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裝盛行,撕下標籤都是一羣陌生人

街口經常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女人。大熱天穿著很厚的絨布衣服,烏黑的腳套在同樣烏黑的拖鞋裡,油膩的長髮散亂的披在肩上,空洞的沒有思想的眼神環顧著四周。左肩挎一個小包袱,裡面裝著水杯和揉成一團團的衛生紙。右肩挎一個大包袱,裡面裝著兩隻烏龜。她把烏龜拿到手裡把玩,有路人經過她跟前時,她突然拿烏龜做一個攻擊的姿勢,看到路人受驚嚇的囧態,臉上浮現出開心得意的表情。

她叫李唯,有時突然能夠在瘋癲的狀態中找回短暫的清醒,一絲溫情在臉上一閃而過。

她出生在本市一個雙職工家庭。父母是某個省級建築設計單位的職工,她還有個弟弟。這種兒女雙全的四口之家,除了居住的房屋稍顯擁擠以外,基本算是比較美滿的。

他父親有著陝西男人的魁梧和標緻,並且寫著一首很好的鋼筆字。早年當兵,復員之後被分配到這家省級建築設計單位。因為形象上的優勢,成為了領導的秘書。

年輕帥氣,再加上荷爾蒙旺盛,使他父親很有一些騷名。經常遊刃於各色女人當中,最後換來的卻是三年牢獄之災。

那個年代,流氓罪是很抬不起頭的。父親入獄,給她母親造成的心理壓力很大。因為兩個人是在同一個單位,輿論對她父親的譴責,就會施加到她母親身上。她母親不堪重負,先和她父親離婚,後來還是精神崩潰,成了精神分裂症。

父母都沒有了對子女盡職盡責的能力,只剩下她和年幼的弟弟風餐露宿,流浪於五路口的天橋,混跡於喧囂的車站。家人吃的苦轉化成她對家裡人的同情和愛。後來父親刑滿出獄,沒有立足之地,只能回到被他摧殘撕裂的家庭。母親已經神智不清,家裡的支配權又重新回到父親手裡。

上天有種造物的公平,家世的不幸,會給她另外的補償,例如嬌好的容貌,從而給她重新謀取幸福的機會。

有個遠房親戚,託關係把她安排在 炭市街一家賣副食的商店裡做營業員。她在花季之年不乏有實力的追求者,只需循規蹈矩的生活便可進入順遂的人生。

但是她撕裂貧困的家,瘋癲的母親,尚未成年不能謀生的弟弟,以及出獄後到處打零工也難以果腹的父親,擁擠不堪難以轉身的居住環境,都決定了她的悲劇性付出。

她在炭市街上班的時候,經常和一些社會青年混跡在一起。這幫青年給她提供青春的刺激和暴力的支持。來錢很容易,酒和性以及對無辜者的虐打都使她感到內心的滿足。

她的弟弟尚未成年,以姐姐感到自豪。經常從姐姐住的酒店裡拿走一些現金和精美的生活用品,以補貼家用。

那個時候深圳的繁華信息。經常通過熟人的口碑傳到內地,使得無數有志青年蠢蠢欲動。李唯有幾個姐妹有過深圳的淘金經驗,在這幾個姐妹的慫恿下,她毅然辭職南下。雖然她是一個弱女子,但她懷抱養家之志,家人的苦難都要經過她創造嶄新的生活而終結。

對年輕漂亮的女人來說,深圳就是淘金!

當年的羅湖口岸,一到週末,一群美豔少婦,懷抱嬰兒,翹首期盼,香港那邊的準老公,能夠過來和他們相聚。在深圳裝土豪的都是一些香港的藍領,出租車司機,大卡車司機,技術工人,拿著月薪兩萬的工資在深圳過著香港成功人士才能過上的生活。

從內地過去的打工妹不願意蜷縮於溫熱的服裝廠,匍匐勞作於電子廠的生產線,紛紛改頭換面當起了二奶,或者混跡於酒吧夜總會尋找他們命中的貴人。

李唯在深圳的生態圈明顯要高一個檔次。她的客人裡面不乏港星,港商和內地土豪。錢是有的賺的,而且很多,但是敗壞了她年輕的生命。蹦迪嗑藥,紅酒妖嬈。

有好幾次,被邊防警察抓獲,送到樟木頭的戒毒所強制解毒。她在裡面被人欺負,被人毒打,給父親寫信希望父親去看她,他父親以沉默對之。

李唯在深圳掙了很多錢,每次回來都要給家裡置業。起初在北關的拆遷區,花了幾萬塊錢買了一間有待拆遷的平房,後來經過套購換成了90平米的住宅。又陸陸續續添置了紅木傢俱,高檔的家電,前後總共花掉她十幾萬。這是在2000年以前的事情。

她弟弟也已經到了婚娶的年齡,但仍然自己養不活自己,婚禮的一系列操辦,基本都是她在承擔。弟弟沒有自己的房子,新家就安置在她套購的住宅裡。她把在深圳所得,都按時寄給了父親,當時有個姑姑要借他們家錢,給她父親承諾很高的利息,拿走了十萬,多年以後連本帶息還給了他們家,但是按照國家法定利息計算的。

婚姻是個繞不過的坎,沒有人能孤獨終老。

她從深圳回來已經30歲了,父親對她的婚姻進行形式上的勸導,而不做實質的幫助和干涉。以至於後來他父親振振有詞: 我做家長的該說的都說了,她的好壞與我無關。

後來她回到西安,自己沒有住的地方,只能和她母親住在七十年代的筒子樓裡面。她的弟弟和弟媳對她進行了兇狠的爭鬥,她弟媳經常敗壞她的名聲,弄得四鄰和街坊都知道她在深圳坐檯。當她想跟父親要回自己的錢時,她父親便以兇惡的眼神看著她。

她又回到童年那種孤獨沒有依靠的境地,後來在麻將館認識了一個比她大15歲的老男人。這個男人有著他父親的標緻和體貼。她很快就和老男人生活在一起,但對方並不願意給她合法身份,每到過年她便被趕回家,和她父親吵鬧。一過完年,氣氛就平息了,她又回到老男人身邊。

就這樣平淡的又過了七年,老男人膩了,又認識了一個家裡有點資材的老女人,她被殘酷的趕走了。她不願意走,對方使出了種種辦法欺負她,最後她讓步了,對方為了安撫她,把他們共同使用的電視機送給了她。總算七年沒有白過,有臺電視機能夠安慰自己。

老男人的殘酷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回家之後的內鬥使她徹底崩潰了,她弟弟以改早年的溫順和靦腆,再加上父親的冷漠她終於走上了她母親的道路。

他父親給她辦了低保,申請了廉租房,趕她走。但她堅持每天坐在樓下,拿著父親的烏龜,因為她堅信,上面那套房子是她的錢買的。

曾經使她溫暖的親情,只不過是一群貼著標籤的陌生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