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

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

引言:

论近30年当代中国画坛,无论如何也不能绕开何家英这个名字。何家英先生既对中国艺术大传统进行了回归性的本质认识和总结,又完成了中国画从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的转型,以独特的建树引导了具有中国方式的现代化演变。他的人物画创作已成为中国工笔画的典型范式与重要代表。

这段话是摘抄一位微友的评论作为本文的引言。

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

那么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作品真如以上微友所评论的那样?说何家英的工笔人物画创作是当下中国工笔画的典型范式与重要代表不假;说何家英以独特的建树引导了具有中国方式的现代化演变也是真的。但问题是: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既对中国艺术大传统进行了回归性的本质认识和总结,又完成了中国画从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的转型。”这种转型是否是中国传统工笔人物画的归宿和目标?

我们欣赏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作品,必须从当代的审美角度,依靠和借助传统的审美观去解读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作品的优劣,也就是“既对中国艺术大传统进行回归性的本质认识和总结”而进行剖析!

  1. 一.中国书画审美标准下的何家英工笔人物画的缺憾和绕不过去的“结”!

书画艺术的审美受到社会大环境以及社会时空的价值观影响不容忽视,书画艺术审美创作必须是立足于人和自然、精神与物质、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相互转换而存在。由于社会发展生存环境的变化,书画审美必受其影响而变化。我们所说的艺术创作必须纳入到民族文化精神的大背景中去衡量、比照、开拓、创新的意义就在于此。不同的时代,社会的审美情趣、审美方向不同,各个时代的书画审美有其不同的特点,比如:六朝美学观为“传神论”,齐梁时谢赫提出“六法论。”唐张彦远的书画同体及“气韵生动”的审美观……从古至今中国书画代代相传,无论哪个时代的审美最终都汇聚交融,丰富充实中国书画审美特质。书画审美逐渐形成了独具民族特色的、有其内在生命的汉文化特质,这种特质就是以“儒释道”三教合一下的“真善美”的人生标准成为书画创作的方向,也成为书画作品品评鉴赏的审美标准。

我们不妨把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的审美放在这一审美标准的语境下进行分析,不难发现,何先生的工笔人物画有其阶段性的成就,作品的水平也算当代美术界的工美人物画的佼佼者。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是当代工笔人物画的顶峰。我们不能仅仅以工笔画技法的精熟、人物造型的精准、细微、布局立意唯美就定义何家英是当代工笔人物画的无以伦比的经典。

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无论人物形象表现上,或者是从构图布局上都形成一定的范式,这种创作上的类同模式与其说是何家英工笔人物画的风格固化不如说是艺术上的“结壳”更为确切。无论何家英工笔人物画多么工细,人物造型多么精准,其无法突破技的行而下而上升到行而上的道的层面,始终影响他的作品的深度,制约他的作品的文化高度和意义。他所描绘和表现的人物画大多是以女性人物为主,作品人物精神表现多以惆怅表情示人,虽然人物刻画细腻纯美,但大多停留在具象写实的层面,给人一种故国情调的小格局,少有激情奔放的时代气息,难以让欣赏者从中得到积极的人生启迪。

何家英工笔人物画在创作过程中,绘画技艺熟练老辣,是值得肯定的,由于其具有严格西式素描造型训练功夫,又具有精湛的传统绘画技术,所以其工笔人物画的创作行而下技的技术是一流的,是高水平的。但是正是因为这种过于局部及于技的刻画却忽略了整体意象的挖掘和表现的高度,精神意向的缺失是何家英工笔人物画创作过程的致命。

无论何家英先生工笔人物画如何融合写意笔法和吸收西方美术素描的技术,让细腻的线与墨表现在唯美的状态,但线质缺少书法的线条是明显的弊端。(没有让书法线条真正融入工笔人物画的创作中)尽管作品也融合了时代的气息,但无论如何他的作品给人的感觉仍然是技术娴熟和强化技术的精细之作,工笔人物画本身这种画类的局限,更容易让画家自觉地步入“画匠”的重复制作之中不能自拔,无论自身如何强调工笔人物画的认真程度都无法突破这一画种带来的制约,这一点上何家英也一样。另外何家英的工笔人物画从来没有把中国传统文人画的诗、书、画、印完美结合,诗境的缺少、书法的一般、更不用说用印讲究,印补画面以及中国画的留白——知白守黑的哲学观在他的作品中统统被弱化,甚至根本就没有思考和运用。中国画的审美逸性是“在意不在象”。“在意不在象”的精神内核的缺失,是何家英工笔人物画创作的缺陷和绕不过的结。

