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祁佑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鑰匙,身後陽光打過來,他冷厲的輪廓愈加分明。
白筱望著一身炭灰色西裝的裴祁佑,抬手抹去了睫毛上的水珠,抬步就朝外走。
“看看,看看,這都什麼教養什麼態度!”
裴老太火氣蹭蹭地上漲,他們裴家怎麼就攤上這個喪門星了?!
蔣英美忙扶住氣得身形不穩的裴老太:“媽,你消消氣,筱筱不是有意的……”
“她不是有意的,她那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氣死我老太婆好搬進這個家!”
白筱腳步一頓,在客廳門口站了會兒,驀地回身,對視著裴老太憤怒的目光,“如果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搬進來,那當年我就不會走,別忘了,我是爺爺欽定的裴家孫媳婦。”
“你什麼意思!”裴老太拔高了音量,刺耳而失控。
白筱清淺地挽起唇角,“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告訴您一個事實。”
“你……你……你……”裴老太兩眼一翻,差點要昏過去。
白筱不想在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待下去,不理會裴老太越發不堪入耳的責罵,轉身,拎著包走去門口,哪怕是經過裴祁佑時也沒片刻停留。
“英美,你瞧瞧她,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裴老太扯著兒媳婦的衣袖,氣惱不已:“我們裴家可是豐城有頭有臉的大戶,這種山野出來的女人絕對不能進裴家!”
蔣英美為難地杵在那裡,幫這個也不是,幫那個也不是,不由看向自己的兒子。
裴祁佑身姿頎長,筆挺的西裝襯得他氣質卓爾不凡,俊挺的鼻樑下薄削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一手抄袋一手捏著車鑰匙站在門邊,沒有說任何勸慰的話。
裴老太也把注意力轉向自己的孫子,想到自家出色的孫子被白筱那個平庸的女人綁在了結婚證上,她心裡對白筱的恨意又深了幾分,忍不住又開始跟裴祁佑抱怨。
“祈佑啊,你可算回來了!剛才那個女人……”
“如果我沒記錯,奶奶,爺爺年輕那會兒也是從收破爛發家的。”
裴祁佑一句話讓裴老太臉色頓變,不敢相信自己的孫子居然會幫那個女人來擠兌自己,而裴祁佑已經在她錯愕的注視下轉身出了門,甚至連棉拖也沒換下。
……
白筱一腳剛邁出裴宅的大門,手臂就被人從後面牢牢地拽住。
下一瞬,她就被扯回身,首先入目的是西裝上的一顆釦子。
“你剛才去御景苑了?”裴祁佑冷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雖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白筱抬頭,望著他緊皺的眉頭,淡淡地噢了一聲。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
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誰也沒有再說話,而他握著她手臂的手始終沒鬆開。
裴祁佑身後,一輛香檳色奔馳轎車的副駕駛座車門打開,一個穿紅色裙子、身材火辣的女郎倚著門口,白筱認出那條裙子,哪怕只是一眼,卻足以令她刻骨銘心,而轎車的車牌號讓她的心臟鈍鈍地發疼。 女郎倚著車門,吹了聲口哨:“帥哥,不是五分鐘嗎?我還等著呢!”
白筱的指尖生生嵌進自己的掌心,那種疼痛讓她暫時忘了心尖上的凌遲。
“放開我!”她伸手就要去推他。
裴祁佑卻握著她的肩膀,大力地把她拖到牆角。
“昨晚你跟誰在一起?”
白筱迎上他冷鷙的眼神,自嘲地微笑:“原來你還有空關心我?”
“厲荊說,早上路過懷寧區看到你從警局出來……”
“男人。”白筱打斷了他,語氣淡淡地,“我昨晚跟男人在一起。”
裴祁佑的臉上立刻陰轉雷陣雨,握著她的力道也逐漸加重,似要捏碎她的肩頭:“是誰?”
“反正你也不在意不是嗎?”
