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流氓譜上老炮兒二季(一)

寫東西和看東西跟抽菸一樣,必須到極度渴望能夠需求的時候,無論寫還是讀出來才會有滋味。人生若是有一個陡峭的開頭那是極其危險的事兒,小說若是有一個平庸的開頭更是極其危險的事兒。在手機上敲下再多的東西,看著千篇一律的字體,都感覺不像自己寫的。雖然不環保,但重要的東西還是喜歡用紙和筆,當斷斷續續的筆跡爬過紙面那些微眇的山巒溝壑,筆尖拉出的沙沙聲裡,會傳遞出一種永恆改變的莊嚴感。於我而言,京城當年的熱血青年若是一幅畫,那麼比任何大師的作品,更能激起對於繪畫這件事的崇敬……就讓我們一起再次回到那個熱血沸騰的年代……。

第一章

公元一九九七年,香港迴歸前軍事博物館舉辦了一次大型的展覽《北京嚴打紀實展覽》。排第一的悍匪是多次搶劫銀行的鹿憲州,排名第二的是呂文生。我們的故事就從呂文生說起。提到呂文生就一定要知道這幾個人,他們來自四九城,匯聚在一起,在京城這片江湖像夏日螢火一樣有過瞬間閃爍:呂文生、二黑、老華子、斌子、蝦球、老五、鐵良、吳豐、六娘兒們、薛毅等等。

尤其這個薛毅,長得儀表堂堂,眉宇間透出掩飾不住的風流倜儻,在外人眼裡誰也不相信他命案連連。他人生的最後時刻,都充滿了亮點,二中法公宣那天,他們幾個人異常平靜,當審判長宣判他們死刑完畢,問是否上訴嗎?幾個人笑了笑集體口徑一致不上訴,押回看守所的路上,哥兒幾個坐在同一輛警車裡,手相互落在一起彼此只說了一句話:“哥兒幾個咱們來生再見吧!”

執行槍決的那天,薛毅在路上自言自語。有個記者問他在說什麼?他笑了笑說跟自己喜歡的女人說點悄悄話:“記得她曾經問過我,如果生命滿是歡樂,你愛它;如果生命只是平淡,你也會堅持愛它;但倘若生命是各種的不幸呢?你還會愛它麼?那天,我沒能回答,我沉默了很久,說不出一句話。今天,我卻想說,我依舊愛它,因為,它是我自己選擇的,即使有些時候也不盡然,那是自己選的,即便是這個結局,那也是屬於我的。”

這些人能夠鏈兒在一起,並不是彼此之間有過多默契的配合,同進同退過。1996年的那次嚴打,主要是衝著一個字:“槍”。凡是有槍的都因為某個案子定型為間接同案。導致大批流氓頂著稀裡糊塗所謂很大的案子被抓捕。市局看守所裝不下了就分流到各個區看守所。一時間,在社會上有過恩怨的、多年不曾走動的,互相關注未曾謀面的統統相聚在四九城看守所裡,好不熱鬧。也就是那批人後來主要去了茶澱和二監,有點殘疾的,有點關係的都去了延監和良鄉。多年以後,如果說抱團兒,齊心首屬二監的人。這是後話了。話說這個呂文生是從茶澱解除回京的。當年的官方媒介報道此人時給他定性為殺人惡魔。此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呢?他個頭兒不高,目光如炬,很少說話,好獨來獨往。如果不是二黑吞火鹼保外出來後,在雅寶路跟旱鴨子火拼奪物流運輸拼份兒這一大塊兒肥肉,呂文生力挺二黑,或許就不被人所知,至少沒有人能夠知道他解除回來以後到底在幹什麼!

二黑保外回來之初,之前的朋友今兒你請,明兒他請,你送塊手錶,他送件衣服,時間一長也就覺得沒意思了,他還是想找個來錢快的營生,可又不知道該幹什麼。有人建議追賬、搶牌場。可二黑早有耳聞,以川子為首的八杆旗(八把五鏈子)橫掃各大牌局,放言不管是誰,多大的流氓,誰開牌局我就搶誰。以至於那段時間很多牌局都消聲匿跡了。川子也不是真的所有牌局都搶,他義兄大老劉,鬼螃蟹,柳胖子的局。川子也拿槍,但那是保護。

川子追賬也是出了名的,尤其是死賬,在他手裡三下五除二就結回來了。二黑認為自己也走這條路未必有川子的戰績。所以他放棄了。他也想做正當小生意,可大家都說他太江湖,不適合幹那些養家餬口的事兒,時間長了,難免憋屈。

當他找到呂文生這個老友時,他說:“我不知道“很江湖”這個詞到底是不是髒話?我反正是拿不準的,所以我也懶得再跟他們說什麼,我能說什麼?說你這是擠兌我,這不勤等著掰面兒嗎。但真憋屈啊。在我看來,“我這人不是很江湖,但是我覺得你這麼江湖也不好”就一定是在罵人了。是有人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但見過豬跑就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吃豬肉的必要了,那我看這人就特麼是有病嘛,而且不輕,除了回民,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得吃豬肉,你不吃豬肉沒事兒,趕緊滾蛋,別妨礙別人殺豬吃肉!”

呂文生安靜的聽二黑絮叨完,帶他來到一棟開始內裝修的新樓盤前,對二黑說:“你看這片馬上就可以入住人的新小區,你就看其中的這棟樓吧,你認識他們的開發商嗎?”

二黑說不認識;

“那你認識給這棟樓裝修的老闆嗎?”呂文生接著問。

二黑搖搖頭說不認識。

“那你認識供應過水泥沙子的人嗎?”

二黑搖搖頭。

我最後問你,“供應鋼筋盤條哪怕是給工人做飯的人你又認識誰?”

二黑繼續搖頭。

“那我告訴你,這每一棟樓都是一個殘酷的社會,就是一個勢力。充滿了硝煙的味道,你沒有本事就不可能成為其中的一個分子。你跟我來。”呂文生此刻異常激動亢奮。

呂文生將二黑帶到路邊一個自行車存車處,指著挎著布包的收費老太太跟前,再次問二黑認識這個大媽嗎?

二黑說不認識。

京城流氓譜上老炮兒二季(一)

呂文生說:“好,那我就告訴你,她都比咱們強,因為她都有固定的生活來源,這個社會,不是我們坐過牢的人有多牛逼,其實我們就是這個社會的最底層,我們要想生存,必須要靠自己。現在的人招不得,惹不得,動不得,碰不得,動不動就是法律在約束著我們,那我們怎麼辦,只有黑吃黑,拼著幹、死了算。死都別想有人給我們收屍,因為我們才是最可悲的可憐蟲。”

二黑把手搭在呂文生的肩膀說:“文生,但非有一天我煽起來了,要什麼你說話。今兒你跟我說的話,我都記住了。”

呂文生堅毅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我這輩子要是管你要一樣東西,你記住嘍,那我就栽了。”

轉自—流浪的肖邦倡導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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