,徒增憂傷。

祠堂裡沒有別人,只住著魏無忌和他娘。房子是解放後分給魏無忌爺爺的。傳到他這兒已是第三代。鄉政府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這房子只能住,不能拆。

魏無忌心疼娘,也沒出門打工。當然也沒掙多少錢改造目前窘境。正好迎合了鄉政府的要求。

父母在,不遠行。娘在,家就在。他一直遵著古訓。種著幾畝薄地,平時在附近打打短工,陪伴著娘。沒有媳婦的日子,倒也沒有別人所述的心焦和煩惱。只是心焦了他娘。求了東家怏西家,盼給在家的兒子說門親事,了結一樁心願。

婚姻可遇不可求,緣份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若無緣,求來過不了三天,便分道揚鑣,又有啥意義。他想到了萬事隨緣,他認可孟非的“隨遇而安”。

魏無忌總覺祠堂是一本書,一本厚重的書。問他娘關於祠堂的過去,娘搖頭。問玉兔灣年歲大的人,都不知為何建這個祠堂。他常常羞愧自己的知識,竟然不知道祠堂的歷史。讀書時,常聽爹說,兒子,你讀初中就算秀才了,考上高中就是舉人了。上大學,也算中皇榜了。魏無忌只能算半個舉人。高三那年,父親在工地摔殘,哥又在讀大學。農家供不起兩個學子,被迫中斷他的高中學業。按正本論,舉人都算不上。他常常因為不知祠堂的歷史而惶恐,又渴求能讀懂而不至蒙羞,但沒人知道。包括讀大學的哥。可晚上,總有個人在他夢裡。

章怡說她離婚了。說的很坦然。章怡有自己的蛋糕店,她一直在幫助人。魏無忌還想與她多呆一會兒,不想又見到市長。自己在市長面前豪言壯語,要讓家鄉的土特產經過包裝賣出去。市長很滿意。他努力讓記憶不要忘了章怡。一覺醒來,才發覺是夢,章怡只是在夢裡。

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魏無忌認識章怡時,章怡已是一個一歲男孩子的母親。章怡的孩子沒有父親。章怡不說,也沒人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章怡是舅媽的表親侄女。舅媽跟無忌娘說,無忌歲數也不小了,看章怡也怪可憐的,人也沒啥壞心眼,兩個人也相配,說合到一起就是一家人。無忌娘正愁兒子的婚姻,見來了個不花錢的兒媳,心裡樂開了花,也不管兒子同不同意,滿口應承下來。

魏無忌第一眼看見章怡就覺得她有心事,只不過這心亊隱藏的很深。就算答應與他的婚事,也很勉強。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她躲躲閃閃的憂傷和愁怨像深秋的冷風,深入皮肉深入骨髓。未婚生子的壓力是冬天漫天飛舞的雪花,看不到前途,蒼茫一片。

魏無忌用寬容接納了章怡母子。他沒問章怡的過去,也不想掀開那些不堪的回憶。他只想與她過好未來。也只有未來才是屬於他們的。不管有多少悲傷再等待,也不管有多少苦辣在迎接,不懼才是最好的心態。

美好的生活像詩也似畫,章怡很快進入兒媳的角色。洗衣做飯服侍老人收拾家務,侍弄莊稼,她樣樣不遜玉兔灣新過門的媳婦,甚至猶過之而無不及。唯一有點缺憾的,晚上章怡與兒子相擁而眠,無忌抱著枕頭入夢。沒人知曉,也沒人說。

魏無忌的夢特別多。白天有白天的夢,夜裡有夜裡的夢。白天盼一家人把日子過好,夜裡盼美夢綿綿不絕。白天與章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裡似覺自已竟幻化成一個書生,仗劍江湖。想想好笑,人生想法不同,其結果也不同。

晚上一進入夢鄉,書生就在魔石崖的山洞內讀書。洞高三丈有餘。長寬數丈,冬暖夏涼。

書生正在搖頭晃腦的背誦《道德經》。只見一條小蛇頭頂一串鑰匙蜿蜒而來。門外青石上兩條大蛇正相對而戲。書生駭了一跳。洞內四處冒起煙燃起火苗。他慌忙去取水。哪有水?房子要燃起來了。他嚇得跳起來。等他跑到洞外,晴空一片,再回頭,洞內一片寂靜,洞外一片清朗。對面的山,雲霧繚繚,山澗,泉水淙淙,原是一場幻覺。書生搖頭苦笑,感覺山神作怪,只得重回洞中,拾起聖賢書。

這日,只見書僮慌慌張張上山來報,說老爺跌了一跤,竟一病不起,怕是要不久於人世,叫他速歸。

書生一聽吃了一驚,趕緊隨書僮下山。等回到家中,父親早已氣息全無渾身冰涼。書生沒想父親會如此仙逝,讓他悲痛不已。趕緊邊叫人置辦亡人後事,邊通知唯一哥哥和嫂子回家奔喪。

書生姓魏,自稱魏生。

哥哥和嫂子在城裡經營綢緞莊,聽說父親亡故,日夜往回趕。等回到家,他沒有去看父親,卻直接向魏生索要父親留下的萬貫家財。魏生被要的莫名其妙。當他把父親遺留的鑰匙交出來時,哥哥魏大欣喜若狂。等打開庫房,箱裡萬貫家財全變成石頭。魏大一下懵了。惱羞成怒,逼他交出父親遺留之物。

魏生如何受過這惡氣,一陣眩暈,竟昏過去。

等他悠悠醒來,發現魏家似被洗劫一般。空無一人。他起身,僕人家僮早已全無影子。庭院荒涼頹敗,一陣風,捲起落葉,頓現蕭殺之氣。

父親卻似熟睡一般,躺在床上。他伏在父親身上號啕大哭。

突然,他看見父親手動了一下。不,不是手動,是父親手掌裡東西動了一下。他止住淚,從父親手掌中取出一黃絹,上有蠅頭小字——是吾兒,用九根草繩捆住吾身,葬于山後積水譚中即可。父親袖筒又滑出一本古籍,魏生翻看,晦澀難懂。

