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真實的人倫悲劇,比「禁片」還殘酷

First青年影展一直致力於發掘國內青年新導演的作品,被譽為“處女作發源地”。

它不迎合大多數人的喜好,卻潛移默化地成為中國電影新生力量的藝術發源地,

成為國內獨立電影不可忽視的力量。

今天影小妹就要給大家推薦一部獲得FIRST最佳劇情長片獎及最佳導演獎的電影——

《喜喪》

農村真實的人倫悲劇,比「禁片」還殘酷

王家衛曾用小津安二郎的《東京物語》與這部《喜喪》相比,

盛讚導演塑造了一個可以和《東京物語》父親媲美的母親。

何為「喜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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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喪”,“人家之有喪,哀事也,方追悼之不暇,何有於喜。而俗有所謂喜喪者,則以死者之福壽兼備為可喜也。”。

意思就是說,家裡有人去世了,而死者是德高望重,福壽雙全者,家族興旺;年紀在八九十歲,這樣的死者葬禮可謂喜喪。

兒孫們就不會那麼悲傷。會停靈三至五日大擺宴席,招待親朋好友。

可是在這部片子裡,喜喪二字反而更像一個大大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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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開頭是一段吹鑼打鼓辦喪禮的畫面,

八十六歲的林郭氏一身齊襟大衣、拄著柺杖顫顫巍巍地亮相。

老人在一次意外的摔傷之後,行動不方便,成為了全家人的“累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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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兒子、三兒子、三女兒擔心她死在家裡,沒人發現,就聚在一起開會,想要把老孃送到養老院。

老人不同意,因為在農村人的眼裡,去養老院就是送死。

但三個孩子已經把敬老院的定金交了,顯然已由不得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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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老院病床緊缺,在等床位期間,林郭氏只能走上一條輾轉於各個子女之間的寄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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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郭氏先是去了二兒子家中,二兒媳覬覦老人的院子,想等老人去敬老院了,就搬到婆婆的老宅。

在與二兒子住時,出了兩件事。

一是從小跟著老人的孫子小道,偷東西被抓進了派出所,孩子想弄到錢,去上海找他杳無音信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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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是二兒子的女兒打算去城裡打工,想把孩子寄在這裡,讓爸媽幫她養。

二兒媳卻冷嘲熱諷地說:

“我是伺候老還是伺候小啊,你奶奶這麼大年紀在鋪上睡著。你問問你奶奶,我年輕的時候她幫我帶過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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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家住不下去,老人轉到了老三家。

到了老三家,進門換鞋,鋪白毛巾的“專屬座位”,吃飯的“專用碗筷”是三媳婦對老人的歡迎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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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老人當作垃圾一樣看待,生怕沾上什麼不祥之氣。

老三家的孫女想出去見識一下大城市,不想一輩子待在這種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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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媳婦一口否決了,奶奶卻悄悄支持她。

電影中有一段她給奶奶洗頭的場景,是這個電影裡為數不多的溫情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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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也沒在三兒子家中久住, 就搬到二女兒家中。女兒在街頭賣煎餅,算是這幾個孩子中最孝順的。

但是她也一遍遍地問著老太太,

“娘,你想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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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只能無奈地說,“不想死也得死啊。”

好景不長,家中丟了錢,二女婿懷疑是老太太偷了,二女兒更是直接質問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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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不單行,女兒的兒子還出車禍死了,老太太覺得再住下去不合適,又搬回了老家,由兒子和兒媳伺候。

有一天林郭氏中風摔倒,腦神經損傷,得了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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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有事沒事就哈哈地笑,被二兒媳罵作:天天半夜三更笑,瘮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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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這件事後兒女們就開了家庭會議,準備籌錢給老太太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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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誰都不願意出錢,會議開著開著吵了起來,二兒子還打了嫂子。

於是會議就這樣不歡而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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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笑病,終究是惹怒了兒子兒媳,她被兒子兒媳趕到牛棚去住。

片中有個鏡頭,牛棚外清晨的微光,母親拄著柺杖緩緩走向門口,左側的黃牛哞哞的叫著,沒有其他聲音,只聽到母親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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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燭將滅,渡盡苦難,還要在生命的尾端感受到生的虛無,感受到人情冷暖,

生如螻蟻,死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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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老人仍在拜菩薩保佑自己的孩子。

可是,二兒媳依然看老太太不爽,大罵“天天拜菩薩拜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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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二兒子把菩薩像給摔碎了。

最後一塊遮羞布都被扯下,這下老太太的信仰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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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養老院有人去世,騰出了床位,老太太可以搬進養老院了。

走之前,她把一直在繡的幾副鞋墊交給了兒子,讓他們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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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傳家的玉鐲子給了二兒媳,二兒媳立即眉笑眼開,對老太太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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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還沒亮,老太太早早就起來了,

她看著一直帶在身邊的黑白的全家福,拜了拜碎掉的菩薩,

還是說著那句:“菩薩保佑孩子們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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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笑了起來,當然,是笑還是哭,不得而知。

她從口袋裡慢慢拿出一包老鼠藥,看了一會,倒在手裡,吞下了。

天亮了,敬老院的人來了,才發現她手裡握著那張黑白照片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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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

出殯那天,只有兩個孩子來了,其他幾個孩子只寄了錢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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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說老太太生前喜歡聽戲看電影,於是請了一個女人上臺跳舞。

還有村民起鬨,跳著脫衣貼身下流的豔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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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荒誕得令人發笑。

老太太走後,幾個兒女的生活依然繼續著。

影片的最後,兒媳婦在勞作中昏厥,生活週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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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有處小細節,老太太一人獨居在老宅時聽的收音機裡面的歌,看電視時候聽的歌,以及小道開摩托送人去火車站時飄來的歌,

都是關於走向新世界,暢想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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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影片中,老太太是沒有未來沒有新生活的,日復一日其實是在走向終結。

電影聚焦於農村老年人的生存狀況,更是對於社會分化和邊緣群體生存狀態的一種真實刻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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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片中老人的遭遇雖然讓人心痛同情,但兒女們卻也很難用道德標準來衡量,因為每個人都在這個困境裡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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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越往後看,越感覺悲涼,敗落的不是生活,而是人性與社會。

在中國老齡化日趨嚴重的今天,老有所依、老有所養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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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覺得,生而為人,先為子女。

陪父母走到生命的盡頭,是每個為人子女不容推卸的義務。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逝人生只剩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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