白筱看到他猩紅了雙眼瞪著自己,本難受的情緒總算得到緩和,就像是報復後的快感,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一根接著一根慢慢扳開他的手指……
裴祁佑站在原處一動不動,握緊雙拳,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筱轉身離開的背影。
胸口彷彿有一團鬱火在熊熊燃起,燒得他的五臟六腑像是要炸開般的難受。
“怎麼啦?不是說有急事要先來這裡一趟,然後送我回家的嗎?”
女郎身姿婀娜地走到裴祁佑身邊,朝白筱離開的方向看了眼,就要靠到裴祁佑身上。
“滾開!”裴祁佑揚手甩開女郎,毫不憐香惜玉。
女郎一下子撞到車邊,捂著紅腫的手肘,羞惱地咬著唇,“有病啊!”
見裴祁佑還是盯著一個方向看,狠狠地踹了轎車一腳,踩著高跟鞋咒罵著走了。
一時間,裴宅門口只剩下裴祁佑一個人。
他怔怔地站在那,良久,轉身,往大門剛走了兩步卻驟然回身,大步上前,狠狠一腳踢翻了旁邊的盆栽,解開領帶也擲在地上,糟糕透頂的心情!
……
門鈴聲響起的時候,葉和歡正在敷面膜。
“來了來了……”
她剛打開門,懷裡就撲進了一個人,瞬間不知所措地杵在了門口。
白筱環著她的腰,把臉埋在葉和歡的髮間:“讓我抱會兒,一會兒就好。”
“你不是去找裴祁佑了嗎?怎麼回來了?”
按正常劇情發展,在兩人解除誤會後,不是應該抱在一塊兒喜極而泣,更有甚者,*一把燒,這會兒怎麼也該開個房間增進感情,怎麼……跑回來了?
“妞,到底出什麼事兒了?”葉和歡不禁擔憂起來。
白筱卻不再出聲,只是緊抱著她,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地。
直到葉和歡的雙腳發麻,白筱才鬆開她,越過她進了公寓,然後拿起她擱在茶几上的那包大衛杜夫香菸。
“哎……哎!你拿我的煙做什麼?”
葉和歡衝過去就要奪下自己的香菸,卻被白筱輕易地躲開。舒睍蓴璩
白筱抽出一根細煙夾在指間,笑容淺淺:“你不是說抽菸能暫時麻痺自己嗎?”
“話是這麼說,但你沒事抽什麼煙……”
葉和歡話還沒說完,白筱已經轉身進了自己的臥室,並反鎖了自己的房門。
無奈地嘆了口氣,葉和歡才想起自己還貼著面膜,剛想去搗鼓面膜紙,白筱隨手丟在沙發上的包裡傳來手機鈴聲,她朝臥室望了眼,就先過去幫白筱接電/話。
是裴祁佑的號碼。
葉和歡剛按下接聽鍵,那頭是劈頭的質問:“白筱,昨晚你跟哪個男人在一起?在我還沒死之前,你還是我裴祁佑的妻子,是個有夫之婦!”
葉和歡瞬間就知道白筱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抽菸。
他們之間的誤會根本沒消除,恐怕又更上了一層樓!
“男人?”葉和歡拿著手機冷笑:“裴祁佑,你他媽還知道自己是她的老公?昨晚讓她一個人在酒吧借酒消愁,你自己又睡在哪個女明星的身上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之後是裴祁佑冷靜後的低沉聲音:“她昨晚跟你在一起?”
“廢話,難道還跟你一起嗎?”
葉和歡被氣笑了,正準備破口大罵,那頭的人卻倏然掛了電/話。
盯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她低罵了句王八羔子,然後跑去敲白筱的房門:“筱筱?”
