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婉兮。”
朗朗男聲響起，縈繞耳畔，久久不散。
一瞬間，衛如蔓愣住了。她的全身上下都變得僵硬起來，就連一如既往的淡然都有些鬆動。她的眉梢跳躍，卻不是欣喜，而是濃厚幾乎不可散去的恨意。
滔天的恨。
“衛哥哥！不是讓你等我們嗎！你怎麼自己找過來了！”衛婉兮立即鬆開衛如蔓，蹦蹦跳跳地走向那個男人。
那張臉，衛如蔓太熟悉了。
楚慕玉。
她的未婚夫。
可又有誰能想到呢，在幾年之後，她的未婚夫將她納為妾，而娶得妻子，卻是她的妹妹，衛婉兮。
那個時候，衛如蔓努力不去恨。直到最後，這對狗男女陷害她紅杏出牆，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抽筋斷骨，活活打死！
好啊！好啊！
衛如蔓垂下眼，她努力壓制了自己的怒意，轉化為掩飾的平淡。
“婉兮。”楚慕玉柔聲道，“雲兒。”
不得不承認，楚慕玉長得也的確出眾。他的面目清秀俊朗，渾身上下帶著一股與身俱來的書卷氣息。
倒是看上去猶如春風的男子。
“姐姐，你怎麼了？”衛婉兮見衛如蔓沉默，竊喜，“是不是還在記掛剛才的事情？爹爹不是原諒你了嗎？無須擔心。”
“哦？可是發生了什麼？”楚慕玉問道。
衛婉兮順勢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姐姐惹爹爹不開心了，不過已經無事了。”
瞧，這顛倒黑白的本事，無論如何都要給衛如蔓抹黑一把。
以前的衛如蔓聽不出，不過現在看來，這兩人難不成早已暗度成倉？
“原來如此，雲兒從小真性率真，倒是你這個做妹妹的算是乖巧。”楚慕玉溫柔笑道，“可偏偏這樣的雲兒，才是最令人心動的。”
作為未婚夫，說一些甜言蜜語也不是什麼壞事。
而前世，衛如蔓就是被這糖衣炮彈給矇蔽了雙眼，以至於最後就算被納成妾也痴情，心甘情願地忍聲吞氣。
衛如蔓深吸了一口氣，轉眼，她的面上浮現羞怯，完全是少女懷春的嬌羞模樣：“衛哥哥胡說些什麼，也不怕妹妹笑話……”
“我可不敢笑話，誰不知道衛哥哥喜歡姐姐喜歡的緊啊。”衛婉兮吐了吐舌頭，“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
衛婉兮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幾眼後才緩緩離去。
楚慕玉走上前，他看著低頭的衛如蔓，蔑視一閃而過：“雲兒，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衛如蔓的身體忍不住顫抖，她根本不敢抬起頭，她怕當看到這張臉時，她的一切偽裝就會全然崩潰。
這是她曾經最愛的，以前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
“原來如此，那我帶你回房吧。”楚慕玉說罷就要伸手挽過她，可卻被側身躲過了。
“就不勞煩衛哥哥了，況且衛哥哥親自送我，也不怕鬧什麼笑話。”衛如蔓嬌嗔道，讓楚慕玉原本心生的懷疑也隨之消散。
楚慕玉瞭然，他笑得更為開懷：“也好，雲兒你還是老樣子。”
衛如蔓與他拉扯幾句，便找藉口離開了。
沒有人看到她袖下緊握的拳頭，也沒有人看見當她轉過身時，那洋溢而出的痛苦。
楚慕玉，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
夜幕已深。
皎潔明月垂掛枝頭，夜風蕭瑟，吹過葉間娑娑作響。
“衛哥哥，你怎麼那麼久才來看我啊。”少女依偎在男人懷中，柔嫩小手貼於對方的胸前，軟糯聲音更是讓人面紅心跳，“你這麼久沒有來找我，我都想死你了。”
這個人，就是衛婉兮。
衛婉兮本就生得楚楚可憐，如今配上那媲美林黛玉的哀怨神情，稱得上是由我見憐。
“我也是極為想你，只是最近有些繁忙，都抽不出時間來見你。”楚慕玉手捧少女的髮絲，湊於鼻尖輕嗅。
他沉溺於溫香軟玉之中，所以錯過了懷中佳人那隱藏而下的厭惡。
“我當然理解你了，只是實在是太思念你了，況且……”衛婉兮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姐姐的脾氣，最近真是越來越驕縱了，常常惹父親生氣。我本來就有愧於她，也總是為她頂罪，卻沒想到她竟然越來越眼本加厲。”
“好一個衛如蔓，真是不知好歹！”楚慕玉咬牙切齒，“婉兮你放心，等我功成名就，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可是，姐姐她……”
楚慕玉冷笑連連：“她不過是我的一顆棋子罷了，你放心，我愛的只有你一個。等那個時候，我就會接觸婚約。”
這話著實讓衛婉兮莞爾，話語更加甜膩：“李哥哥，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衛如蔓啊衛如蔓，你沒有想到吧，你的未婚夫根本不愛你！而他心心念的，是你的妹妹！
這個激動人心的想法在衛婉兮的心裡紮根發芽，然而不待她反應，原本寂靜的院子忽然喧鬧了起來。
燈火點燃了原本昏暗的院子，一時間，摟抱的男女全然曝光在了明亮之下。不知何時，空曠的院子擠滿了一群人。衛婉兮一驚，她連忙推開楚慕玉：“父親！你怎麼在這裡！”
“我怎麼在這裡？那我倒想問問你，你在和他做什麼！”就算是自己最為喜愛的女兒，此時也無法按捺住衛成峰的怒氣了。
“我，我不知道！”衛婉兮驚慌失措，她的腦海一片空白。
“妹妹，你，你這是……”衛如蔓伸出手，食指對著二人，顫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悲傷。
當看到衛如蔓，衛婉兮的眼睛立即明亮了起來：“姐姐，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結果我和衛哥哥到了，卻遲遲不見你的蹤影，難不成……”
