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孩姜文的3個寓言

“要有風,要有肉

要有火鍋,要有霧

要有美女,要有驢”

《讓子彈飛》馬縣長興頭上讓湯師爺做首詩,這些元素都得具備。

這詩不好做,師爺正為難。

土匪的子彈飛來了,給師爺解了圍。

接下來的故事裡,這些都有了。

詩成了!

師爺呢?沒命了。

老男孩姜文的3個寓言

聽上去,這像是投資人和導演的對話,也更像是觀眾和創作者的博弈。

荒誕和圓滿同時存在,是他的標籤。

1

他的六部作品,有一個很明顯的分界線。

他的老三步是

《陽光燦爛的日子》、《鬼子來了》、《太陽照常升起》是一類,荒誕、圓滿是在事件中完成,他有要對一種主流故事講述撥亂反正的慾望,換自己的角度來講故事

他的新三步是

“北洋三部曲”《讓子彈飛》、《一步之遙》、《邪不壓正》是第二類,故事本身只是一個殼,他沒有太大興趣去講故事是什麼樣的,他開始對荒誕本身進行體無完膚的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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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酒叫杜康,是解憂的,你不解的你誤解的你費解的,可以和他一起品一杯,醉裡挑燈看劍。

後面這酒是乾紅,喝之前先要打開和當下現實的空氣、汗味、香水、人味,車水馬龍接觸下,再喝下去,才會懂得它的醇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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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折的地方是在《太陽照常升起》,這是姜文電影中目前為止最視覺化一部影片,最沒有姜文所謂的電影符號,

又最具有姜文氣質

單獨拉出看哪一段都不像姜文,沒有“出了村過了河”的車軲轆話,

也沒有出一個作者旁白,拉著觀影的人逃離劇場的刻意閃避;

就連姜文飾演的老唐,都顯得特別不姜文。

但姜文的新三步,從這部電影講起來最好,這個我放在最後聊。

我們先聊三部曲,開篇。

《讓子彈飛》:北洋年間,南部中國

《一步之遙》:北洋年間,東部中國

《邪不壓正》:北洋年間,北京以北

為什麼沒有西

老六問張麻子,東洋、西洋、南洋,為什麼沒有北洋

“北洋就是咱們這啊”,那麼西就不用找了。

2

從時間順序上看,三部曲的順序是順時針的。

革命勝利之後,縣裡是黃四爺和張牧之,一個做了惡霸,一個做了土匪。

城裡是新大帥和洋人瓜分了舊世界,馬走日和武七,一個做了掮客,一個成了新錢

昔日的首都改了名字,從北京換成了北平,

洋人、新大帥、新錢都融化成了新北平人,有了一個和諧北平,

藍先生和李天然,一個想從你內部點燃它,一個想從外部破壞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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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人物上來看,不妨把讓《讓子彈飛》當做《邪不壓正》的續集。

李天然是養父送到美國的布魯斯李,是那個張牧之夢想中要送到西洋的老六,懂了音樂和穆扎的老六。

而老六又何嘗不是回到國內的李天然,

“你惡,我比你還他媽惡!”

《邪不壓正》的結尾,李天然大仇得報,站在屋頂,茫然無助。

他是該有個孩子了。

找不到這個孩子,他就一直是老六,還會遇到黃四爺、胡萬、賣涼粉的、武智衝,還要不斷找爸,不敢面對武七。

他要想做個體麵人,下場就是兩碗涼粉一把短刀。

找到了這個孩子,他就是張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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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之遙》裡,項飛田給獄中的馬走日講了一個故事,原文如下:

日本有個時代叫江戶,江戶時代有個武士,武士的名字叫日夏步,日夏步7歲那年,他爸爸闖了大禍,全國通緝追殺。

一個夜晚,沒有月亮,官兵來到家裡,提著一顆人頭問日夏步:這是你父親嗎?日夏步搖頭說:這不是我爸。

又是一個夜晚,又是沒有月亮,又是官兵來到家裡,提著一顆人頭問日夏步:這是你父親嗎?日夏步依然搖頭說:這不是我爸。

還是一個夜晚,還是沒有月亮,還是官兵來到家裡,還是提著一顆人頭,還是朝日夏步大喊:這是你父親嗎?

小日夏步盯著人頭,凝視良久,臉色一變,倒頭便拜,抽出短刀,刨腹自盡,口中高喊:爸爸!兒子隨你而去!

……

這不是兒子隨爸爸而去的故事,是兒子救爸爸的故事!

那幾個人頭並沒有他爸爸,他通過自殺,讓爸爸永遠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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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黃四郎說的“如果你死了,你就永遠活著”

父親只有死了,他才永遠活在兒子心中,這是父親這個稱謂的使命

兒子如果死了,父親只有為他復仇這一條路,這是父親這個稱謂的使命。

3

《讓子彈飛》是三部曲中最容易理解的。

快意恩仇麼,土匪遇到惡霸,黑吃黑的故事,本來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的東西。

姜文在裡面改造了一個東西,讓整個故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人!

