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從未在一起過的,也許是我最愛的人

“其實根本不是我追著他跑,也不是他回頭的時候我不在了,而是自始至終我們就不在一條人生軌跡裡”

講述人:匿名

那個從未在一起過的,也許是我最愛的人

最近開春了,天氣慢慢變暖了,北京的天還是有些霧霾,整個看起來有點陰鬱。我一個26歲,待業在家寫小說的大齡女青年,被我媽催的每天必須出一出門,她怕我死在我的電腦前面。哈哈哈哈,我老是假裝打車去家附近的商場隨便逛逛。

看著廣場上的學生剛下課放學,男學生追著女學生,說說笑笑的,不禁想起了以前我的初戀。說來也奇怪,前不久還剛參加了他的婚禮。

我十二歲那年,大概是上初一或是初二的時候,平生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生。那個時候我閨蜜陳瀟坐在我後面,有一天上課的時候,她用筆頭戳我的後背,然後細聲跟我說“哎,你喜歡我們班哪個男生呀?”

我於是第一次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們班的男生,那是一堂數學課,大概是學代數之類的東西吧,基本上全班男生都在走神呢,只有他,一直在認真做筆記。

我於是回頭跟陳瀟說:“我喜歡劉亞峰啊。”陳瀟皺了皺眉,低聲說:“哈?他啊?怎麼會喜歡他啊,長得又不好看。”

“喜歡”這種東西很奇怪的,在你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一個人以前,你完全不會覺得這個人跟你有什麼關聯。但說出“喜歡”兩個字之後,就不自覺把他也劃入自己的人生軌跡了。好像即使只是單純為了“喜歡”二字也要努力去喜歡一樣,開始慢慢在意、在乎起這個人來。

一個月後,班級座位大調整,我竟然分到跟他坐一起。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少女來說,你不覺得這意味著“天意”之類的東西嗎?陳瀟在分完座位放學那天跟我說:“老天都在幫你呢。”

我平生並沒有做過太多什麼勇敢的事。上大學那會,我們宿舍一個女生排擠我,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跟人說,只是趁宿舍沒人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哭;出來工作以後第三年,我媽開始給我安排相親,我一點都不想要相親,但我也沒有勇氣拒絕我媽。

你看,我其實真的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相反反而很怕事。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在跟他成為同桌一週之後,就跟他告白了。結果他說,他不喜歡我啊,叫我不要喜歡他。我表面上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但每天回家以後都會躲在房間哭,至少哭了一週吧。

後來我知道他喜歡上了我們班另外一個女生,其實那女生人也挺好的,但那時候我就老在私底下跟陳瀟說她壞話,說她怎麼怎麼不好。

這其實挺無聊的,因為其實這些東西也並不會實質性給他或者這個女生帶來什麼傷害,而對於我來說,這也並沒有讓我覺得從被他拒絕這件事中產生什麼時候實質性的幫助和安慰。

直到後來有一天,我跟陳瀟說,我不喜歡他了,我不喜歡這個人了,我們以後不要再討論他了。

結果“不喜歡”這種東西更加奇怪,你即便是清楚意識到自己應該不喜歡一個人,應該把他從自己的人生軌跡剔除;但他還是陰魂不散一樣縈繞在你的生命裡。

說起來其實“喜歡”或是“不喜歡”,很多時候都是一廂情願的事,把他拉進你的人生軌跡,把他踢出你的人生軌跡,好像這些是多重要的決定一樣,但說不定他根本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有這件事在發生呢。

一年以後,我們分班了,我跟陳瀟還在一個班,但跟他已經不在一個班了。我不是一個擅長給自己找清靜的人,包括現在,很多根本不再聯絡的人了,有時候我還是會偷偷去翻他們的微博和朋友圈。

大多數時候翻完,我都會覺得不開心,但下一次我還是會翻。那個時候我也一樣,有時候會不自覺想方設法問他的近況,其實也明白這些都與我無關了,但知道他分手了卻又跟某個女生在一起了,還是會不開心。

那個時候陳瀟每天下午都跟我一起騎自行車回家,我跟她說我不開心啊,她就會皺起眉頭盯著我說:“怎麼會喜歡他啊?又不好看。”

但是有一次我幫陳瀟拿東西,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看到那本藍色的日記本上,滿滿的都是劉亞峰的名字,旁邊還特別少女的給貼上了小愛心。我當時心裡竊笑,她還嘲笑我呢!真是的!