魏生不知哪來的勇氣,遵父遺言,收起書,揹著父親屍身前往山後積水潭。

積水譚不大,在一懸崖下。長寬約三五丈。有泉眼,四季水流不斷。四周是參天古木。遠有猿啼近有鳥鳴,山林清幽。

魏生揹著父親來到積水潭邊,晴空忽湧烏雲,天雷陣陣。山風忽起,樹動山搖。緊接著豆大的雨點,譁然而至。他趕緊放下父親。父親竟似一片樹葉滑進譚中。突然譚中波濤洶湧,竟顯鱗光,疑似九條游龍戲嬉。雨,越下越大。天地陡黑,憑空響起一聲炸雷,駭得他一腚坐下,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口唸佛祖保佑。

等他再睜眼,早已晴空萬里,山風送來樹木溼潤的清香。山中鳥鳴猿啼。積水潭早己消失,但見一土丘赫然聳立。魏生大奇。

等他葬父回家,早有人拿著一紙契約告訴他,魏大己把家中田產祖宅全賣,僅留給他一箱書幾件換洗衣物。魏生看著契約,氣得目瞪口呆,兄弟情份不如一張紙。狼子野心的兄長早已不是兄長,是冤家,是仇人。

魏生從錦衣玉食落魄成一街上替人代寫書信的書生。

沒有人相信他會落魄成這樣。包括魏大。魏大始終認為魏生是裝的,偽裝得還特別像。他叫人盯稍,看不出破綻。想想不服,抓了魏生,逼他交出父親遺產。魏生喊冤枉。魏大直接囚禁了魏生,一天供一頓飯,用飢餓逼他交出那不能吃的萬貫家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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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怡見魏無忌對她的過去不聞不問,很是忐忑。

倒是無忌娘看出了蹊蹺。兒子與章怡結婚一年了,肚子沒半點動靜。結婚就是為了生孩子,咋會事?她問兒子。

魏無忌搔搔頭皮,臉一紅,不知咋回答。

老人又傍敲側擊的問章怡。章怡微微一怔,把鬢角的頭髮抿到耳後,楞神了一下說,媽,您的心情我知道,會有的。章怡必竟是過來人,臉不紅心不慌的說。老人見兒媳態度坦然,心裡有了底,不便再說,疑慮的忙她那攤子活去了。

晚上,章怡把娃洗罷哄睡後,與魏無忌第一次做了一次長談。

章怡一臉坦然的問,你真的不想了解我的過去?章怡像老師像老闆像大人樣問。

魏無忌搖搖頭。不是不想問,也不是不願問,只是不想揭傷疤。他會說,能文能武。

章怡有點好笑,覺得這個男人不是男人,倒像根木頭。任何有點血性的男人,都想了解自己的女人,人貴相知。可自家男人用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胸懷接納了自己和孩子,可……他從不主動親近一下自己,讓人懷疑。自己在這個家庭中是女人是兒媳是媽媽但不能算妻子。

你真不想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

針對章怡的步步緊逼。魏無忌開口了,章怡,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好女人好兒媳好妻子。你已經很好了,我再惹你傷心,我還是男人嗎?從你跟我在起,從你一年來的付出,我就知道你心裡有委曲,可我是男人,男人就應撐起一片天。我幹嘛要再惹你傷心呢。魏無忌的口才極好,話又暖心。章怡的心被紮了一下。

她看著魏無忌清澈明亮如一池秋水的眼睛,忍了兩年多的話再也忍不住了。針對他的善良寬容坦誠,心緒像開閘的洪水一洩而下。

她話一出口,他大吃一驚。

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朋友文芳的。那一年,我們一起在一家臺資企業打工。公司老闆的兒子喜歡上她。禁不住對方的軟磨硬泡,他們同居了。

我勸文芳有錢人咱們高攀不起,他現在說愛你,無非貪圖你的美色,時間一長,膩了,就一腳把你踢了。文芳不信。我打比較問她有啥資本可以吸引得住他。有文化還是有內涵?他跟你在一起,無非覺得你忠厚老實,玩了你也不敢說啥。文芳聽得半信半疑。

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的村姑沉溺在所謂的愛情裡,你想想她的判斷力有多麼差。章怡忍不住微微搖頭嘆息。

魏無忌第一次聽章怡說這麼多話,用手掌託著下巴,臉色專注,虔誠的像個學生。他覺得章怡忽閃忽閃的眼睛透露出迷人的光芒,一張一翕的嘴唇像林中的鳥兒,聲音清脆婉轉。

文芳終是懷孕了。一個女孩未婚先孕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她去找那男的。沒想到男的有老婆。被那個男的老婆知道後暴打一頓,還被工廠開除了。文芳是敢怒不敢言。又不敢對家裡人說。她找到我。我是又恨又惱。恨其不爭惱其不聽。文芳整個精神都快崩潰了。整日以淚洗面。我也不知怎麼辦。又沒個出主意的人。隨著時間一長,月份一重,再去醫院已晚。在生之前,我去找那男的。男的偷偷塞給我兩千塊錢,嘀咕了兩句轉身就走了。窮不跟富鬥,民不與官鬥。我們鬥不過他。我們在他們心目中就是玩偶。有時連玩偶都不如。或許就是一隻螞蟻。我看著可憐的文芳,我的心再滴血。誰叫我們是農民工打工妹。我咬咬牙,幫文芳租了間房子,白天上班,晚上去照顧她。等她把孩子生下來。