張麻子進城本來是為了掙錢,但進了城突然就不想著掙錢了,要站著掙錢,目標從掙錢變成了站著!

等到老六冤死,夫人身亡,故事進入了下一個階段,從“站著掙錢”變成了復仇。

交織在眼花繚亂互換身份戲中的陰謀陽謀,是電影的衣服,是導演的手藝;

但裡面的人才是真正的“材料”,他想講的還是一群高度符號化的人。

且不說張牧之、湯師爺、黃四郎幾個主角,

看幾個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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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智衝武教頭:

這個武松、魯智深、林沖的結合體,都是朝廷命官,都是身懷絕技不得志,然後都曾想找個靠山順杆爬,不要反感他,想想武松怎麼打的蔣門神、魯智深如何鄭屠,林沖怎麼去給太尉送禮,千百年來是招安還是造反,這些人都是主力。

賣涼粉的:鴻門宴裡唯一死的“真兇”,根本不用演,活脫脫一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活標本。

夫人:誰是縣長我就是誰的夫人,花錢供男人買縣長為了啥,就是為了當縣長夫人。

這種高度符號化,標籤化的人,是北洋三部曲和其他電影比最大的不同點,而且貫穿在三部曲中。

有武智衝武教頭,就有《一步之遙》裡喊著“用小刀還是用大刀”的王天王,一武一文,這是幫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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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被花國總統大選大腿舞感動的全球直播的觀眾,就有相信李天然是叛徒,朱師兄是大英雄的市民,眼淚是真的,憤怒也是真的,這是偉大的群眾;

如果你還記得《一步之遙》裡那英飾演的老鴇勾姐兒,那你一定不會對《邪不壓正》裡許晴飾演的唐小姐陌生。因為她倆一個是“復旦外文系學士”,一個是“劍橋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這是那些花兒;

《讓子彈飛》裡“槍在手,跟我走”聲浪後蜂擁而至的光膀子群眾,穿上衣服進了城就是王天王演《槍斃馬走日》時鼓掌喝彩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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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姜文北洋三部曲和他自己之前作品,乃至其他中國導演作品裡最不同的設置,他給自己的電影找到了一條線。

線裡邊是一個完整的故事,線外邊是他的寓言。

4

三部作品中,《一步之遙》算是最肆意也最柔軟的電影。

我想這和王朔加入,搭起的骨架有關。

那個投槍一般話語密度的朔爺,在電影中表現出來的往往是最柔軟的。

近幾年朔爺回到影視圈,

馬走日一臉不三不四,一遇到武七就說不出話,比處男還雛,這是王朔作品裡所有男主角的特性。

整個故事裡,除去那些夾槍帶棒的俏皮,內核其實非常蒼老——永失我愛。

老男孩姜文的3個寓言

在年少時,“永失我愛”是指少年失去的是愛人,

到現在,“永失我愛”指他失去了對一切美好的信任和想象

當世界

變成了成功男人都在講討小老婆的戰術,

成功女人都在講睡多少個男人才有資格說喜歡時,

真正有話說舉辦過春晚,當做最佳主持人的馬走日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失語了

他連給自己辯白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既不敢和武七說愛,也不願和圍觀群眾講真相。

看到這裡,你是不是想起了某個著名談話節目主持人——崔永元的故事。

當今天我們再次回頭看《一步之遙》時,馬走日和王天王,不就是崔永元和馮小剛嗎?

老男孩姜文的3個寓言

馮小剛怎麼十問崔永元的:

“談話類節目主持人,全國就你一個嗎?如果他幹過的事你都沒幹過,何來對你的傷害呢?"

"為什麼不用法律維護你的權益呢?你可以起訴啊"

“你揚言要讓《手機2》聽拍,你太自不量力了吧!”

王天王在舞臺上是怎麼殺馬走日的:

“她是完顏小英,我是馬戛走日,我們倆本是一對狗男女”

“昨天有人威脅我,企圖收買我讓我不演這出戏了,我現在聽聽大家的意見,這個人是砍還是不砍”

王天王都搬出成功學,教馬走日“老老實實做人,認認真真演戲”

馬走日和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好談的呢?

理解了這一層

再看《邪不壓正》,你就能懂。明知去死的藍先生,最欣慰的眼淚是留給說幹就幹的李天然,

你就能明白,再多幾個能躲子彈的李天然,都不如哪個在屋頂裸奔的少年珍貴。

越想證明就越不肯定,越不肯定就越不可信。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光說不做

從《讓子彈飛》開始的黑吃黑,到《一步之遙》的失語自汙,到《邪不壓正》的狂浪不解釋。

他對現實還留著最後一抹亮色。

我是米小粒

助你生根,伴你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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