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大樹的年輪記錄著歲月的痕跡，世界盃的年輪記錄著我們成長過的光陰。這是筆者四年前世界盃結束時寫下的話，在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結束之際，這依然是我想說的話。作為一個一二主隊分別是意大利和荷蘭的球迷，對筆者來說這屆世界盃是如此佛系，然而即便如此，我們依然能在其中體會到足球昇華於競技之外的東西，在一切故事戛然而止的時候，你會突然意識到，一個又一個四年帶走了光陰的故事，留下青春苦辣酸甜的記憶留我們悄然安放。
青春，不過幾屆世界盃。
很多人說，2018年世界盃是史上最無聊的世界盃，在足球偏向於體系化的背景之下，足球變得不像過去那般稜角分明——缺乏經典的進球，沒有供人傳唱的故事，催人淚下的瞬間無處尋覓，甚至連球員的慶祝動作和花邊都千篇一律。然而，一場沒有輸家的比賽詮釋了世界盃的定義，世界盃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描述，青春無敵的法國和意志堅定的克羅地亞將盛大的狂歡推向高潮。
當你看著德國隊小組出局的時候，我們清晰地意識到，即便你是俾睨天下的王者，也有要和過去說再見的一天。昨天無論是輝煌還是暗淡都已是過去，明天是充滿未知的將來。沒有永恆的低谷，也沒有永恆的高峰，十多年前的德國足球在低谷中向死而生，而現在我們依然相信那支王者之師會找回意志，然後回到舞臺的中央來。
當你看著梅西和C羅在同一天離開，我們知道這個世界存在超級英雄，但有時候超級英雄也無法拯救世界。我們期盼著梅西完成四年前未竟的夢想，我們也期盼C羅以一己之力帶著葡萄牙像蝴蝶一樣再度飛過滄海，單身並不是所有的一廂情願都能夠走進現實。於是那個夜晚之後，我們對青春進行了一場祭奠，那些我們追逐過的，信仰過的，激昂過的，悲傷過的故事，全部寫下了句點。一個時代結束之後，會有下一個時代，只是我們的青春退役之後，又去哪裡尋覓下一個青春。
當你看著臨陣換帥的西班牙最終倒在東道主的眾志成城面前，這證明了偏執的理想會在進取的洪流面前煙消雲散。八年之前，鬥牛士們用傳控締造王朝，八年之後，夢想卻變成了執念，於是一夜之間就只剩下了扼腕嘆息。傳控足球從未死去，它在等待著新生，然後陪伴我們一起找回那曾經行雲流水的青春。
當你看著內馬爾竭盡全力卻又無能為力，足球王國的夢想也在那一刻破滅。四年之前，內馬爾揹負著五星巴西的夢想，但傷病讓他只能在作為看客目睹祖國遭遇世紀恥辱。四年之後，他依然是那個承載整個國家希望的存在。這四年間，他承受了什麼我們無法想象，我們看著他被侵犯，又詬病他帶著演技的摔倒，但誰也無法瞭解他的壓力。有時候我們並不明白腳踏五彩祥雲的英雄會有著怎樣的壓力，就像我們難以理解在出局的那一刻，桑巴軍團是怎樣的黯然神傷。
當你看著英格蘭在被無限看低中前進，我們終於明白有一種力量叫做夢想。並不是名聲響亮就一定會締造傳奇，也並不是默默無聞就註定成為配角，世界盃總是能給出這樣一個舞臺，無論你是草根還是巨星，只要目標堅定矢志不移，生活就能給你最真實的饋贈。當“三喵”變成了“三獅”，我們知道這就是足球所能帶給我們的，最真實的感動。
當你看著擁有姆巴佩的法國高歌猛進，青春確乎在這樣的過程中展現著無限可能。擁有最高身價也放低身段去踢出聰明的足球，在經歷失敗後依然百折不撓，在姆巴佩的身上我們看到了20年前追風少年歐文的影子，又似乎讓我們看到年少時羅納爾多的模樣。而在這支年輕的法國身上，青春激盪出最振奮人心的力量，我們曾經年輕過，我們永遠年輕。
當你看著克羅地亞的老男孩們依然在不懈奔跑，赤子之心總是讓人流淚涕臨。這個只有420萬人的國度，這支四年前還從小組出局的球隊，這個開賽前從未被列為奪冠熱門的低調軍旅，在俄羅斯的土地上用拼搏和意志譜寫出浪漫國度的狂想曲。這悠揚的美麗，在歲月洗禮之後亦會歷久彌新。
在這個夏天，日本人用腳踏實地的足球理念為東亞足球正名，伊朗鐵騎在列強面前鑄就起鐵血城牆，薩拉赫弱國強將的理想不敵現實的殘酷，俄羅斯人在一片質疑聲中只證明要戰鬥下去就能創造奇蹟，瑞典沒有巨星帶領，可是年輕與團結就能塑造挑戰列強的勇氣。看著這樣的瞬間，我們終於明白，弱者與強者之間最本質的區別在於，你是否願意為了心中理想一直前行，哪怕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哪怕明知難有結局。
在這個夏天，塔瓦雷斯拄著柺杖佇立場邊，他的面前是烏拉圭人對上古榮光的眷戀；戈洛溫幾乎就要以礦工的身份度過一生，最終成為了掌聲與吶喊中站立的國家英雄；馬奎爾兩年前還是看臺上的旁觀者，卻在砥礪前行後成為了三獅軍團的逐夢之人；帕瓦爾從未想過自己能站在聚光燈下，一腳世界波終歸讓世界驚豔。一球成名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就像你不知道人生的下一顆巧克力是什麼味道，但你依然願意堅定地在生活的路上走下去，就像世界盃上無數驚豔的、沉默的、爆發的、堅持的人物一樣。
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麼多的厚古薄今，在最美麗的年華，遇見了這樣的足球，即便它在體系化的發展潮流面前不在那麼張揚恣肆，可終究述說著高於足球的最平凡又最真實的故事。這種美麗並非用世界波或者名局就可以去形容。信仰，激情，奮鬥，永不放棄，很多很多，你奔跑時候那種肆無忌憚的宣洩，你看到英雄們用汗水塑造的傳奇，你會油然而生一種骨子裡的熱血。你覺得沒有什麼是不可以完成的，奇蹟與放棄，只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堅守與背叛，或許需要一生去琢磨。
而足球，從來不是單純理性或者感性的存在，否則就不再是足球，傳奇難以書寫，讓人歌頌的詩篇無以為繼。俄羅斯世界盃之後，我們依然會懷念1998年法蘭西的浪漫歲月，依然會懷念2002年桑巴軍團的七冠功成，依然會懷念2006年意大利的藍色狂想，依然會懷念2010年西班牙傳控的美麗，也依然會懷念2014年巴西的憂傷和德國人的意志。同樣的，我們也會懷念俄羅斯賽場上所有的豪門悲傷與草根童話，這是我們所經歷過的，所以它就是美好的，不是嗎？
至於下一個四年，身邊陪伴著誰，身處何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青春還在繼續燃燒著，並且還會燃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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