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那隻黑貓，我覺得是它害死了奶奶，以前很多人都說過，奶奶養它會被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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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一隻老貓，通體漆黑，好像有十餘歲了，具體的年齡我也記不得。
老人說，貓，特別是黑貓，不能飼養超過十年，否則就會變成精怪吃人，奶奶養這隻黑貓已經很久很久了。
奶奶四日前去世了，這個屋子裡只剩下我一個，鄉下的屋子，燈光是昏黃的，讓人有種壓抑的感覺。我蜷縮成一團，很恐懼，家裡瀰漫著貓砂的臭味兒。
自從奶奶過世後，我就沒有換過貓砂。奶奶的棺木還停在家裡，大人們回到這兒至少要十天的時間，這段時間我只能等，獨自面對蔓延在心頭的恐懼。
我坐在家裡，那隻黑貓，奶奶叫它“小麻”。我從小就不喜歡它，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它是公貓還是母貓，也不叫它小麻，而是一直用“那隻黑貓”稱呼它。它好像瘦了，黑色皮毛下，肋骨很突出，四肢非常修長。
臉是典型的三角形，在一團夜色的黑暗裡，你會看到它眼珠發出的亮光，像月亮下的玻璃珠，著實有點駭人。真不理解奶奶為什麼要飼養這他人口中的“不祥之物”，每當它咧開嘴，發出一聲冗長的貓鳴，我的胸口就開始振動，毛骨悚然。
我已經一天多沒有吃東西了，就在這屋子裡跟我討厭的動物生活在一起，我感覺喘不過氣，而且，有些東西一直困惑著我，在我的心頭縈繞，我必須去尋找答案。
第二天清晨，我鼓起勇氣出了家門，我要去拜訪一個人，他叫遠山，是我的表哥。表哥是我二伯的兒子，從小跟我一起長大，他懂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希望他可以幫到我。
“表哥！”我推門進去，表哥正躺在床上，身上披著被單，看起來好像病了。
“你來啦弟弟，奶奶的事，你一定要節哀。”表哥從小由奶奶帶大，因為二伯做生意輸了錢，從小表哥就寄住在我們家，整整十九年，我奶奶的慷慨和善良是全村人都交口稱讚的。
“表哥，你過我家跟我一起住吧。”我鼓起勇氣。
“怎麼了弟弟？”他關切地問道。
“哥，我怕，我怕那隻黑貓，我覺得是它害死了奶奶，從以前很多人就說奶奶養它終有天會被剋死！”
“你怎麼會這麼想？”
“哥，奶奶雖然已經九十多歲了，但她老人家的身體一直都很硬朗，怎麼會突然暈倒？”四天前，奶奶上閣樓收衣服，她抱著一堆衣服從樓梯上摔下來，然後便再也沒有醒過來，那隻黑貓就住在樓梯下面。
“哎，確實。我一週前才去看望了她老人家，那時她還給我煮了蕎麥麵，當時聽到奶奶的死訊我根本就不願意相信，我的身體也是在這個打擊下開始生病。”表哥的臉色非常差，我很難過，剛剛失去了一位至親，我不想他再有什麼閃失。
“弟弟，別怕，有哥哥，哥哥在呢。哥哥知道一點，聽說貓養了超過十年會變成精怪，叫做貓鬼，貓鬼會吃人再變成那人的模樣。
“以前我師父跟我講過，日本有一個老太婆養了條十五年的黑貓，後來貓成了貓鬼，把老太婆吃了，又變作她的模樣一連吃了六個小孩。
“不過弟弟，你別怕，貓鬼在我們這兒，有人能對付。我病了，你明天到集市上去找王大叔，他知道怎麼對付貓鬼。”
“嗯嗯，好。”我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我自己煮了一點白粥，那隻黑貓就那樣趴在貓砂上睡覺，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
聽了表哥的話後，我變得更加害怕，我今年十二歲，從我有記憶開始，這隻貓就一直待在我們家，它一定被奶奶養了超過十年，它一定已經有了化身貓鬼的能力，此刻它把我殺死易如反掌。
我看著它，內心十分痛苦、壓抑，說不出的傷感，奶奶的紅色棺木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很肅穆，裡面躺著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想起過往的種種，我的淚水就止不住，奶奶會帶著我去集市上買菜，為我打羊毛衫，會在我吃的麵條裡放兩個蛋。
知道我很大了，她還一直揹著我走。一幕幕畫面敲擊我的心頭，想到這裡，我突然拿起手中的碗，向那隻黑貓扔了過去，碗裡還有些滾燙的白粥。
霎時，那隻黑貓醒了過來，不過貓的反應能力是驚人的，它並沒有被我扔中，而是被濺了一身粥。
我見沒有扔中它便起身，拿起我坐著的小木凳也扔了過去，然後是水壺、水杯、木桶，總之在我眼前的，能抓得住的，我都丟了過去，但它無一例外都躲過了。
