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你無法擁有的，你只是逃避，或轉移自己的注意。如果你在一件事上失敗了，你就拿另一件事當寄託，沒有任何事情能改變你。你站在我面前，有時是那麼漠然，有時又那麼沉默，好像只要暴露一點你的個性，就是對你自己最大的背叛。我知道我無法改變你，所以我離開你。
——邁克爾·翁達傑 《英國病人》
所有的愛終會陷入死亡的深淵
黑暗中的一天有多長？一週呢？
火已經熄滅了...
我覺得很冷。
我真想把自己託到外邊去，那邊會是陽光普照。
我怕寫寫畫畫會把電耗盡。
一年中的大多數時間，各種慾望都充滿自己的頭腦，不知道這個盛夏的蚊子是否嗅到什麼味道，始終不依不饒地盯著我隱藏至深的身體。相信未來或有的遇見，我們都會敞開自己的心靈，於是，無數次的升騰都朝著同一個方向。
《英國病人》看似用一場接近尾聲的戰爭，來慰藉書中的四個人，其實每個人的慌亂，將會恆久，英國病人的愛情故事遠沒有結束。穿越樸素詩意化的語言敘述，有點杜拉斯，沙漠的推進，荒蕪到心靈，早晚而已。
生活的造化弄人，其他便是小說的魅力了，小說以小偷感慨他們四人在修道院的相遇開始，掃雷兵，漢娜，以及那個躺在床上“像一塊烤焦了的麵包”的英國病人，蛻皮療傷，彼此拯救。
曾經領略過大漠黃沙的蒼茫，烽燧也好，城垛也罷，都不堪流沙一擊。小說與電影的核心其實都是英國病人與凱瑟琳的愛情，故此凱瑟琳雖不存在於四人相遇的修道院，但圍繞著英國病人的種種，個人因緣際會，涓涓流淌在一起。
我們都能成為他，可是又如何遇到一個這樣的她呢。英國病人與凱瑟琳烈火焚身的瘋狂相愛，結局是終日與希羅多德的《歷史》為伴，剩下黑炭一般身軀，更可怕的是他的記憶。
一模一樣的日子梟梟無期，小說中的兩段愛情，一段熊熊燃燒，譬如英國病人與凱瑟琳，為了在一起，其中充滿了道德背叛犧牲犯罪救贖，另一段甘之如飴，譬如錫克族掃雷兵與護士漢娜，清醇如初，短暫亦刻骨銘心。
愛情的魔障與詭異，當然凱瑟琳的奮不顧身，壓抑的情慾，這就是柏拉圖的桎梏了，彼時的考古專家英國病人，因為一首描繪星星的詩歌朗誦，到底抵不過愛人的聲音，以及“嘴唇的味道，攏得緊緊的膝蓋，平坦雪白的小腹”的誘惑，他愛上了隊友的妻子凱瑟琳。
希羅多德的《歷史》中國王的妻子美豔多姿，BT國王向部下炫耀，部下偷窺王后，被王后發現後，旋即面臨兩個選擇，一是自己即刻受死，一是殺死國王，取而代之。答案毋庸置疑，在慾望面前，沒有人禁得起道德與價值。
同樣英國病人，確切說他是匈牙利人，與被慾望燒昏頭凱瑟琳的沙漠狂歡，被凱瑟琳丈夫發現，一場意外接著另一場意外。這場意外在悲歡離合之後才涅槃為愛情，為了承諾拯救受傷的愛人，英國病人帶德國人穿越沙漠，三年後又回到當初與受傷愛人分別的地方。
書中除了表象的愛情猙獰，其實還有個有趣的東東。那就是對英國所代表的歐洲文化征伐世界的不以為然，類似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武力征服輸出的依舊文化，因為英倫依舊以為世界還是隻有殖民與被殖民兩種，這似乎也預示著大不列顛沒落的開始。
邁克爾•翁達傑不僅僅是個詩人，以詩意抵擋真實的殘酷，實際上他還在闡釋那些後殖民的恩怨。出生於斯裡蘭卡的翁達傑，其血統本身比較複雜，19歲才從讀完小學中學的英國來到加拿大。於此，這就不難理解《英國病人》中的諸多殖民元素，二戰之後是殖民沒落，民族獨立的開始。
“讀翁達傑的小說不是聽他講解歷史，而是觀看某種獨一無二的想象力為世界著色。”《英國病人》愛情與戰爭的抒情詩句，算是翁達傑獨有。中譯本基本都有瑕疵，英文尤其是英詩的旖旎，就像漢字唐詩宋詞譯成英文一樣，皆有夏蟲不可語冰的遺憾。
這樣一部混雜著戰爭、歷史、愛情、背叛、死亡、殖民等等多角度元素的小說，除了一直活著英國病人記憶中的愛人凱瑟琳，另一個最後說出回家的漢娜可能才是翁達傑鍾情所在，“我受夠了歐洲...我想回家。”
一開始漢娜的悲憫，逡巡於小偷、掃雷兵、英國病人三個男人之間，她深愛著敏感的掃雷兵，“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條河，他們可以一起在河裡游泳”。就是這段看起來淳樸單一的感情，也在種族文化的鏗鏘中，滑向了末路。
小說最後，沉默的掃雷兵，他的遺憾多少與平庸的我們相似，十幾年後在印度的家裡，自然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他還是會想起意大利的那個別墅，想起他們四個人度過的數月，想起漢娜，那個他愛上又放手的女孩。
【插畫：Victoria Rivero（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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