事情到這裡,大概就應該結束了對不對?

但人生總是離奇得很,後來我們考了大學,我去了北京,他來了上海。本來真的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我連打聽他近況的人都沒有了啊,連陳瀟都去英國了。

結果有一天,我記得好像是星期六的中午吧,我在宿舍,剛剛洗完頭,用毛巾包著頭髮出來準備吹乾的時候,突然看到電腦顯示屏右下角的QQ裡跳出了他的頭像。

命運陰差陽錯地很呢,他跑來問我怎麼追水瓶座的女生,就因為我是水瓶座。好在我那個時候,同時被我們班上兩個男生追,所以被他問這種問題竟然也沒有感到生氣。然後,我們就成為了最不可能成為的“好朋友”。

我們常常在QQ上聊天,我告訴他,追我的男生沒堅持完一個月就轉移目標了;他跟我說,水瓶座的女生他沒堅持完一個月就不想再追了。

我說,男生怎麼都那麼賤啊;他說,我怎麼知道啊?我說,你是男的你怎麼不知道啊,他說,那你是女的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每個月會來大姨媽嗎?我說,新陳代謝啊。

他回答,可能男生賤也是新陳代謝吧,跟來大姨媽一樣。我覺得自己一點都沒聽懂,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覺得挺有道理的。

然後他說,要不十一你來上海吧。

我說好啊,幾乎完全沒有猶豫。我在上海和他一起待了三天,一起去城隍廟、田子坊,逛外灘、看東方明珠,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什麼都沒有發生。

走的那天,他在我上火車那一刻對我說,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我說,不啊,我現在可多男生追了。

你說人是不是有時候真的就是作死的啊?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為什麼拒絕了,可能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吧。

我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吊兒郎當的,要是他並不是這麼想我做他女朋友呢,要是在一起兩個月後我們就分手了呢,那我不是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他了?我想做留在他身體裡的血液,不想成為他新陳代謝的一坨大姨媽。

再後來,聽說陳瀟特地回國去上海找了他。有段時間經常看她定位在上海,同學之間也有人傳消息說他們在一起了幾個月,但是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分開了。想起來那會除了我有時候會看他之外,大概最關注的就是陳瀟了。

每天準時的給我說關於這個男生的小八卦,但是同時又嘴硬到不行,從來都是在吐槽。吐槽他今天穿的不好看,吐槽他的鞋子太髒了,吐槽圍在他身邊的女生嘰嘰喳喳。

我聽說陳瀟回來了就馬上打電話給她了,罵罵咧咧的對這個丫頭說,回來都不記得找我,只知道找男人!她在電話那頭苦笑著。她淡淡的說,我們見個面吧。

喝咖啡的時候,發現她真是變化太大了。以前的假小子的樣子,運動裝的她,已經換上了蕾絲的小禮服,端莊可愛,妝容剛剛好。和我比起來,簡直就是名媛和平民窟女孩之間的區別了。

她開玩笑的說:“你知道嗎,劉亞峰還是很喜歡你的。那天他喝醉了,把我當做了你。一直拉著我說,你真是太可愛了,還捏我的臉。那天晚上我就順勢去他家裡睡了。我也許永遠忘不了第二天早上他懊悔的樣子。後來我放下英國的學業三個月,就為了和他在一起。我在家給他做飯,幫他看管他的小貓,希望有機會和他繼續走下去。我媽一直逼我,現在找個年紀,要麼早點嫁人,要麼就去讀書。”

