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職學校,文學有必要存在嗎?

首先,這是文學社對中職學生而言,有沒有什麼必要。在文學社建立之初,我以為這會是一個轟轟烈烈的團體。如曠野中傳來的吶喊,像夜幕中閃爍的星辰,可以修直主的道路,可以指引人的前行。我滿心歡喜,以為這會是一場神聖的使命。但這種使命,其實更像是意淫。所謂思想,在現實面前連壯烈犧牲的資格也都沒有。這個打著文學旗號的小團體,只是經過了一個學期的小打小鬧,不能驚起半點漣漪。現實竟已殘酷至此,而理想的話語則如野鬼的吶喊,隔著幾萬裡輪迴,不能被常人所聽見。

關於理想在現實前的脆弱,很多人都可以理解,這裡也已沒有再做贅述的必要。因理想臉上所沾染的大眾唾沫已然眾多,還是不拿出來,以免讓人再啐上幾口。更多時候,這種現實的殘酷還來自於文學社內部。無人賞識尚無許多可怖,有時滔滔罵聲反而可以襯托出背後掩藏的畏懼與嫉妒。反而內部的虛偽,才讓人覺得恍惚。一個學期的時間,我見過功利主義者,來文學社只是為了博一個位置,混一點名聲。也遇到過木然的玩偶,因為班主任的壓迫,這才不得不來,進退不得,故而時時煎熬。很多人都說,中職學生因其自身水平的限制,很難窺見文學之中的美好。雖然我一再堅持,中職學生在智力上不會差高中生很多。但是,在眼界方面,確實遠不如高中學生。在沒有弄清楚何為智慧之前,眼界比腦子更加重要。因其眼界之廣闊,方能窺見世界之美好。因其眼界之廣闊,方能洞悉社會之真相。因其眼界之廣闊 ,方能認清了他媽的生活後,說一聲真他媽有趣。



光照進黑暗,黑暗卻不接受光。這是一條適用性較高的真理。但並不能因此就給出中職學生不能學習文學的結論。因在一線,我知道中職學校的諸多不足。沒有學習動力,沒有學習氣氛,因為沒有建設功勞之希望,只能以苦勞 填充生活的空泛。因為沒有崛起教育之魄力,只能以衛生或是紀律來裝點門面。這些,都是真實的中職生活。但是,這些地方也總帶有無限希望。我永遠記得《麥田裡的守望者》中的一段文字:我是說孩子們都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兒跑,我得從什麼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幹這樣的事。我只想當個麥田的守望者。我知道這有點異想天開,可我真正喜歡乾的就是這個。

文學作為一門藝術,並沒有固定的門檻可言。就像美好的愛情,並不是非要經過系統的理論學習,方才知道什麼姑娘好,什麼姑娘不好。愛情往往是驚鴻一瞥之後靈魂的戰慄,以及戰慄之後美好的溫存。文學也是如此,我相信,在中職學校會有很多學生擁有感知文學的天賦。這是造物主賦予其的神聖權力,任何機構不配以任何理由將其剝奪或是含糊帶過。與其整天訴說中職學生的不足,我更願意提供一個機會,把一些我讀過,並且覺得好的書籍,推薦給大家,並與大家一起進行討論。我不知道這個理想的麥田可以存在多少時間,我只想讓人得以窺見其中美好,一眼便也足夠。因為這是純的,也是美的,是任何其他事物所不能替代的。生活總是需要不斷的嘗試美好。

關於文學,人們總是會有太多太多的誤解。尤其是學生,在現下的教育體制下,常常容易把文學與政治、新聞、教化等事物混為一談 。認為文學就應該是歌功頌德,認為文學就只是吟風弄月。甚至於,我們大多數人在談論文學之時,道德成分總是多於文學成分。這種思想,對於文學而言是不公平的。我既然選擇在黑暗的曠野中傳出自己的吶喊,我的職責便是去修直主的道路。我想告訴所有人,文學是一門獨立的藝術,獨立於政治、教化、道德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事物之外,這門藝術,是追求文字的美感,是追求精神的戰慄,是追求生命的安適,與其他任何東西沒有過多關聯。



我願意把喜歡文學的人比喻成一個真正的美食家。對於美食家而言,美食存在的意義便是好吃。至於這份美食中含有多少營養元素,這倒是其次。很多人吃飯不追求味道,只追求營養。在我看來,這是最傻的一種行為。吃飯就好好的享受美味。要營養,那不如吃藥。