“我沒事,先睡一覺。”隔著房門,裡面傳來白筱頗為疲倦的聲音。
“那你要有事記得喊我!我今天不上班。”葉和歡心疼她,又在門口站了會兒,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
白筱靠坐在臨窗的榻榻米上。
被點燃的香菸升騰起嫋嫋煙霧,她吸了口氣,嗆鼻的煙味讓她喉嚨一陣發癢。
“咳咳……”她努力想壓下咳嗽,一雙眼睛被燻得紅紅的,乾澀地發疼。
第二根肋骨下方的位置也隱約傳來痛楚。
她把菸蒂捻滅在榻榻米上面,臥室漸漸瀰漫了維臘木被燒焦的味道。
暖和的陽光透過紗簾落在她蒼白的臉上,白筱頭靠在冰涼堅硬的牆壁上,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她第一次見到裴祁佑的場景。那年她四歲,他八歲,當時他站在旋轉樓梯口俯視著被裴老牽著走進裴家的她。
小孩子對外來人口存在排斥心理,就像裴祁佑對白筱,打從第一眼就不喜歡這個跟他搶奪祖父關愛的小女孩,尤其是知道她是自己童養媳後,更是厭惡到了極點。
裴祁佑是豐城首富的孫子,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讓他從小就是貴圈裡的小名人,十二歲他就騎著單車在校門口堵小學裡的校花,但身後總跟著一個小尾巴,扯著他的單車後座,一本正經地說:“裴祁佑,爺爺喊你回家吃飯了!”
裴祁佑上初三那會兒,已經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身邊不乏漂亮的女生,雖然不待見白筱這個童養媳,但每次他跟女生出去約會,都會帶上白筱做擋箭牌來防止祖父的起疑。
白筱升初一時,讀得是裴祁佑學校的初中部。
一入學,高二13班的裴祁佑,是她聽過最多的名字。
因為從小跟著外婆生活,寄居在舅舅家,白筱的性格並不活潑,很恬靜,或者說是過早懂事,隨著年齡的增長,本稚嫩的五官逐漸張開。
有裴祁佑的警告擺在前面,她沒告訴任何同學她是裴家的童養媳,加上裴老對她的栽培,琴棋書畫都略有涉及,到了初二,她成為初中部出名的才女加美人,身邊追求者絡繹不絕。
白筱跟裴祁佑的關係發生變化是在一個傍晚。
如往常一樣,白筱提著小提琴走去校門口等裴家的司機。
她穿著夏季校服,短袖白襯衫跟墨綠色的百褶短褲,踩著小巧的圓頭皮鞋走過大操場旁邊的林蔭道,皮膚白皙,長長的頭髮黑亮柔順地垂在身後,引得無數男生盡折腰。
“喂!”
路過偏僻的路徑時,一道變聲期男孩特有的嘶啞嗓音在頭頂響起。
白筱仰起頭,就看到裴祁佑坐在牆頭,他也穿著校服,但不像她那麼整齊,西裝釦子打開,裡面的白襯衫下襬露在褲子外,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三顆,勾著薄唇,眯著眼,壞壞地。
在她還沒搞清楚為什麼從未在校園裡跟自己搭過話的人會突然喊住自己,裴祁佑長腿一伸,她眼前一花,他人已經站在她的跟前,修長挺拔的黑影籠罩了她。
“聽說有很多人想追你當女朋友?”
“什麼?”白筱正出神,冷不防聽到詢問,困惑地看向他。
裴祁佑卻突然上前一步,攬過她的後腰,猛地將她扯近,俯頭貼上了她的雙唇。
等他放開自己時,白筱雙頰通紅,微微合著眼,心跳亂了頻率。
“好吧,我們輸了,沒想到你小子還真有一套!”