孩子總算生下來了,文芳卻得了產後抑鬱症。她在去給孩子買奶粉時從一高樓跳了下來。自此世上再無文芳。我卻成了單身媽媽。孩子很可愛,我班上不成了就把孩子抱回了家。我媽要把孩子送人,我沒同意。我相信世上定有一位有情有義的善良人再等我,願與我續寫今世良緣。

魏無忌聽得眼角掉出淚花。他沒想到章怡竟是這樣一個人。他有點激動,他上前一把握住章怡的手說,章怡,對不起,是我不好,沒想到你竟有顆金子般的心,我……我……魏無忌一下哽咽起來。

章怡任他握住自已的手,眼睛也溼潤了。她想起可憐的文芳和文芳一起的歲月。

魏無忌一下擁住章怡在她耳邊輕言道,我會一輩對你好的。

嗯。章怡第一次感覺男人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聞著無忌身上氣息,倍覺溫馨甜蜜,像是倘佯在春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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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忌又夢到魏生。

魏生還被他哥關在牢裡。牢房陰暗潮溼。看不見太陽也見不到月亮。當鳥叫的時候,從窗口才透過一絲光亮。魏生猜測天亮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親哥哥怎麼會變得如此猙獰。親情怎會如此不堪一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竟真在自家兄弟身上應驗了。他懷疑難過痛苦不堪。

他對著牢門狂喊大呼,無人理會。呻吟哭泣謾罵,換來的是絕望。

每天正午,只有一啞僕從窗口用竹籃放下來一碗米飯一碟菜餚。

魏生由開始的憤怒狂燥逐漸冷靜下來。他偶然碰到懷裡的書,他想起父親,書裡定有父親要說的話或是遺言,他開始專注起來。

這本書有個難聽的名字《陰符籙》。魏生一點都不喜歡書裡內容。可實在無聊之極,想起父親遺言及積水潭發生的神奇一幕,他只能依圖畫符唸咒以驅寂寞。沒事竟把書裡難懂咒語全部背誦下來。連那些符圖也一併記下。他不知道父親為何要留給自已這樣本書。這與父親的初衷實是相違啊。讀書人應以家國天下為已任,而不是這種靠天師畫符唸咒去濟世。

這日月夜,月光微微,魏生感覺清冷的月光似銀針刺心。他煩燥胸悶渾身似百蟲噬咬。他想起魏大的冷酷無情,想起父親,想起家中消失的珠寶,想起自己冤曲,不覺一聲長嘯。隨後,凝起二指,意念導起,一陣狂舞。他突然發現自已月光下舞蹈的身影竟在符圖咒語中一寸寸消失。他大駭。他站在月光下,沒有倒影。難道自己已成亡人?他小時候聽父親講,只有已死的人,才會沒影子。他用手掐自己的胳膊肉,疼,真的疼。他又掐了一下,感覺自已還活著。他翻書,書有影,而自已手臂無影。難道自已隱身了?魏生一陣狂喜。他收起書手足舞蹈狂笑起來。

第二天,啞僕送飯,沒看見魏生人,看門鎖又沒人打開,駭了一跳,嚇得哇哇怪叫。趕緊通知魏大。

魏大帶著管家過來,打開牢門查看,室內只有草蓆一張。空無一物。腦門汗珠直滾。

魏生其實就在室內,只不過沒人看得見罷。

魏大奸詐的壞心思一下落空。他又不甘心,耳語管家到集市上多帶幾個人搜尋,若碰上,再抓回來。在他吩咐的空隙,魏生一晃而過,猶如一葉小舟駛入汪洋大海,無人知曉。

可煙雨樓的樓主千金——冷馨月不幹了。她接到魏家突生變故的信函。心,一下掉到無底的深淵。疼如百蟻噬咬。魏生是她未過門的夫婿,突然失蹤,她心如刀絞。她已見過魏生,在去年的廟會。魏生的英俊儒雅彬彬有禮,讓她心如小鹿亂撞。特別是魏生一雙深情款款的眸子,見即難忘。她叫丫環送了個香帕,織有鴛鴦,寓意比翼雙飛。可如今,得訊卻是失蹤了,沒影了。冷馨月接到魏大的信後,肝腸寸斷。她不相信他會狠心離開她,她要去找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魏大沒想到冷馨月收到信,這麼快上了鉤。他有了這餌料,不愁魏無忌不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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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忌的娘突然接到大兒子魏青春打來的電話,說談了女朋友,想回來看看。老孃高興壞了。小兒子成了家,而大兒子在城裡奔波杳無音訊。讀了這多年的書,總算出息一回了。老太太接到大兒子電話,臉上的笑容像盛開的菊花,夜裡做夢都笑醒。只有大兒子成了家,生下一男半女,黃泉路上才對得起已經作古的老伴。

魏青春比魏無忌略顯單細,鼻樑上多了一幅眼鏡,說話多了文雅。

魏青春回來主要為一件事回來的,為錢。他回來想跟弟弟分家產,分完家產再賣給魏無忌,然後帶上錢回到城裡。這事,女朋友叮囑了一遍又一遍。

娘見兒子回來,雖空著手,但心裡甜滋滋的。一年上頭,難得回來。她捉了只蘆花雞殺了,又到集市上買上青春愛吃的魚和小菜,燒了滿滿一桌香氣四溢的菜餚。

章怡與魏無忌從田裡回來,老遠就聞到從家裡溢出的菜香。再一看是哥回來了,兄弟免不得親切交談。章怡喊了聲“哥”,徑直洗手進了廚房幫忙。

魏青春一見到弟弟內心就有愧。如若家中不突遭變故,弟弟一定和自己一樣。可如今,自已在城市打拚,他卻一輩子呆在了鄉下。還娶了位鄉下媳婦。城裡生活艱難,女朋友那邊又壓力山大,再羞愧再無恥,有些話還得說。魏青春把弟弟拉到一邊,說出了此行目的,希望弟弟幫幫自己。

魏無忌愕然了。不光愕然還有點吃驚。一位花光家裡所有錢財的讀書人,完成了學業,有了理想工作,還談了城裡姑娘,竟然還想回家無恥的分家產,是什麼道理?