這話裡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了。
果然，聽聞此言，衛成峰立即變了方向，轉而瞪向衛如蔓：“衛如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妹妹，你再說些什麼？我為何聽不懂？”衛如蔓似被嚇到了，眼角甚至擠出了幾滴淚水，“我之前為了那份賀禮，一直和父親在書房討論。直到剛剛回院子聽到動靜，以為是小賊，才叫人過來抓人，沒想到……”
她的話語和身體一般劇烈發顫，說話也是斷斷續續，不過不難聽清：“爹爹不是最清楚的嗎？難道爹爹還懷疑我不成？婉兮她是我妹妹啊，而衛哥哥，更是……”
她說到後面，已經不知道是真悲傷還是假悲傷了。
是啊，自己寵愛的妹妹和自己最愛的未婚夫狼狽為奸，甚至到最後害死了自己，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而她到死後，才發現這個道理。
衛成峰的面色也有些難堪，畢竟衛如蔓說的句句屬實。只是衛婉兮是他最心愛的女兒，難道他真的要懲罰衛婉兮？
“爹！”衛如蔓忽然有了動作，她猛然彎下身，雙膝跪在地上，“爹，求求你原諒婉兮！就當，就當一切都是我的錯好不好！婉兮是我的妹妹啊！”
這哭得梨花帶雨的，讓人心生不忍。
“胡鬧！”衛成峰情緒複雜，臉上紅青一片。明明是求情的話，卻怎麼聽上去都像是諷刺，“我在你眼中是這般人嗎？好了，我一切會自己斷定！”
“爹！”衛婉兮晃了，從小到大，衛成峰都沒有懲罰過她。難道這一次，她真的要摔在坑裡嗎？
還有這個衛如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厲害了！三言兩語擺脫了嫌疑不說，甚至落井下石！
“衛婉兮，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衛成峰怒斥。
“爹，你這是在不信任我嗎？”衛婉兮淚眼婆娑，哭得肝腸寸斷，“真的是姐姐她……”
“妹妹！”衛如蔓悲鳴，“為什麼你執意如此？就算是我讓你來的，難道是我讓你和衛哥哥摟摟抱抱嗎？妹妹，我願意替你頂罪，你別冤枉我了，可好？”
“我沒有！”衛婉兮大喊。
這話讓衛成峰更為無措，他本來想要就此算過，可是沒料到衛如蔓將一切都說出來了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難。
“陳叔叔。”楚慕玉倏然開口，“想必你是誤會了。”
“我和婉兮想要賞月，偶遇於此，結果婉兮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塊絆倒了，我為了扶她，才會有剛才那般景象。”
楚慕玉說得有頭有尾，衛婉兮眼睛一亮：“對對對，爹爹，就是如此。”
衛如蔓看在眼中，暗笑不已。楚慕玉能在以後走上那麼高的位置，那手段和腦子也不會差，只是衛婉兮，現在年幼，遠遠達不到以前的狠毒聰慧。
不過楚慕玉這三言兩語的，把一切都撇了個乾淨。就算有人不信又如何，只要衛成峰信了一切都可以一筆帶過。
再加上，衛成峰寵愛衛婉兮。
果不其然，衛成峰的表情鬆動，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倒是我誤會了。”
“倒是你！”他話鋒一轉，對向衛如蔓，“身為姐姐，不想方設法為妹妹的清白著想不說，還大喊大叫，成何體統！不過算了，看你一心為妹妹的份上。”
衛如蔓低頭諾諾，暗地裡卻是冷意凜然。
她早該清楚的的，衛成峰的眼裡有的永遠是衛婉兮。他的女兒，只有衛婉兮一個人。
“行了，大半夜的鬧些什麼，都回去吧。”衛成峰道。
這件事鬧得轟轟烈烈，卻是草率收尾。不過衛如蔓也不計較，畢竟她特地叫來了不少下人，那些下人都是有眼有腦子的，而且嘴碎的很。
輿論，往往是人最管不住的東西。
“如蔓……”楚慕玉深情喚道，“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我，我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李哥哥，你做什麼！她肯定是故意的！”見衛成峰先走了，衛婉兮全然沒了乖巧的樣子。她甚至不再偽裝，將自己的惡毒全然放在了嬌俏的臉上，“姐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根本不會在父親面前有那麼糟糕的一面！不管父親怎麼偏袒她，這一幕已經被永遠的記下了！
一切都是因為她！衛如蔓！
“妹妹，你說什麼？”衛如蔓哀嘆，“你冤枉我就罷了，你畢竟是我的妹妹，我也不計較。只是我一心為你，你怎麼能那麼誤會我的好意……”
衛如蔓柔弱可憐，與衛婉兮的嬌蠻著實造成了不小的反差，就連楚慕玉也頗有些奇怪地看向她。衛婉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連忙道：“姐姐，對不起，我剛才怒極攻心，一下子衝昏了頭腦。”
衛如蔓微笑著挽上她的手：“沒關係，畢竟你是我的妹妹，你做什麼我都會原諒你。”
原諒她？可能嗎？
上輩子的抽筋扒骨之痛，這輩子無時無刻的陷害。
她永遠不會忘記，衛婉兮是怎麼嬌笑著嘲笑她的愚蠢，將過去的罪行一一道來。
衛婉兮啊衛婉兮，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都會讓你明白，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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