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丨作家綠茶:一碗炒米茶

歲月煮茶,安然清歡

美文丨作家綠茶:一碗炒米茶

今天的早餐十分簡單,泡了一碗炒米茶。放了一點點白糠,一小勺豬油,很香。

炒米是春節從老家帶回的,放在瓷罈子裡,原本滿滿的一罈子,一開始愁吃不完,現在卻只剩一點底了。

想起以前的老人家說某小孩能吃貪吃時,會調侃地說,像個蛀米蟲。

這一會,我覺得自己也像一個蛀米蟲。

這對瓷罈子是媽媽當年的嫁妝,其中一隻壇蓋上的揪揪摔掉了,好在蓋子還在且能用,另外一隻完整,兩相對照倒也有趣,如一陰一陽。

我特別喜歡從罈子裡往外掏食物的感覺,這會讓我想起童年。

這兩個瓷罈子是我童年時代的美食百寶箱。

美文丨作家綠茶:一碗炒米茶

過年時爸媽做的年貨,玉蘭片、翻餃子比較佔地方,另外用袋子裝,不佔地方的麻葉子、餅乾會裝在這裡。這裡裝得最多的,是炒米,而麥芽糖放在炒米里是最安全的,不會變軟以及粘連。

炒米的製作過程複雜,但同時也最有趣。

把糯米或者是晚稻米淘洗乾淨,泡一個晚上,然後放在大甑裡蒸熟。

等米飯熱氣散盡,將它們攤在竹蓆上晾曬。八月的太陽把原來柔軟的米飯曬乾曬枯,變得得像一粒粒透明的小石頭。這個過程中,媽媽交給我的任務是,如果發現有粘在一起的米飯就用手搓開,這是需要耐心和細心的。

媽媽會用一種紅色或綠色的顏料將一些米粒浸泡上色,這些紅的綠的米粒夾雜在白白的米粒中,很是耀眼,我無聊時會把這些有顏色的米挑出來玩。

這些乾透了的米可以放很久,叫陰米。

到了農閒的時候,要貼秋膘的時候,媽媽決定炒陰米。

她先從樓上某個角落裡找出那把放了很久的鐵掃帚——其實它是用蘆葦杆紮成的一頭已經磨損的帚子。與它搭檔的是紗撮子,二者是最佳搭檔,恰如弓與箭,刀與斫,矛與盾,槌與鼓。

炒米得用鐵砂,它通常是放在陶罐裡的,有一種年代深遠的黑色——其實最早它們是從河邊的沙土中淘出來的細砂,洗淨曬乾,在鍋裡炒熟,使用多次就變成了黑色,被稱之為鐵砂。

當鐵砂在鐵鍋裡被翻炒得滾燙油潤時,抓一把陰米放到鍋裡,用帚子在鍋裡打著圈攪動,本來隱身在砂中不見蹤跡的陰米發出細細滋滋的爆響聲,然後,它們神奇地變白,變大,像開花一樣,有的甚至從鍋中跳躍出來。

一碗陰米入鍋,初如雨滴入河,遁形隱身,然後迅速地,捲起千堆雪。

這樣的過程有如魔術,讓人百看不厭。

而媽媽就是那個魔術師,她的左手拿著紗撮子,右手拿著帚子,一刻不停地忙碌著,她吩咐我往灶膛裡添柴,或者是控制一下火候,一邊用手中的帚子攪動砂子和米,當炒米花盛開後,左手持紗撮子,右手持鐵掃帚,將那些炒好了的米花撮出來,在旁邊的一個大盆子上面篩,將裡面的砂子篩淨後,再將炒米倒到另一個盆裡。

這一切都要及時迅速,因為只要遲了一分鐘它們就會變黃變焦,發出令人沮喪的糊味。

我常常不待炒米變冷就會抓一把放進嘴裡,一咬脆脆的,香香的,那些米花們在頰齒間粉碎,澱粉質食物在唾液中酶的作用下很快變成了舌尖上的清甜味。

相比吃的快樂來,我更喜歡它變身的過程。我常常站在灶臺邊,看著媽媽忙,最喜看到在那攪動的蘆葦帚子下,在黑黑的鐵砂中,先是隱隱約約一點點白,再一眨眼,變成了滿鍋滿盆的繁花,如雪似銀,米香氤氳,我站在那裡都看呆了。

這一幕幕在兒時的我的眼中簡直就是奇蹟。

這樣的情景不見已有二三十年。

今天這一碗炒米茶,不過是在鎮上的年貨攤上買的現成的炒米。

味道是一樣的,但是,少了從始到終親歷親見的滿足和快樂。而有的時候,過程是比結果更重要的。

所以,我寫下這些,以作補償。

美文丨作家綠茶:一碗炒米茶

茶語者

綠茶,茶一般的女子。

職業聽故事,講點掐頭去尾的故事,說點或深或淺的感想,有時挾帶私貨。

“茶語微笑”之文字若無特別說明,均為綠茶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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