家裡就這老房子幾畝薄地和山林,你看值多少錢?魏無忌不想再看青春那張臉,鬱著一口悶氣問。

魏青春訕訕笑道,無忌,我真沒法。他還在為自已辯解。他卻不想大學四年生活費全是無忌撈魚摸蝦打短工種地,用血汗換來寄給他的。他還想在無忌身上擠點錢走。

女朋友那關不好過。城裡住房是女方買的,只要他出點裝修費,可他囊中羞澀啊。又不想拂了她的情義,硬著頭皮咬著牙回到了家。弟弟必竟是自已親弟弟,他談了自己目前窘境,也說出要錢的理由。

魏無忌沒想到哥變得如此自私,理由如此冠冕堂皇。心似刀在絞,難受之極。若拒絕,又覺拂他面子,只得悶聲道,等我與章怡商量下。

魏青春曉得弟弟性格,寧負自己,不負天下之人。見他似有應允,長出一口氣,一股竅喜幽幽而來。

章怡聽懂了魏無忌的話,明白了魏青春回來的目的。是人都不會願意,章怡當然不願意。章怡眉梢起了皺,臉色難看起來。

魏青春見弟弟出來臉色不好看,也放下臉,把他的文化和口才展示出來:房是祖屋,他也有份,反正是兄弟倆,一人一半。你住我的一半,你房租總該出吧。

魏青春的話題離不開錢,魏無忌懂了。

章怡沒見這樣不要臉的,上前冷冷的說,你的房子我們不住了,我和無忌出門打工去的。盼娘身體好,把娃幫帶好就行。

魏青春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歷害,沒鬥上就敗下陣來。心又不甘,可又不敢爭吵,只得嚥下這氣。

結果好好一桌團圓飯,整得不歡而散。

第二天一早魏青春灰溜溜的走了。

魏無忌沒有作好出門打工的準備,可章怡倔勁一上來,說走就走了。義無反顧態度絕絕。魏無忌看著章怡坐上車在眼簾消失,晚上失眠了。想起這一年多的歲月,有遺憾也有幸福,更多的是不捨啊。孩子與奶奶親,自已與誰親?床頭打架床尾合,夫妻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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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忌沒了章怡作伴,晚上的夢更是肆無忌憚。

魏大用冷馨月作餌料要釣魏生這條魚。再一次出現在夢裡。

魏大從一個遊方道士那兒知道魏生學了一種密法,可以隱身。他猜測家裡的萬貫家財可能被隱身了。如今,他有這技藝,想弄回財產怕是難上難。他再三懇求,可遊方道人看出他不是啥好人,口喊無量尊,轉身漠然離去。

魏大心有不甘,與管家商議問附近可有得道高人,說不定有破解之法。

管家捻著幾根焦黃鼠須,賊眼骨碌了幾轉,量開公鴨嗓道,別無它法,唯有去找你父親生前好友團鼎觀的清風道長,說不定能有破解之法。魏大一聽,喜上眉稍。於是準備了上香貢品,擇一吉日即刻上山。

冷馨月被魏大軟禁,是她踏入魏大府邸三日後才知曉的事情。一婢女偷偷告訴她魏家突遭變故的事由。她急切的想知道魏生近況。婢女也不知道。她懊惱連連。

管家晚上喝了酒,他不知道褲兜裡鑰匙似長了腿,自行在屋子裡行走。

鑰匙來到了囚禁冷馨月的房門,自行打開房門。冷馨月一驚,醒了過來,但見房門洞開,暗自竅喜,拾起衣物慌亂尋徑出逃。

月夜雲湧,天有微光。冷馨月覺似有牽引,七彎八繞竟輕鬆離開魏大府邸。

等天明時,才發現前面有一書生作伴,細瞧,似曾相識。冷馨月很是感激。在一十字道口,書生停下。四眸相望,還能是誰——這不是魏生嗎?

冷馨月一時激動難安,兩腮羞紅。難掩深情,深深道一萬福。

魏生原有稚嫩難掩世事滄桑,臉,微紅。感念冷馨月情深義重,回了一揖。心有千言萬語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前路漫漫人心險惡,想這突遭變故,原想碰上知心人放聲痛哭一場,沒想跟著牽連別家,怎敢……一時語塞。

冷馨月放下矜持,半是痛心半是理解問起魏家突遭變故之事。

魏生如何答的上來。冷馨月一臉失望。好在魏生聽父親生前多次提到他的摯友清風道長。似乎清風道長知道父親一些情況。

魏生也不想隱瞞,逐把父親離世葬身奇遇,魏大向他索財無果逼他習得《陰符籙》逃出魏大魔掌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至於如何囚禁冷馨月,他是偶碰魏家婢女與一貨郎閒談無意才知。

