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沸的季節

夏天總是先扣響園子的竹門,然後將熄滅的火把一束束點燃。撲過來的夏,會讓你忍不住在又一個輪迴裡回望春天,然而春天已轉身去了另一個地方。

夏天躁動起來,彤紅的火把高過頭頂,滾過山坡和野地,像天然的火塘星火四濺,一句話沒說完,園子裡的夏天,便煮沸了一個不一樣的季節。

年輕時許下的諾言再一次發芽,籬笆不再孤單。小花朵背靠背,肩搭肩,順著籬笆往上爬,像一個大花籃。水漲了,天空壓下來,草地上不停地冒熱氣,喧鬧的籬笆只有生長,看不到嘆息。

嫩豆角像詩歌,像月牙,在噴火的菜畦裡想心事。朝天椒見誰都說尖刻的話,看不見喜上眉梢,心裡卻裝著甜蜜的事兒。水流邊,黃瓜拉長影子,西紅柿燃燒成一團火焰,它們搭在季節的肩上,栩栩如生。只要再吹來一陣熱風,園子都將掛滿果子。這些都是屬於我們的一塊塊蜜糖,我們只要把生活的根剖開,讓每一個走過去的早晨和晚霞燒紅的天空,都流淌出乳汁來。

蜻蜓如葉,像在詩詞裡覓涼。陌上蝶舞,罩住了夏蟬的眼睛。只需一眨眼,一粒粒種子落到泥土裡就會發芽,夏天的大園子也是一個春天。原野疊翠,草長鶯飛,漫漫草灘收藏了春天的心思。遠處山坳,灑落幾戶人家,叮咚泉水扣響了靜寂的門扉,奔跑的暑夏被纏住了腳步。天空白雲如朵,花兒在夏日的陽光下搖曳芳華,飛鳥沒費多少力氣便躲過猛夏的追逐,在綠林間自在穿行。夏,擱淺在季節的小河邊。

夏天又睜大了眼睛,荷塘是這眼神裡的一點紅。荷葉敞開裙裾,荷花綻放笑靨,清澈水面有小船打漿劃過,村姑一腳踩空,掉進了“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的《採蓮曲》裡了。青松翠竹,蒼翠挺拔;樹影婆娑,漫山蔥翠;小徑幽幽,流水潺潺。

夏天的眼睛裡有奔跑,也有安寧。把手攤開,讓夏的翅膀落上去,多瞧幾眼這流火的眸子。

煮沸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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