文學也是如此,我們需要的是在文字中感受美好,而不是指望讀了一本書之後就可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要是那樣,可就完全斷絕了文學的美感,不如去學政治。學得好,做一個野心家。學得差,也還可以拍一些政治正確的馬屁,大有裨益。我做的,只是把文學中的美好與樂趣,分享給更多的人。除此之外,則一概與我無關。這就是文學社存在的一個必要性,也是一番沒有作用但卻不能消失的事業。

我將文學比喻為一種食物,但卻不敢說這種美食天下第一。畢竟每個人的口味不同,有人喜酸,有人喜辣。有人喜歡文學,就會有人喜歡繪畫,萬不可說天下有一種標準可以值得所有人照做——如果有,那麼此種標準一定出於獨裁——即是如此,我們就應該給更多人一個選擇食物的條件,也就是把此種食物的美好展示在眾人眼前,任其自由選擇。反觀現實,在我們的教育中,文學總是不能純正的存在。要麼是摻和了太多的政治教化功能,抹殺其美好。要麼是一門心思奔赴應考,增添其無聊。不給別人吃美食,這算不得是缺德事。但在美食中加上一堆藥片,要求對方吃完之後辨認出該頓飯的化學元素,並保持一副受用良多的表情,這就是耍流氓,就是瞎扯淡。

文學社的存在,也許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給人提供一個真正品嚐食物的環境。在這裡,飯菜裡不加藥片,吃完抹嘴就可以走,不用分析雞腿的化學成分。若是有人緣此得成美食家,嚐遍天下美味,擁有自己的見解,亦擁有為了美味敢吞河豚的勇氣,那我便榮幸非常。若是成不了食客,認清了何為食物,何為藥片,這也是大功一件。因為這些真正的食物,多多少少,會化作你們體內的血液,支撐生命的悅動。

除了讓更多人認識文學的美好之外,文學社的存在,還有另外一個必要性。在上個學期,總有很多同學問我,老師,寫詩該怎麼寫?寫小說該怎麼寫?這些問題我永遠沒有辦法回答,這是沒有章法可循的東西。我沒辦法給出一個標準,按照這個標準填寫,而後製造出真正的小說與詩歌。雖然說法違背了努力與收穫的原則,但是,在文學的創作方面,天賦佔了很大的成分,且不能努力可以 彌補得上的。只有憑著自己的天賦與認知,在文字的創作與閱讀中不斷認識世界,認識自我,才可以不斷邂逅美好。而這種美好不光是風輕雲淡,不光是歲月靜好。更多時候,這種美好是波德萊爾巴黎街頭的腐爛屍體,是卡夫卡筆下尋找不到的城堡,是卡爾維諾風雪中的一個旅人。

我能做的,只是把我自己的一些感受,與更多的人進行分享。至於這些分享是什麼方向,什麼措辭,則沒有十足的重要性。文學不存在什麼標準答案,因此,我自己的感受也沒有是非對錯之分,這也是文學的自由。剩下的東西,則留於所有人一同評判,如才子李漁所說:不若出我所有,公之於人,收天下後世之名賢,悉為同調。勝我者,我師之,仍不失為起予之高足;類我者,我友之,亦不愧為攻玉之他山。持此為心,遂不覺以生平底裡,和盤托出,並前人已傳之書,亦為取長棄短,別出瑕瑜,使人知所從違,而不為誦讀所誤。知我,罪我,憐我,殺我,悉聽世人,不復能顧其後矣。

當然,文學也不至於離生活那麼遙遠,而且仔細說來,文學本來就是一種生活。王爾德曾說,生活是個奢飾品,因為對大多數人而言,生命只是存在而已。確實,生活和生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但也還有所聯繫。具體聯繫為:生活的人,必定生存。而生存的人,未必懂得生活。

所謂吃穿住行,都只是生存之需要 。而生存之外的時間以何種方式打發,這就是生活的問題了。換句話說,真實的生活就是消磨時光,並在消磨時間的這個過程中,呈現出人與人的差別。一些人以功名富貴為樂,以此消磨生存之外的時間,並形成自己的理論。一些人以漫遊世界為樂,以此消磨生存之外的時間,並擁有自己的信念。但無論如何消磨這該死的時光,我們且不能渾渾噩噩。並非是這種狀態顯得低級,而是這種狀態很難感受快樂。時間太漫長,而快樂太短暫。除了誰都能喝的白水,也許我們還應該嘗試咖啡、綠茶、果汁的滋味,並選擇能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一個。而文學的存在,也就是給了我們一種生活狀態的選擇。讓我們得以用閱讀或是寫作的方式來消磨時光,並從中感受快樂,超脫渾噩狀態下的無聊與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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