冷馨月聽出一身冷汗。能逃出魏大魔掌真是萬幸。二人逐商議前往團鼎觀面見清風道長,探詢父親前世今生。

團鼎觀居於魔石崖西一髙山之上。因有一真人修仙於此而得名。山高數丈,古木參天,曲徑通幽。林中有猿啼鳥鳴,有奇花異草,有山泉淙淙。

魏生與冷馨月結伴而行,少不得聊些詩詞歌賦各式前朝典故,一路也不寂寞。聊得深處,暗暗欽佩,互慕情愫更盛,免不得郎情妾意。

冷馨月為掩耳目一身男裝,英姿颯爽更顯嬌媚。聽她鶯歌燕語,魏生心裡十二份歡喜,礙於男女有別,又因家遭變故,只能把這份情暗壓心底。

魏生見到清風道長,長跪不起,聲音哽咽抽泣不止。

清風道長面容癯瘦,眼神深邃,頗有仙家之氣。見魏生悲慟不止,手持拂塵,雙手扶起。讓道童把客人引入客房。

在客房清風道長聽完魏生哭訴,心有隱言,但又不便吐露,只是無語。

第二日,叫道童送來一紙房契,再不會面。魏生接過房契一看,正是被魏大拋售的魏氏老屋。魏生免不得再度傷心。

冷馨月一直陪其左右,聽他提及家遭變故,也陪著傷心。只是針對清風道長的冷漠,很是不解。

魏生終於又回到自己家。臨別,道童說師傅叮囑他兩言——養好家中兩條黑狗;三年孝滿中門開。魏生不懂,只稱謹遵道長所囑。

回到家,魏生安頓好後,冷馨月只得與他依依惜別。魏生本想挽留,但想男女有別,怕遭人閒言,沾汙了冷馨月的清白,只得忍痛相送。魏生與冷馨月約好相逢時日,便揮手作別,天涯芳草,終有聚。

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章怡在服裝廠上班。老闆是她二爹的女兒女婿。終是自已的姊妹,給了她個單間,算是照顧。早晨七點半上班,十二點下班,下午一點上班,五點半吃晚飯,六點鐘再上班,九點鐘下班。星期天不加班算是休息。人在工廠基本上算是半個機器人。

章怡在廠裡是車工。吃飯幹活,幹活吃飯。下班了免不得想念無忌和孩子。

章怡利用晚飯後休息時間給魏無忌打電話。電話一接通,家長裡短的刀子都割不斷。

妹夫看見了,悄悄跟愛人說,看姐姐跟姐夫一打電話都捨不得掛,乾脆叫姐夫也過來,反正多一個人也不多。

魏無忌接到章怡妹妹邀請電話後,徵詢母親意見。

母親已知老大回來辦了錯事,用手捋了捋鬢角斑白頭髮,想想,竟然同意了。房前屋後的左鄰右舍都拼了命的搞家庭建設,摩托車拖拉機都不算啥了。造小洋樓,買小轎車……一年比一年新,再不趕趕,真要落後了。

老人不是傻子,無忌不急,她都要急了。儘管自已眼神不如以前,腿腳也不似前幾年硬朗,莊稼侍候不了啦,幫帶帶娃,還是行的。

兒子的話一出來,她滿口應承,叫無忌與章怡安心在外面掙錢,娃兒有她帶,不怕。

魏無忌聽得內心一熱,看看娘,一股酸楚頓生。他想起一首致敬爹孃的詩:你為兒熬啊盼,秀麗的臉有了縱橫的溝壑,青春的詩行寫在生滿老繭的手掌。

他別過頭,用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淚。

魏無忌的到來讓章怡妹夫興奮了好一陣子。他現今可是兵強馬壯。所有沾點親的都來了,都在他那兒掙錢。

妹夫姓殷,叫殷仁。晚上專門拉著無忌到了一個卡拉OK廳裡歡暢一翻。冰凍的啤酒把肚子灌得皮球樣。一位美女還涎著臉過來與無忌碰杯。光陸乖離的燈光震耳欲聾的聲音讓他受寵若驚。

殷仁對這種生活卻極享受。在臺前引吭高歌,隨著節奏扭動渾圓的屁股。一曲止後再來一曲,得意興奮。魏無忌不專此道,只是傻傻的喝,傻傻的看。

進了工廠魏無忌這才知道,殷仁的廠是與人合夥的。對方是個瘦瘦的中等個兒叫張永的退伍兵,人蠻和氣。帶著母親、媳婦、兒子、妻弟一起再做加工服裝的生意。殷仁是技術總管。工人生活和分成都是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出納營收。

魏無忌的任務就是裁剪。工廠以加工保暖衣褲為主。殷仁給他的任務就是按他的要求裁剪布料。待工的衣服上都有要求標準。按要求標準做。魏無忌輕車熟路,關鍵的是終於可以與心愛的人兒在一起,看看談談相擁纏綿,他感覺無比的幸福。

章怡的臉色也紅潤了,常常笑容滿面。心情也好起來。她是車工。少女時學過裁縫,對她來說手到擒來。唯一掛唸的是孩子。想念了,就打打電話。當兒子稚嫩的聲音傳來,幸福油然而生。她暗暗慶幸能犟著出門打工。她不擔心工資,只拼命幹活。為了能被人瞧得起,也為了能擁有美好的未來,也為了家,她願意。

魏無忌來到妻子身旁,晚上破天荒沒再做夢。他很快投入了繁忙緊張的工作中。晚上下班後,章怡早已打好熱水,兩個洗臉洗澡……洗去一天疲勞,而後臥在床上相擁,小聲說著話,談論一下工作生活夫妻間事,幸福如花香瀰漫。沒有更美好的未來,過好現在即是未來。

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魏無忌撐控不了夢,當然也撐控不了夢裡人。

魏大終久聽說魏生贖回被他賣掉的老宅。他越發懷疑魏生得到了家中財產。他不甘心認輸。他要與魏生殊死再搏。從哪下手裡?必須找到破綻啊,蒼蠅總叮有縫的蛋。縫在哪兒?他與管家絞盡腦汁想套兒讓魏生鑽。可套兒也不是那麼好想的。

管家賊眼一翻,說出個計謀。問能不能按排個眼線?