此時我才發現，原來捆綁它的藍色繩子已經被咬斷，難怪它可以不受限制，那麼輕鬆地躲過我的攻擊，不過這也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測——它已經成了精怪。
半晌，它盯著我，眼中露出一種不可名狀的光，然後它轉身上了閣樓，一整夜都沒有再下來。
第二天，我到集市上去找王大叔，王大叔是個狗肉販子，以前是個職業屠夫，老人說他煞氣重能壓邪，而王大叔自己也懂一些捉鬼辟邪看風水的法子，所以在我們鄉里頗負盛名。一旦有孩子久病不愈或者疑似中邪，總會有人來找他。
“大叔！”
“是你啊，聽說你奶奶前幾天過世了，節哀啊。以前鄉里人沒少受你奶奶好處，要買什麼肉你儘管說。”大叔嘴裡叼著根菸，切著砧板上的肉。
“大叔，我想討些黑狗血。”
“黑狗血？”大叔抬起了頭。
“你要黑狗血做什麼？”他問道。
“對付我家的貓鬼。”我望著大叔，他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說話，然後他便從車子下面拿出了一個小木桶，木桶裡是滿滿的一桶血。
“給你，用的時候兌上這個。”大叔遞給我一個玻璃瓶，瓶內是一些淡黃色的液體。我想付大叔的錢，大叔只是擺了擺手。
我帶著武器回到了家裡，那隻黑貓還在樓上，我把血倒在了一個臉盆裡，滿滿的一盆紅色，確實有點嚇人。如果是以前，這東西我碰都不會碰，但是現在，作為奶奶最疼愛的小孫子，我有義務為奶奶報仇。
所以我必須忍，我用手在血漿裡打轉，弄均勻了血液後，我把那瓶淡黃色的東西倒了進去，血漿上面浮起幾個泡泡，不一會兒便冒起紅煙，發出濃重的腥臭味。
好了，東西做好了，現在最關鍵的是，那隻黑貓躲在樓上，我要把它誘下來，剛剛在回家的路上我已經想好法子了，以前奶奶經常喂一種魚給它吃，我們這兒叫“尖頭”，它最喜歡吃尖頭魚和米飯混合在一起的食物，我特地買了兩條尖頭魚。
準備好食物之後，我又想起一件事情，奶奶經常說那隻黑貓有靈性，只要她呼“小麻”，黑貓總會回應。於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雖然這樣做很壞，但我作為一個懲罰邪惡的復仇者，我允許自己的壞。
我呼了一聲，還刻意學了學奶奶的語調。這還是我第一次叫它“小麻”。
它果然下來了，我把食盆就放在樓梯口，它已經很餓了，奶奶過世後我就沒換過貓砂，也沒餵過它東西，也不知道它憑什麼活到現在，也許這就是妖物的特性吧。
它俯下身來，先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才張口吃飯，但它始終沒有大口地吃，想必我做的貓飯跟奶奶做的，味道還是不一樣。
不過它也顧不上許多了，一口兩口，它不停地吃著，我就小心翼翼地挪動我的腳步，要特別特別輕，再小心翼翼地藏好我身後的面盆。
突然！它抬起了頭！銳利的貓眼盯著我，我的身體好像僵住了，恐懼讓我停在原地。
但我馬上就回過神來，這個時候沒有退路了，我抓起臉盆朝它身上潑去，一氣呵成。我的手在微微顫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是人，做完自己害怕的事情之後的自然反應。
隨著那些紅色的液體往它身上飛去，它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讓我害怕，是撕裂身體的疼痛，果然，所有妖物都懼怕黑狗血。
它像一條傷口被撒上鹽水的巨大黑蟲一樣，在石地板上猛烈地抽搐起來，修長的四肢不停地掙扎，一定很痛。
它在地上不停打著滾，這畫面是很殘忍的，我跌坐在地，嚇得全身僵硬。
“孫仔，你在嗎？出什麼事兒了？！”門外傳來說話的聲音，是鄰居白婆婆。白婆婆今年也八十多歲了，子孫都在外打拼，她是奶奶生前的摯友，經常來找奶奶談心，奶奶去世後的第一頓飯就是她送來給我吃的。
“婆婆！”我一把從地上起身衝了出門，到門口，我撲在白婆婆懷裡，不停地流著眼淚。我實在太害怕了，那隻黑貓還在不斷哀嚎著。
“孫仔，別怕，告訴婆婆，出了什麼事兒。”因為跟我奶奶關係很好，所以婆婆也叫我孫仔。
我平復了下心情，然後把我做的一切告訴了白婆婆，婆婆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她帶著我從門縫往屋裡看，那隻黑貓的叫聲已經小了下來，只是還在地上不停地猛烈打滾，看起來沒有要死的徵兆，看來我還是沒有消滅它，它偶爾轉過頭凝視從門縫裡窺視的我，眼睛裡還是那種複雜的光。
“看來這貓修為不淺，黑狗血都不能把它滅了，這樣吧孫仔，這家你不能住了，先去你遠山表哥家吧，看看他有什麼辦法，有事兒就來找婆婆，別怕。”婆婆一邊安慰，一邊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髮。
“嗯嗯，好。”也只能這樣了。