陌生男孩失望的感嘆聲讓她睜眼,映入視線的是五六個小痞子樣的男生,白筱有些印象,是高中部裡頗有名氣的叛逆學生,也是豐城有錢有勢人家的孩子。
明白過來怎麼回事,白筱感到從未有過的羞辱,也是進裴家以來的第一次對裴祁佑動手,她把小提琴砸到了裴祁佑的頭上,為此,裴祁佑因為輕微腦震盪住進了醫院。
白筱自然免不了被裴老太一頓呵斥,若不是有裴老護著,怕是已經被趕出了裴家。
一星期後,她又在那條路徑上遇到了裴祁佑,他依舊坐在牆頭上,不同的是額頭上多了一塊紗布。
“喂!姓白的,叫你呢!”
不管他怎麼喊,她都沒再回頭,反倒是加快了腳步,直到整個人被強行地扯住。
“你跑什麼啊!”裴祁佑氣喘吁吁地拉著她。
“別碰我!”白筱冷著臉,但神情間帶著懊惱,死命地掙扎。
他卻牢牢攥著她,有些不高興:“你是我童養媳,不讓我碰,還想讓哪個野男人碰?”
……
白筱緩緩張開眼,盯著白色的天花板,有頃刻的茫然。
那張年輕又英俊的臉龐彷彿真的出現在她跟前,而不是在那個走馬觀花的夢境裡。
望著衛浴間鏡子裡黑眼圈濃重的自己,白筱往臉上撲了兩掬涼水,然後才開始刷牙洗臉。
……
白筱換好衣服出去,葉和歡已經坐在餐桌邊用蘭花指捏著三明治吃得正香。
“睡醒了?”葉和歡邊嚼麵包邊跟白筱打招呼。
白筱拉開椅子坐下,葉和歡就抬頭道:“昨天裴祁佑有打電/話過來。”
端起杯子的動作稍稍一頓,但白筱還是喝了口牛奶。
看著若無其事的白筱,葉和歡搖頭,也不好再碰她的傷口,埋頭專注地吃早餐。
……
白筱幼時曾經歷過一場車禍,因此對開車存在恐懼,始終不敢去考駕照。
平日裡上班一般都是葉和歡順路接送,偶爾也擠公交地鐵回來。
“晚上下班前發短信給我。”葉和歡從車窗裡探出頭囑咐。
白筱笑著衝她揮手:“快走吧,你快遲到了,路上注意安全。”
葉和歡比了個“ok”的手勢,就驅車離開。
等紅色跑車匯入黑色的車流,白筱才轉身進了裴氏大樓的旋轉門。
“白助理,那邊有位小姐找你。”大堂裡的前臺小妹叫住了白筱。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白筱看到了本來翹著二郎腿坐在招待區沙發上的白沁莉。
與此同時,白沁莉站起來,整了整不太合身的職業裙裝,稍抬高下頜故作成熟地走過來。
白沁莉長得很漂亮,但跟白筱又是不一樣的漂亮。
如果將白筱比作清雅的百合花,那白沁莉一定就是那朵開到荼蘼的紅玫瑰。
白沁莉豔麗的五官總是能讓男人把第一眼投落在她的身上。
然而,白筱卻不喜歡這個表妹,從小就不喜歡,因為她身上那份類似白秋華跟吳秀梅的市儈與貪婪。
“剛才送你來的那輛車夠搶眼的呀,一定很貴吧?”
白沁莉走到白筱旁邊,目光卻看向落地窗外剛才葉和歡停車的位置。
她眼中閃動的東西跟昨天吳秀梅眼底的一模一樣。
“那是別人的車。”
白沁莉抿了抿嘴,斜了眼穿著OL裝的白筱,想到自己身上在服裝大廈裡臨時買來的便宜貨,心裡愈加不痛快,陰陽怪氣地嗤笑:“進了裴家,表姐交的朋友也越來越高檔了!”
白筱懶得理會她,管自己打了卡進去。
“喂,白筱,我還沒跟你說事情呢!”
白沁莉也想衝進去,卻被保全攔住:“小姐,你不能進去!”
忿忿地目送著白筱進了電梯,白沁莉環顧了圈大堂,越加堅定自己的念頭,立馬跑到前臺:“我找你們總裁,就說他表妹找他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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