魏大沒明白。管家一翻理論,聽得魏大眉開眼笑。只是眼線必須與魏生有點瓜葛之人才行。他倆為人選又一下犯了愁。

魏生自送走冷馨月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只是苦讀聖賢文章。按清風道長所囑,找到家裡兩條黑犬精心飼餵。

這日,忽聽門外有叩門聲。開門一看卻是魏家奶媽丁嬸,拎著一竹籃站在門前。魏生一見,分外驚喜。丁嬸見到魏生也異常激動。為啥?這丁嬸可是魏生奶媽。魏生就是她一手帶大的。

魏生趕緊把丁嬸迎了進去。魏生問丁嬸所來何事?

丁嬸一見少爺問起,免不得淚水漣漣。只得把家中女兒忽患怪病,找遍名醫都不見人好轉之事哭訴出來。

魏生一聽,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嘆自已一介書生,不懂救死扶傷之法,懊惱不已。想想,進屋拿出一錠銀子送予丁嬸。

丁嬸起初不收,魏生堅持相送。無奈,丁嬸接過千恩萬謝離開。

又過了幾日,丁嬸竟引著自家女兒前來道謝。

原來丁嬸接過魏生贈送銀兩便去找大夫。不想大夫妙手回春救了她女兒。今日特摘了自家園中幾樣蔬菜瓜果帶上女兒一併感謝。

魏生一看丁嬸女兒雪兒,雖衣衫簡樸,一身素顏。但生的花容月貌。猶其一雙眼晴,顧盼生情楚楚可憐。

暗暗驚歎時光瑰惑,把一菜色女童,幻化現今模樣。

魏生客氣一翻,接過丁嬸菜籃,把母女二人迎進來。

丁嬸一見若大魏府,沒一位侍候魏生下人。想想先前繁華熱鬧,忍不住一翻傷心。

雪兒站在母親身後,一時不知所措。只是掏出手帕遞給母親拭去眼淚。

魏生默然無語。想想先前繁華,比起如今,那真是天上地下。不免黯然神傷。

丁嬸提出把雪兒留在府中侍候魏生。魏生婉然拒絕。

事後,丁嬸攜雪兒再三拜謝。魏生淡然一笑。

魏大和管家正在為眼線發愁時,突然發現從魏生家出來的丁嬸母女。管家鼠須一拈,鬼計頓生。

這日,丁嬸摘了園子菜正準備送給魏生,不想魏大與管家一下攔往其去路。掏出借據一張。要丁嬸還錢。

丁嬸一看,一下被嚇住了。一時想不通,欠藥鋪的借據咋到了魏大手裡。這是為雪兒看病所欠。

這個大少爺自小就是個紈絝子弟,酒色財氣無所不會。是個浪蕩少爺。打小就不喜歡他。魏府突生變故,她還幫魏生哀嘆過。如今找上自已,為了還錢,她一時惶恐不安起來。

管家不管這些,只說還錢,若不然,用雪兒抵債。

想這丁嬸孤兒寡母,本就為雪兒治病,欠下債。如今再碰上債主,哪有還債銀兩,一時嚇得不敢做聲。可又不甘心。只說沒錢,請寬限時日。

管家本是有備而來,狼眼一翻,講起條件:把魏生家情況每日如實報來,債權兩清。否則……

嚇得丁嬸戰戰兢兢應下。

丁嬸過了幾日再去看魏生,臉上愁容滿面。這些如何瞞得住魏生。禁不住魏生一再追問,丁嬸哭哭啼啼把魏大和管家脅迫之事一併說了出來。魏生聽得一陣冷笑。逐安慰老人,這事由他處理。

幾天後,魏生把丁嬸所述借據還給丁嬸和雪兒。想想雪兒花容月貌,狼心狗肺的哥哥決對不會放過,便把她們娘倆接來按排偏房居住。

這日晚上,魏生夢見一巨蟒卡在一橋中,另一條巨蟒在空中翻飛。心中暗暗吃驚,逐去尋找解救工具。他看見一板斧,逐拾起解救,卻見空中一翻飛巨蟒變成多頭蛇,不住磕頭,似求救。自己好像敲開卡住蛇蟒的枷鎖,一對蛇蟒逐離開。

魏生吃罷早飯,想去看望清風道長。一來,悶在家裡多日,看魏大動作,是要與自已作困獸鬥。二來也想向道長討教父親死時遺言所藏玄機。家中事全託付給丁嬸和雪兒。他一再叮囑母女儘量少出門,免得再惹事端。他隻字未提盜借據之事。

不想在一山徑見一捕蛇老翁,提一竹簍正興沖沖往集鎮去。一般腥味,從竹簍飄出,讓他一驚。他猛然想起昨晚的夢,攔住老翁,問簍中可否有長蟲?老翁停下樂呵呵點頭。魏生透過簍口,果見一盤旋之物,吐著長信。只是後背旁有一潰口,血跡斑斑。

魏生施一禮,提出購買之意。老翁見價格公道,便應了下來。魏生提著竹簍放出長蟲,但見長蟲回頭觀望三點頭後,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晚上夢中便見一對老翁夫婦來叩謝。說他夫婦二人是修煉千年靈物,因渡劫受傷被捕蛇者捉來。故報夢求搭救。並告之,現贈一鱗片放於書案,有難只需對鱗片喊三聲――靈兒即可。

早晨醒來,魏生想起夢中老者,不止前去書房。果然見一閃閃發閃鱗片。魏生拾起寶物感嘆萬物皆有靈性。逐小心收藏。

這魏大見一計未成,而自已掏銀子敲勒丁嬸的借據又平白無故的消失,疑心魏生又用了妖術後,氣得“哇哇”怪叫。不甘心,與管家一協商,又生一毒計。用重金請一賊偷,把一珠寶埋於魏生後院之中。而後到縣衙鳴鼓喊冤。