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

何家英作品

二.中国书画艺术创作审美精神思想下的何家英工笔人物画的思想颓废之意不容忽视。

书画作品中最具艺术魅力和生命力的表现就是:作品是否具有深邃的境界——这种境界潜隐着人的精神格局,是书画家人生理念的寄托通过作品无声释放的自然审美观和创作观。书画家在创作作品过程中,为了表达作品中的意境,首先必须解决行而下技的水平,解决整体与局部、笔墨与气势等等技术层面的问题,这一点上何家英已经做到,不必怀疑其技术高度——中国画最终要解决的是形式构成与内容表现的合谐统一;是时代风貌与精神气象的统一,也就是把“诗境”、“画境”“禅境”三者做到内在自觉和谐统一,完美再现。中国书画的“在意不在象”的审美就是重视作品中的意境、境界的创作准则,这是汉文化的哲学蕴涵的特质所决定的。这一点何家英先生工笔人物画的缺失(上面已讲)也是显而易见的。意境即意象与境界的合称,书画家总是被眼前客观存在的“物象”刺激唤起创作欲望,通过手中的笔墨付诸实践,借助中国画特有的元素,将自己的思想、感情反映出来,激发自己的艺术想象的“意”的创作,在这一创作过程中,“境”逐渐明晰和显现,“意境”便逐渐完成。张彦远“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充分肯定了这种美感产生过程中的“意境”的存在。

意境之美就是意与境的统一美,书画作品因作者情怀不同,意境就会不同。书画家的创作实践是架构在现实生活中的时代精神的“浓缩”。好的作品必须去掉冷漠外峭的狂傲之气,庸俗流弊的浮躁之风,哀惆伤感的颓废之情(这一点恰恰是何家英先生工笔人物画的诉求),内敛精神逸性于作品之中,也就是好的作品具备丰富的内涵——哲思内涵。书画创作的哲思内涵,是建立在汉文化特质中的民族文化精神;是构架在东方审美和谐中的大美;是不失民族文化精神底蕴的高尚之作。

中国书画创作上要突破作品平庸无力,让欣赏者共鸣或者感受到视觉观赏上的冲击,就必须尝试在继承传统技法上的创新——从表形、表意到表境这一探索路径上,力求从自身艺术内涵上突破,寻找和实现自己的书画形式语言——亦即是书画家个人风格的成熟形式表现方法。何先生面临的问题正是需要反思和解决的这一创新的核心。

以人物画为例:书画家在人物画上要有质的飞跃,就必须首先在传统人物画的继承上要能独辟新境,要从刚开始的“具象”刻画上升到“意象”绘画。切记无论如何表意,我们都无法回避和绕过画家由“造形”的准确到“造心”写意的高度,即是画家由“画匠”到“艺术家造心得道的过程,这一“过程”很重要,书画家在这一“过程”中逐渐嬗变,反复经历修为的“过程”中,才能最后得“道”。画家只有最后得“道”——这个“道”就是万事万物之灵魂,道法自然缘于此;形而上得道也缘于此。也就是画家通过作品更多的是生活中感悟激发,是彻头彻尾的表现生活,由最初的人物外形的描绘逐渐上升到人物内心世界精神层面的刻画,即以形写神,形神兼备,最后达到“传神”的妙境。这便是我们强调的从形式到内容,从技到道的提升转变的“过程”,所以这一“过程”很重要,这一“过程”正是书画家脱胎换骨的自我修为成功的必须路径。这一“过程”也正是何先生面临的选择。

何家英工笔人物画,虽然基本功扎实,技术熟练,借助西式素描成就他的写实功夫,是不争的事实,但是任何技法最终必须为创作思想的升华即精神逸性服务,任何作品最终的价值都是靠作品折射出的精神气度决定其审美高度,何先生的工笔人物画无论从选择对象和格局上都不是大气象之作,他的人物画面常常给人以民国风貌之幻觉,多数作品追求表现上的精雕细刻,忽略了人物与历史空间变化,缺少了禅境妙神的内涵,更无道法自然的造化心境。刻意过分表现技术,创作也无现代激情,感受不到时代特质,往往是给人一种故国情调,一幅李清照哀怨之词跃然纸上,弥漫画中的气氛,缺失新的时代语境和表现力。虽然也有在继承传统上的技术创新迹象,但终究没有大的突破和超越,在继承中创新仍然是何先生面临的课题和史命,作品的整个定格式的重复及思想上表现的颓废之意不容忽视,这一点何先生需要脱胎换骨式的突破。

