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你愛上的,都是願意陪你說廢話的人

我剛剛寫作不久,認識一幫詩人。

其中一個,已經四十來歲,但內心柔軟,見到世間至純至美,仍會滿眼潸然,就像奈保爾在《B. 華茲華斯》寫的孤獨的詩人,看到一朵初生的牽牛花,都會掉下眼淚。

“如果你是個真正的詩人,所有事情就都能讓你哭出來。”

他就是這樣。

善感得令人髮指,許多被生活欺負成銅皮鐵骨石頭心的大人,都覺得不解,甚至隱隱害臊——“一天到晚淚涔涔,簡直是……”“怎麼這麼不接地氣呢?”“詩人,果然是第三性別的物種啊……”

他大概也聽過這些質疑與譏諷的。

後來學會在他人嘲弄之前,自己先自嘲一二:所謂詩歌,無非廢話。

又不甘,猶豫了半晌,加上後綴語:每一句廢話上面,都坐著審判的眼睛。

認識他一兩年以後,聽說戀愛了。一個俊美的女人,老師,文藝範,也夾著些妖冶。

乍聽聞時,我極其疑惑:啊?從外貌與身份來看,他們倆,不太可能啊……

後來坊間開始流傳一件事,聽到時,我忽然明白了。

最後你愛上的,都是願意陪你說廢話的人

夜裡,他在鄉間,無眠,忽然看到天上有大月亮,銀光四洩,星辰低得你一伸手,就可以捋入掌中。

他重又傷感,千般感嘆,卻無人知會。

但他特別想找一個人,告訴對方:人間絕景勿辜負。

翻遍手機,只有她,成了唯一打擾卻不嫌突兀的人。

他打了電話,說:月亮很大……

她披衣起床,掀開窗簾,看著城市的濃塵中,竟然真的停著一顆月亮——洇黃的,闊大的,柔美到極致的月亮。

她也怔住了。

他們沉默下來,在那寂靜與大美中,領略著一種“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清涼的、微疼的快意。那一刻,他們與世隔絕,他們站在這份絕美的秘密之中,感到有些東西,正在發生變化。

再後來,從月光,聊到星光,聊到煙雨長湖,歲月山河,他說他想做個養蜂人,哪裡繁花盛開,就走到哪裡去,她說她想做個收集夢的人,去每一個人的黑夜裡,將滿地的夢掃起來,曬乾,定在牆上。

一場一場的廢話,說得連綿不絕。

她不審判,他不挑剔,她不打斷,他不總結。

只是不停地說,說得滿心歡喜,又暖意蓬生。就這樣,結結實實愛上了。

怎能不愛呢?

那麼熱絡,又那麼親近。

就像石頭與木頭,反覆摩擦,必會生出火來。

最後你愛上的,都是願意陪你說廢話的人

美國有個旅行電影,叫《愛在黎明破曉前》。

講一對陌生男女,在前往維也納的列車上,因為投緣,拼著搶著說話,聊得不亦樂乎。

聊的是什麼呢?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不值一提的信息。

但,藉以這些無用的語言,他們像兩塊磁石,被牢牢地吸在了一起。

那一天,他們經歷了一生中最愉快的事情。

日落以後,黎明到來,他們分開,走上各自的旅途。

但,從此以後,他為她寫了半生的文字。

她尋找了他整整十年。

最後你愛上的,都是願意陪你說廢話的人

《言語的秘密生活》,也是一個類似的案例。

賈維爾·卡馬拉因眼睛受傷,在海上等待治療。

朱莉·克里斯蒂因差陽錯,成了他的護工。

因眼疾,賈維爾連朱莉的長相,都未曾見過。但,就因為那幾天的傾心長談,說童年,說往事,說各自的恐懼與傷害,一串接一串的廢話,打發了一寸接一寸的時光,他們不知不覺愛上了。

後來,朱莉離開,回到自己的世界。

當賈維爾睜開眼睛,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遍半個世界,去追尋那個陪他說話的人。

最後你愛上的,都是願意陪你說廢話的人

正是這些林林總總的事例,使我感到,通往女人心的,不只是陰道,還有耳朵;

通往男人心的,不只是胃,還有語言。

我們最終愛上的,都是那個願意陪我們說廢話的人。

在婚戀心理上,可言語,可廢話,可“連朝語不息”,意味著具備兩個積極因素:

1,價值觀相投。

話逢知己千句少,若不投機半句多。

話多,則意味著相投,你接納我的觀點,我接納你的態度。這樣,溝通成本小,效率大,愛情生髮的可能性,就會大幅增加。

2,願意溝通。

在愛裡,最可怕的,不是自私,不是傷害,而是拒不溝通。

不溝通,愛就被判了死刑。

你在你的世界裡,我在我的世界裡,彼此成了平行世界,卻永難交合。

而溝通,則可以藉以語言之橋,進入對方內心。然後,形成內在的聯結。

聯結形成,親密便會發生。

最後你愛上的,都是願意陪你說廢話的人

《藝術人生》裡,朱軍採訪王志文:“40了怎麼還不結婚?”

“沒遇到合適的。”

“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女孩?”

王志文想了想,說:“就想找個能隨時隨地聊天的。”

“這還不容易?”

“不容易。比如你半夜裡想到什麼了,你叫她,她就會說:幾點了?多困啊,明天再說吧。你立刻就沒有興趣了。有些話,有些時候,對有些人,你想一想,就不想說了。找到一個你想跟她說,能跟她說的人,不容易。”

半夜想到的什麼,多半與錢、與名、與權無關的東西,它們多半輕飄飄,浮蕩蕩,比如詩人的月光,布拉格的斑駁樹影,童年時的小恐懼……都不足為外人道也,你只會把它留給最親密的人,一起慢慢消磨。

最好的時光,都是無用的時光。

最好的感情,都建立在無用的話語之上。

因此,你會在生活裡,發現一種現象。

不愛,廢話會越來越少。日常溝通,會精簡到事務性交代,乾巴巴,冷冰冰,像一堵牆對另一堵牆,一座冰山對另一座冰山。

若愛,你會連尋常小事,都能聊上千萬次而不嫌煩。

文初提及的詩人曾說:廢話三萬句,只擾一二人。

方岳則雲: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

最終,你會發現,那“只擾”的一二人,那“可與語”的二三,都成了你最重要的人。若是同性,則成知己。若是異性,多成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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