不想縣令接過狀紙,便不在搭理他們。無奈,再花重金探得消息,說有皇室來人需縣令作陪。這事不便著急。魏大氣得眼睛泛綠。

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章怡下班後與魏無忌商量,說她妹妹廠裡資金困難需要錢,想擴股。借錢算他們股份,年底保證分紅。不算股份,借也可以。

魏無忌心想,存銀行裡也沒多少利息,加上自家人,有困難也應幫。爽快的應下了。

章怡沒想到魏無忌挺爺們,內心特別感動。知道他喜歡看書,專門給他零花錢去買書。

章怡借了錢給妹妹,免不得生出幾分硬氣。結果看到好活,也顧不得面情,搶了大大一堆放自己後面。另一個叫小花的女工,免不得生出醋意,也和章怡一樣。搞得別人無事,他倆又幹不了。時間一長,別人沒說啥,他們兩個卻爭起來。妹夫殷仁聽聞好不煩惱。這小花是他同學的老婆,而這邊又是妻姐。

好在魏無忌忠厚,勸章怡顧全大局,別惹事端。章怡一句:我出門是掙錢的。顯然不賣帳。魏無忌一時無語。

殷仁沒法,藉故開除一員工,殺雞駭猴。廠子裡略平靜。

快到年底時,廠裡欠帳太多,工資成了難題。章怡擔心自己投得錢回不來,與魏無忌吵了起來。傳到殷仁的耳朵裡,便生出了意見。

過年時,殷仁給了利息,而本金緩緩再還。章怡暗罵殷仁不講信用。

開春後,章怡打死都不到殷仁那上班去了。魏無忌無法,只好一人來到殷仁的工廠。魏無忌主要擔心自己投的錢,心想在廠子裡多少能知道一點消息。

張永與殷仁也分了家,去另外不遠處租房自已另起爐灶單幹起來。魏無忌被廠裡一工友還悄悄帶過去看了一下。

殷仁是一個小心眼特多的人。工友叫魏無忌千萬要保密。魏無忌淡淡一笑,他覺得無所謂,反正是親戚。

章怡在家裡也沒啥事。兩個月後,魏無忌終是熬不住了,問章怡咋一點都不想自已?

章怡很無奈道,想又能怎樣?相隔千里。

魏無忌勸章怡,為了咱的家,為了孩子,出門打工應比家裡強啊。

章怡一想與魏青春鬧翻,人家有知識有文化,自已再不努力,真的要讓他看笑話了。兄弟間看笑話才是大笑話。章怡逐收拾行李決定出門,但不是去殷仁的工廠,而是到張永那兒。魏無忌不管這些,只要夫妻團聚比啥都強。聽到章怡要來,魏無忌心裡樂滋滋的。

章怡安頓好後叫魏無忌拿幾個衣架過去。

吃罷晚飯,魏無忌興沖沖的拿著衣架出來。殷仁與兩個小兄弟正在聊天。見魏無忌急匆匆出門,問他忙啥去?魏無忌心直口快道,你姐來了,在張永那兒,叫我送幾個衣架去。

殷仁一聽,臉色變了。魏無忌沒注意。

張永專門按排了間寢室。魏無忌去後,趕緊幫忙攤床掃地收拾屋子。

有多長時間不在一起了呢?魏無忌看著章怡,章怡看著魏無忌,兩人內心無比的快樂。洗漱上床夫妻溫存親熱都在情理之中。疲了乏了,便沉沉睡去。若不是一陣手機鈴聲,兩人決對還在夢鄉。鈴聲擾了兩人的夢。魏無忌拿起手機一看是殷仁,剛一喂,手機那頭卻傳出殷仁的漫罵。罵聲中還帶著威脅。

魏無忌和章怡面面相覷,不知他啥意思。裡面傳出章怡妹妹的相勸吵鬧聲。

殷仁的意思叫魏無忌過去,不過去,他要叫他好看。看情形,有點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味道。

章怡嚇住了。魏無忌還是猜出來,一定是因為章怡不願到他那兒上班,去了仇家張永那兒,他不舒服,想出氣。

魏無忌打電話給章怡妹妹,問她啥意思。她卻說,過來再說。而電話裡卻傳來殷仁瘋狗般狂嘯。魏無忌本不想理他,可自已錢還在殷仁手裡,去了無非挨頓揍,逐給殷仁的丈人,章怡的二爹打電話,爭取矛盾緩和。

二爹的話終是沒啥效果,去後殷仁的表姐夫開的門,一起上去,剛喊開殷仁的寢室門,殷仁連詛帶罵的衝出來,把拳頭砸向魏無忌。幾個人攔都攔不住。魏無忌頭上臉上瞬間變得火辣辣起來。章怡一見,瘋了樣衝上去,指著殷仁道,要打打我,打我男人算啥本事?

哪有男人打女人的?殷仁想揮手上去,有工人聽到吵架,出來一看趕緊拉架。

人一多,氣勢洶洶的殷仁火氣小了下去。殷仁的表姐夫把他勸進去,又勸魏無忌和章怡,時間不早,明天過來解決。

第二天,談判桌前,殷仁的鬼臉一下露出來。果然是對章怡幫張永不幫他露出小人心。針對借章怡的錢,承諾的紅利,立馬降了一半。

魏無忌一看殷仁壞了心思,逐提出撤股,不與他合夥了。

殷仁反而冷笑,問他,撤股可以按違約來。魏無忌一算,本金都要不回來,當即反對。

最後,章怡妥協了:她和無忌離開這個地方,年底殷仁連本帶紅利還給她。

殷仁露出狡詐的笑容。

從此,彼此再無親情。魏無忌和章怡帶著行李回到了老家。

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魏無忌夢見魏大又想陷害魏生,魏生還矇在鼓裡。

只是縣令忙於接待國師到來,針對魏大的狀紙和賄賂沒一點興趣。

國師看見了狀紙,有了興趣。他對縣令說,魏大這個人不念親情,冷血無情,正好用用。可命他當衙役的頭,專捕殺黑狗。我的法眼被兩坨妖雲遮住,聽師傅講,定是天子氣的護法在作怪。可命他暗訪東南方,盜殺黑狗。還我法眼清亮。