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

三.何家英的工笔人物画引领风气现象的警思

艺术如果完全沦落为政治的附庸,就会迷失真正的审美方向,就会逐渐成为一种标准化的庸俗艺术,这种艺术是不自觉性的,是被奴役性的,它远不如自觉自然的审美意识下的创作和作品更具传承性和生命力。同样,艺术如果不成熟,长期重复一种模式创作即“结壳”,而这种固化的模式(结壳),由于政治体制原因(何的地位和话语权)而成为一个时代的效仿和推崇,那艺术就不仅仅是庸俗艺术那么简单,我们崇尚那些自觉自然审美意识下的创作作品是高尚的作品,它蕴涵民族哲学性,透视折射出人类发现宇宙的奥秘和社会秩序的构建思想,它包涵了现代人在现实生活中的生活焦虑和追求生命的意义的内涵。在现实生活中,中国人平凡普通的生活更多的是受儒家思想的左右,“中和之美”深入人心,似乎中庸之道更适合我们这个国度,这种作用于社会的各个层面的思想就是社会秩序的构建,书画艺术亦然,它的创作审美也必须具有一定的秩序,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书画传统技法的规范,这便是书画艺术的“所把握的底线。”比如“守住中国笔墨的底线”就是这个道理。但是有别于平常生活的书画艺术还有其生存的特质,那就是它不仅来源于普通人熟知的生活,而且还是在书画家艺术加工中提升表现出精神层面的内涵,中国书画尤其重视“意”的表现,这种意也有秩序构建,这种秩序构建更多的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和“佛禅”境界的感化,所以中国书画内涵丰富,远远区别于西方美术审美观!在当下由于引进西方美术审美的冲击,书画艺术尤其是中国人物画受到西化的冲击最为明显,中西改造论已经根深蒂固的影响和左右着整个书画艺术的发展,近期甚至出现西方抽象主义美术观也在左右时下的书画艺术审美,出现了诸如打破物理意义上的时空秩序,极度夸张变形人物,出现了许多近乎怪诞的变形丑陋人物作品,这一现象令人担忧。这些作品以及这些现象比那些完全沦落为政治的低庸作品更为可怕和糟糕。

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被时下的美术界及美术理论家定位很高,被视为“前无后人”的典范,加上何先生的身份地位,其引领作用不可小瞧,“何家英现象”就是很好写照,对此,值得美术界反思!

我一值强调和坚守书画艺术家精神上的追求必须遵循老庄的逍遥思想,佛家的善行之道,结合于儒家的“入世”之术,以儒释道三教思想下的“真善美””来探索艺术,解读人生,积极人生,在现实生活中体味人生,用笔墨去表现人生,创作出人物画的灵虚妙境,以传统性与意象性表达情思,让作品赋于灵魂,这种写意画的至高境界,就是我们中国人物画的艺术追求,更是我们书画家的从艺之德。画家如何在现阶段借助中国传统人物画的技法创出描写现代人物画的新语境,是当代人物画需要研究和探索的课题,理性践行这一技术过程及完善思想理论体系刻不容缓。

中国人物画的发展除了受上面儒释道思想的影响外也受先秦哲学思想所提出“虚实”之审美境界的影响,荀子在《乐论》中有“不金不粹不足以谓之美”即是这一观点的思想渊源。所以对于中国书画艺术审美研究必须全方位大视野不仅要横向比较探索,更要纵向深入研究。中国书画艺术有其特别的审美艺术发展史,具有汉文化特质的审美情结,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继承上更加积极的态度才能胜任这一传承使命,那些视传统为疆死的教条论、否定论统统都是对传统的漠视和无知。一句话,中国书画必须继承传统,下功夫深入传统才能在继承上谈创新,否则,你的中国书画什么也不是!