我幾乎是小跑著到了表哥家，表哥的病似乎已經好很多了，王大叔也在，可能是來給表哥瞧病的。
“哥，你怎麼樣了？”
“好多了，事情辦完了麼？”表哥從床上起身。
“嗯，不過沒有潑死它，它好難搞。”
“看來是隻厲害的貓鬼。我聽說那隻貓是很多年前一個午後，你奶奶發現門口有兩隻黑貓崽，天氣不太好，你奶奶想進屋拿點東西餵它們，結果取完東西天就下起暴雨，出門之後，只剩下一隻貓崽，後來你奶奶就收養了它。”
王大叔抽了一口煙，緩緩地說道。
“我也記得，那是我很小時候的事情，那時我還跟奶奶住在一起。這貓有些年頭了，不過大叔的東西都是降妖的法寶，會有用的。你不用害怕，剛剛大叔過來就是跟我商量怎麼幫你除掉這隻貓鬼。”表哥說道。
“其實貓鬼的修為都在它一條尾巴上，只要剪掉它的尾巴，它就不得超生。”說著，大叔從身後拿出一把大剪子和一個繫著紅繩的桃木球。
“這剪子是浸過符水的，用它可以剪掉貓鬼的尾巴。另外，這是個空心木球，球裡邊有一隻蟋蟀，一嗅到貓鬼的氣息就會鳴叫。”說完大叔把剪子遞到我手裡，並把那個桃木球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表哥，我不敢！”我幾乎在哭喊，折騰了兩次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回那個家了，那裡陰森、恐怖，還有一隻駭人的貓。
“沒事，表哥陪你去，不用害怕的。還有王大叔的剪子，你怕啥。”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這讓我的心放下了不少，今晚吧，就是今晚，給我一個解脫吧……
晚上，大概七點多，我跟著表哥回到了我的家。家裡沒有開電燈，漆黑一片，屋子裡瀰漫著腐爛的味道，血腥味和貓砂的臭味混合在一起，著實令人作嘔。但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了，我想擊穿我內心的恐懼，我要替奶奶報仇。
黑暗裡，我看到它反光的雙目，對，我很確定，那是它，它看著我，它還沒死，體色的黑和寂靜的黑暗相互交融。
“別怕，它受傷了，過去吧。”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走近一看，它確實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這些都是我弄的。
看著它這個模樣，我不禁有點心悸，我居然變得這麼殘忍，但是，為了復仇，懲罰邪惡，這是可以被原諒的。
它抬頭看了看我，眼珠好像在顫動，貓的眼睛總是像玻璃珠一樣明亮，即使已經遍體鱗傷，依舊不會熄滅了眼裡的光。
它好像奄奄一息了，身上的黑色跟地板融為了一體，本來潑在它身上的黑狗血已經凝固了，還有一些是它自己的血，這模樣，看起來真瘮人。
不過也讓我放心，這說明它不再有氣力傷害我了。我不敢碰它，小心翼翼地把剪刀放在它尾巴的位置。
它已經完全失去了一隻貓的靈敏，變得遲鈍、麻木，任人宰割。看到我的動作，我知道它想逃，可是已經沒有力氣逃了。它只是凝視著我的眼睛，像是在哀求。
我的心裡猛烈地湧起風暴，手在顫抖，呼吸急促，我在做一件大事。突然，我合上我的剪刀！一瞬間，那種感覺像是剪斷了一條小蛇，像是切掉了一條胳膊，又像是割斷了某種不太堅硬的東西，我知道我成功了，這一次，我沒有怯懦。
一瞬間，那隻黑貓的下身血流如注，奇怪的是它卻沒有哀嚎，可能之前的黑狗血已經耗盡了它的氣力，可三秒鐘後，我知道我錯了。它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從窗口跳了出去，只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線。
我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表哥走了過來，但他並沒有扶起我。我大口地喘著氣，表哥站在我的身邊，我抬頭望著他。
“表哥，總算做完了。謝謝你。”我用力閉上眼睛。
“哪裡的話弟弟，我才要謝謝你。”說著，表哥撿起了地上的剪刀。
“啊！”我猛然睜開眼睛，眼前的表哥，像一個陌生人。
“剪子上有很多血呢，你很勇敢啊，不過你也很愚蠢。”表哥端倪著剪刀上面的血，語氣冰冷。
“表哥，你在說什麼？”我不敢相信我聽到的話，從小到大，他從沒用過這種語氣，跟我說過這種話。
“表哥，哥哥！你在說什麼？”
“好弟弟，我說謝謝你啊，謝謝你幫我除掉了那隻黑貓！”表哥終於抬起頭，眼裡露出兇惡的光。
“我等這一刻等很久了，我要親手殺了你。”表哥走了過來。（原題:《貓》，作者：小楠不會寫文章。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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