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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2018年4期封面
羅家的家族史的確太精彩了
文丨裘山山
認識《李莊深巷裡——羊街8號家族記憶》作者闞文詠，是在千禧之年。那天一幫女友帶我去她的公司玩兒，參加他們公司的新年趴體。我第一次見到了她，一個美麗能幹的女老闆。必須說一句，即使是在成都這個地方，她的美麗也是出眾的。只是那時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都叫她闞姐，我也跟著叫。很久以後才知道，她還比我小兩個月，也才知道她有個很斯文的名字，文詠。
民國三十年（1941年）6月9日，中央研究院成立13週年紀念會在李莊板栗坳慄峰山莊舉行（前排左一光頭長衫者為羅南陔，圖片來源：“當代”微信公眾號）
幾年後博客興起，我和她都開了博客。我時常去她博客“串門”。她那時正是事業興旺期，很忙很忙，但依然會隔三差五的寫點兒文字，讀書筆記，觀影感受，或者對社會事件的看法。一讀之下我暗暗驚歎：原來這個女老闆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女老闆，不但有文采，還很有見解。不由的刮目相看。於是，我們從普通女友漸漸演變成閨蜜，一起喝茶，一起逛街，一起看展覽，友情延續到今天。
《當代》2018年4期以該期刊物一半的版面，隆重推出闞文詠女士創作的紀實作品《李莊深巷裡——羊街8號家族記憶》
某一次聊天時，我們聊到了抗戰時期的李莊。闞姐頗為激動的說起了她的家族往事，隨便講了幾個細節就把我們給鎮住了。我這才知道，抗戰時期那個俠肝義膽發出16字電文，邀請同濟大學到李莊去的領頭鄉紳羅南陔，是她的曾外公，也才知道她的母系家族是個很了不起的家族。我暗想，難怪她如此美麗，難怪她如此有的文化底蘊。
著名文獻學者逯欽立與羅南陔九女羅筱蕖結婚照（圖片來自網絡）
我們幾個女友當即都鼓勵她把家族故事寫出來。以後只要見面，總免不了問她進展如何，卻根本不知她為此付出了什麼。有一次她跟我說，已經寫了五萬字了，但是感覺太艱難。一個是事業壓力大，沒時間，再一個是寫作本身艱難。她說山山，現在我才知道你們寫作多麼不容易。我的編輯職業病馬上犯了，給她打氣說，寫作最重要的是堅持，不要放棄。尤其是長篇。你想我一個職業寫作的寫長篇都很痛苦，何況你是初次。她說好，我一定堅持。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再問她怎麼樣了，她說有進展，但有個地方卡住了。我說你就把卡住的地方跳過去，往後寫，先拉出全稿再說。但闞姐很要強，並沒有按我說的把難的地方跳過去，而是一點點啃，努力往前走，最終越過難關，完成了全稿。歷時五年。
梁思成、莫宗江在李莊繪製圖紙（圖片來自網絡）
當她把初稿發給我時，說心裡話，我並沒有抱很高的期望。一來，她畢竟是初次寫作，在此之前，她連一萬字以上的文章都沒寫過，一部二十幾萬字的書稿能寫完就不錯了；二來，我看過很多家族史，大多屬於敝帚自珍那種，外人讀來並沒有那麼精彩。
可是，當我開始讀時，立即被驚到了。還沒看完，只看了幾章，就按耐不住給她發信息說，寫的太好了，太精彩了！
李莊同濟校史陳列館裡的照片，三位女生或挽發或披肩，穿著素淨的對襟衣衫，左胸各別一支淡雅的胸花，氣質頗為不俗。她們美麗的臉龐上，有一絲淡淡的憂慮，正是那個山河破碎、風雨飄零時代的寫照。她們沉著嫻靜的微笑，穿過歷史的時空，彷彿就在我們面前，讓人久久不能忘懷（圖片來自網絡）
我是個極不善談理論的人，只能以普通讀者的角度來說說這個好和精彩了。一方面，是她的文字好。闞姐的文學感覺，絕不輸給專業作家，開篇幾句話，就讓我們進入到了幽深的往事中，腦海中浮現的畫面瞬間轉換成黑白片。她的場景描寫極具畫面感，而且還很善用四川方言，讀來如聞其聲。另一方面，則是羅家的家族史的確太精彩了，精彩到彷彿虛構。儘管我知道里面的每一個人物都是真實的，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我還知道闞姐為了將他們寫的真實鮮活，幾年來不斷尋訪那些散落在全國各地的家族老人，但我讀的時候，總覺得像在讀小說。其實小說也沒那麼精彩。高祖的神奇婚姻和離奇死亡，高祖母淡定而又決絕的殉情，曾祖母與長女蘭芳為保護家室與男性們鬥智鬥勇，蘭芳的最後出家。尤其是，抗戰時期羅南陔挺身而出，歡迎同濟大學到李莊，有傅斯年、陶孟和、董作賓，李濟，李方桂、梁思成、梁思永、林徽因等著名學者，以及中央研究院、中國營造學社等大批民國時期一流的教育和文化機構，從而為中國的文化抗戰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幾乎每個章節都有個讓人驚歎的小高潮。隨著故事的跌宕起伏，我們不僅看到了一個大家族的興衰史，更看到了整個古鎮李莊的百年史。
李莊羊街39號 金陵大學文科研究所舊址（圖片來自網絡）
讓我欽佩和敬重的是闞姐的認真，不止是傾情，而是傾注心血。無論哪個人物，哪個年代，她都沒有因為歲月久遠而匆忙掠過，沒有因為陌生而模糊面容。每個人物都細細去刻畫，每個事件都下功夫去還原，精彩而又傳神的細節隨處可見，讓我不禁想起那幅長長的《清明上河圖》。這些年，李莊逐漸被世人所知，陸續有了一些文章和書籍，但是從李莊後人的視角，從一個家族的視角來寫，闞姐是第一個。其獨特的視角會讓這段歷史更為詳實、生動和客觀。
中國李莊抗戰文化陳列館（圖片來自網絡）
李莊，萬里長江第一古鎮，這是一個文化和歷史遺蹟沉澱的古老的小鎮，一個訴說著抗戰風雲和滄桑的古老小鎮，一個能折射中國傳統文化、涵養著中華民族精神的古老的小鎮（圖片來自網絡）
這是一段不應該被淹沒的歷史，這是一個不該被忘記的家族，這是中國近代史中一隻五臟俱全的“麻雀”。我相信本書的價值不僅是文學上，還有史學上的。
2018年6月29日於成都正好花園
作者簡介 裘山山，女，1958年5月生，祖籍浙江省，中國作家協會全委委員，中國作協軍事委員會委員。1976年入伍，1978年發表小說、散文。1983年畢業於四川師範大學中文系。曾任《西南軍事文學》主編。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我在天堂等你》《春草開花》等，小說集《白罌粟》《一路有樹》等，散文集《女人心情》《遙遠的天堂》等，長篇傳記文學《隆蓮法師傳》等。作品獲第八屆全國“五個一工程獎”、第四屆冰心散文獎、中國人民解放軍文藝獎、第四屆魯迅文學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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