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

何家英作品

历史上无论是晚周帛画,还是汉石砖刻人物画都对中国人物画的特质形成具有深远的影响。真正让中国人物画发展形成面目,东晋顾恺之、唐代阎立本、南宋梁楷功不可没,这些艺术大师为我们展现了中国传统人物画的高度,此后中国传统人物画一路高歌猛进,形成了笔墨渲染、虚实相间、静动相存、疏密对应的哲学理念,让审美更加趋于哲辩,让画面更加意境深远。

艺术审美的自觉是靠书画艺术家的内心修为达到一定的境界才能获得。书画艺术家个人修为境界最好的获得途径就是不断学习,拼命读书!书画家人格修为的升华要达到平心静气、没有燥气、没有浮气。具有如此修为的书画艺术家其画格才会高妙,才能免俗绝尘,才能脱人间烟火之气,作品才会出世清高,流芳千古!

对于中国传统文人画的创作方法以及画史画论,我们必须继承,在学习继承中还要思考,在思考中提高自身对传统的认识,当然传统也不是一味的教条和疆化理解,书画审美是因时而变的,即使是同一时期,审美也常常因地区、民族、宗教信仰等社会背景的不同而也会表现出不同的面目。

尽管如此,中国书画艺术的审美还是有其基本的统一性的标准,这便是审美的主流意识。那些审美的散乱性认识,或者所谓多元性认识,都是非主流的,人们对美有一个基本的认识标准,这一点东西方尽管背景不同,但对于美的追求和认识上有其基本的共同的认知,这是因人的生命意义所决定的。生命的意义即是生的精神意义,书画家通过自己对生命的认识,用手中的笔借助中国书画元素赋予自己的作品具

有“生命”当然是具有生命的精神意义。

我一直呼吁在当下对何家英的工笔人物画现象进行休克式的治疗是美术界的当务之急,因时下受市场经济的影响,书画界艺术批评的缺失,艺术评论多是唱赞歌、理论界精英即所谓具有话语权的代表一味对何家英先生的过份追捧,无疑让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盛行时下成为标杆。加上何先生的中国美协副主席的职位和话语权,中国工笔人物画成为时下中国人物画创作(入展成为会员)的首选,也让工笔人物成了时下中国画的主流。于是乎,美展满展厅几乎全是工笔人物画,这一现象的泛滥,造成中国画创作上的歧形发展,出现了三五个月磨、抠一幅大工笔画成为时尚,画照片制作成风,这样的导向作用对于中国画的发展是灾难性的,后果是可怕的……

当理论界提出“何家英现象”;当吹捧家盛赞“何家英的工笔画毫无争议地堪称当代高峰,”当大多数评论家称赞何家英是时代的天才……这个时代悲剧就会来临,众多的评论家不负责地给予何家英溢美之词,却没有声音去质疑,没有良知学者去反思。在当下以诚实的态度去还原本来的艺术审美面目,以求真的态度和艺德去寻找学术本源,用真诚去评论何家英工笔人物画审美在书画史中的位置和影响,实在难能可贵;我们呼唤美术界评论的理性回归。

如果说徐悲鸿先生的美术教学体系只是没能让建国后的后学者成为大师的话,那么何家英先生的工笔人物画的引领作用会让当今大多教画家成为制作画匠,从这个意义上,我提出对学习何家英工笔人物画的风气进行批判式的休克治疗是当务之急。

何家英工笔人物画的“结壳”与“破壳”从小处说是他个人艺术发展的反省,从大处说是这个时代美术界对工笔人物画发展的大反省,何家英的“结壳”与“破壳”的意义,不仅在于让何家英突破自我“结壳,”修正自我对美学意境的追求不足,突围自我形成的局限在秀美小格调的情怀中,解放自己受西式绘画技术及市场经济的影响与左右,勇敢“破壳”从传统绘画意象中的独特魅力中寻找答案,在自身书画艺术发展语境上探索,追求与超越大的宏观意境,而且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何家英自身的引领导向会成就整个美术界的工笔人物画的良性发展,从这个意义上我们期待何先生的“破壳”,期待中国工笔人物画的伟大复兴来得更快、更好!

董江海,艺名,江海,字泰宇;别暑三太子;号莲花居士,书法师从陈羲明,人物画师从李学明,书画家、书画理论家、书画活动家、编辑学者;海峡两岸黄河文化交流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湖南省六合国学书院导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培训中心全国美术理论研究与书画创作高研班助教;月坛书院名誉院长。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