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看新聞，不經意間收到手機提醒，今天是4月2日，世界自閉症日。
忽然想起一位母親，她的孩子就是自閉症患兒，星星的孩子。
那位母親，得知我與家鄉特殊教育學校的校長有些交情，輾轉找到我想跟我聊聊。同樣是母親，不忍心直接拒絕。儘管不知道能不能幫忙，還是去見了她一面。
見面的地點是在老家的幼兒園，地處偏僻，全園大概也只有三四十個孩子。她的兒子格外搶眼，個子比其他孩子足足高了一個頭，可是神情漠然，沒有孩童的天真爛漫。園裡老師悄悄告訴我，這孩子在這幼兒園裡已經唸了5年了。下學期，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再來了。個子大了，要……老師無聲地做了一個打人的動作。
那時那刻，那位母親正坐在幼兒園教室的後排，緊挨著她的兒子上課。黑板上寫著十以內的加減法，她的孩子時不時想站起來，她牢牢拉著孩子的手，讓他安靜下來重新做到座位上。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在學校操場邊的單雙槓上，這孩子才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天空，滿眼茫然。
母親看起來年輕但面色疲憊。她直截了當地問我，能不能幫忙讓孩子上學，她找過很多學校，學校都不肯收，就連特殊教育學校都不接。她已經陪兒子上了五年幼兒園，光大班就足足讀了三年。怕孩子亂喊亂叫，嚇到其他孩子，每天都是她陪著兒子，兩個人一起上課。可即便這樣，下學期就算老師不說，他們也沒臉再繼續呆下去了。
她掏出一顆棒棒糖，孩子難得笑著接了過去，繼續一個人玩低矮的單雙槓。她說，為了這個孩子，她工作辭了，家也散了。頭上兩年，家裡人跑上海走北京給孩子治病，家底掏光了，孩子也沒有明顯好轉的跡象。婆家和丈夫都要她生二胎，可是她捨不得這個孩子。她覺得是自己沒生好他，怕有了二胎更對不住大兒子。
她不生，丈夫藉著打工的幌子遠走他鄉。再回來的時候，生不生孩子由不得她了。男人有了外遇。離婚，孩子自然是跟她的。她告訴我，其實這種孩子的家庭，很多最後都撐不下去。跟她兒子一起治病的，有個教師家庭，賣了兩套房都沒治好孩子的病，更不說種地打工的了。
“我不敢往遠處想，我現在就想讓孩子有地方唸書，我家孩子總歸是要念書的呀！”她急急地說這句話時，我聽著也莫名揪心。
後來，我特意跑了一次特殊教育學校。對這個母親，校長印象深刻，因為她的孩子情況確實比較糟糕。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下，他個子大、性情暴躁，卻對別人的管教約束毫無感知。當時特校裡的孩子，一種是心智正常的聾啞兒童，一種是唐氏患兒或者輕微智障的孩子。校長帶我到唐氏患兒的教室裡走了走，一群白胖胖的孩子坐在教室裡，跟著老師學洗臉洗手，特別乖巧可愛。校長說，不是我不肯收她家娃娃，你看把他放到這個教室裡，這些孩子哪個經得起他吵鬧，經得起他打上兩拳頭？這群孩子要是都哭鬧起來，多少老師也管不住。
我把結果告訴她。隔了一週之後，她給我回了一條長長的短信。短信裡，有失望之情、有責怪之意。 我沒有忍心讀完，也不忍心責怪她的偏執。
面對一個陪孩子上了五年幼兒園的母親，除了報以敬意外，我也不知道能多說些什麼。只是在此之後，面對這樣的家庭，這樣的孩子，心裡莫名多了些柔軟。
希望在這樣的日子裡，能有更多人來關注他們，能有更多的地方接納他們。至少，讓這些孩子能進他們上得了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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