魏大接到任命書欣喜若狂。一聽說叫他帶官差盜殺黑狗。第一個就想到魏生家的狗。這兩隻黑狗厲害無比,見他便張牙舞瓜狂吠,只差咬人。國師卻叫他一個月後行動。

這一個月,可以讓你瞬間成王敗寇。冷馨月家就是。

煙雨樓的酒菜廚藝名揚天下。生意興隆自不在話下。

這日,一官差要了幾樣酒菜靠窗而坐,獨酌獨飲。酒剛喝一半,突然一個跟頭倒下。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等喊來醫生,人早沒氣了。

有人報官。差役把冷馨月一家全部關進監牢,然後封條一貼,至此,人間再無煙雨樓。

魏生聽說煙雨樓酒菜有毒,毒死官差,己被封。聽得心裡一緊,喊來丁嬸雪兒,把家中事一託咐,便日夜兼程前往冷馨月吃官司的衙門。

魏生一走,魏大帶著他的一幫官差大搖大擺的走進被自已賣掉的祖宅。

躲在草垛上的兩隻黑狗終被他射殺,帶回了衙門。

國師一見到黑狗的屍體,欣喜若狂。

夜間,他打開法眼,他看見天子氣原來就在魏宅不遠的積水潭。微微一笑,輕拭腦門汗珠,心稍鬆緩。

可兵符神印不知在哪?得找到。若不找到,這龍脈若成,再得兵符神印相助,那不天下大亂?

國師命魏大把丁嬸和雪兒關到縣衙,自已卻在魏宅踱來踱去尋找玄關。

國師夜觀天像,發現龍脈之氣越聚越足,他暗喊“糟糕”。可魏宅沒有特別之處。只是中門緊閉,兩個銅叩手,黃燦燦的,全無綠鏽。國師甚是好奇,用手輕叩,但見中門緩緩而開,一兵符從天門檻一骨碌滾出來。但聽室外“噼裡啪啦”一陣爆響。國師出門一看,天啦,魏宅竹海竹子全部爆裂,躍出未成型挎著刀劍的竹人竹馬。國師一陣竅喜。

幾天後,皇宮傳出皇帝手諭:叫國師火速回京。

國師見到皇帝,宮女端出一枝竹箭,箭上清晰顯現一魏字。

原來皇帝正在批閱奏章,一枝竹箭射來,正好落在書案,距皇帝僅一尺。差一點點。皇帝大駭。

魏生救冷馨月一家,差點救不出來,若不是他掏出鱗片,三喊靈兒,老翁夫婦顯身,托起他們,搞不好,他們又會重落虎口。

可還未回家,不想傳來消息,魏家是朝廷欽犯,殺無赦。

魏生一聽,暗想,唯有讓冷馨月一家投靠清風道長方行,否則定會再陷囹圄。至於傳來消息是否真假,還是小心為好。

魏無忌怎麼會知道這是國師的調虎離山之計。

國師一見龍脈被破壞大半,內心狂喜。帶著皇帝的聖諭和兵士直撲積水潭。他要挖斷龍脈,斷了此帝王氣。

魏大還傻傻的跟在國師屁股後面討功邀賞。

積水潭山勢日見雄偉。國師帶著羅盤定住龍脈後便命士兵日夜挖掘,意圖把龍脈挖斷。可這山脈很是奇怪,白天挖,它夜裡又長起來,恢復如初。挖了半月,不見效果。國師大異。夜間巡視,但見山內傳出調調:不怕你鋤,不怕你鍬,就怕你銅鍋定我腰。國師知道這是土地神再唱得意歌,聽得他一喜。第二天找到一抽菸老漢的銅旱菸鍋,放在龍脈上,一鍬下水,但見地下血水如泉湧。

至此龍脈被破,魏大還矇在鼓裡。等他明白過來,腦袋已被國師砍下來。

從此魔石崖積水潭已成傳說,方圓百里再無魏氐。

幾十年後,新朝又立。在一個蕭殺的秋季,魔石崖來了位老者,自稱魏氏後人,在此買地建祠。

短篇小說丨像夢一樣自由

十一

章怡回到家一心想造新屋。魏無忌去村裡寫申請。村支書卻交待他家祖屋只能住不準拆。因他家祖屋在全市要算古蹟。這是鄉政府明文規定的。

章怡一聽不幹了,你不讓拆,總要給個理由吧?

村裡沒錢,也沒批地。村支書親自跟章怡說,這房子有三四百年曆史,應算文物,上面有可能要修繕,只是個時間問題而已。就是搬遷,村委會也會給錢的。章怡心裡略安。

章怡叫魏無忌問殷仁要入股的錢,就說要修新房。可電話打過去,無人接聽,發短信,他卻回了一條:你自已想想自已做的事,錢,放心,不差你一分,過段時間再說。章怡看到短信氣得咬牙切齒。打電話找她妹,一個結果:不接電話。

魏無忌只好買了條煙,把家裡苦衷說給章怡二爹聽。心想,你爹的話,你不會不聽吧。

一個月後,殷仁把錢還過來一部分。章怡心裡略安。

村裡在規劃區給魏無忌批了一塊地。至於祖屋,鎮上準備給他們一筆錢。魏青春聽說後,循著錢的味道,在五一長假破天荒再次回到了家。

魏無忌望著祖屋陷入沉思。至此再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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