我有點吃驚,原來這裡面有這麼多的細節,我抿了一口咖啡,不敢問為什麼你們之後就分手了。

她看我沒有什麼反應,就開始繼續說:“在一起的三個月,其實我們更像是同居的室友,有一天,我無意間發現他的手機備忘錄裡記著你的生日,我還以為是什麼特殊的提示,一直在鬧響。無論我怎麼跨在他身上,也都沒有用。他起來給你發了生日祝福的視頻。“

我聽完有點害怕,不敢看陳瀟現在的眼神,不知道她說這些話的表情。她越說我的頭就越低,直到最後她說完自己走了。

我後面回想,我是喜歡亞峰呢?還是更在意陳瀟的感受呢?為什麼我沒有把握住亞峰?大概是因為我知道陳瀟也喜歡他吧。

陳瀟是一個特別慘的女孩,和媽媽一個人過,爸爸因為嫖娼賭博被抓進去了。這之後,她媽就瘋一樣的賺錢,一直說不能給陳瀟太差的環境,就算是單親家庭也要幸福。

我沒有錢買學校門口的零食的時候,總是陳瀟從後腦勺後面伸出一張10塊、20塊的鈔票,然後拿手指點我的腦瓜子,說我是個饞鬼。

我們總是一起放學,一起去她家的豪宅裡玩耍,我有時候還故意裝睡著,就是為了想要留下來感受下超有錢的席夢思的體驗。

陳瀟總是陪著我,照顧我,有點像媽媽,對我無限的溺愛。有時候我看著她,也會失神,心裡想,我這個傻瓜運氣可真好,有這樣的好朋友。

所以當我無意間發現她也喜歡亞峰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我一定要幫她追到!她兩在一起一定要幸福。也許是大家都不成熟,竟然還有點點瑪麗蘇的情節,大家都沒有想這麼多。

後來大學四年我也沒有戀愛,再後來我畢業了,來了上海工作,說是離家近一點,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完全因為這個原因來到這座城市。總之,我工作的第二年,有一天他在微信上突然跟我說:“小妹妹,哥哥要結婚啦。”

誰是小妹妹啊?誰是你的小妹妹啊?你誰呀?你結婚幹我屁事啊?你結婚幹嘛告訴我啊?你結婚跟我有關係嗎?

但我還是去了他的婚禮。

我上一次見他,是在我們家鄉,他從上海畢業之後就回去了,所以其實我來上海可能真的跟他也沒多大關係。他小孩都兩歲啦,長得非常討人喜歡。

我想裝作雲淡風輕一點的你知道嗎?但我真的不是這方面的強手啊,我跟他說:“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是自己在你後面拼命追著你跑,但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

他說:“我回頭了啊,上海那次,你記得嗎?我回頭了,但是你不在了。”

我當時眼淚就流出來了,你說人這一輩子能遇見的人確實是不多,但能錯過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其實根本不是我追著他跑,也不是他回頭的時候我不在了,而是自始至終我們就不在一條人生軌跡裡。我自作聰明覺得把他加到了自己的人生軌跡,但可能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在一條跑道上,永遠都沒有追趕上的可能性。

我昨天跟陳瀟語音說起這件事,我說我見著他了,他帶著他的小女兒,逛商場的時候見著了。我說我們喝了咖啡,後來我哭了。再後來,我陪他和他女兒去買玩具,然後我看中了一個羊咩咩,我說你買來送我吧。他買了,說可能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了。

陳瀟沉默了很久,最後對我說:“怎麼會喜歡他啊,長得又不好看。我那會一定是神經病了吧”

這句話我聽完,真的很想哭。因為只有我知道陳瀟經歷了些什麼。陳瀟從上海回英國之後,她媽來找過我,說陳瀟懷孕了,還問我孩子是誰的?我一臉懵逼,但是我想可能就是亞峰的。陳瀟從來沒有說這些事情,她自己一個人打掉了孩子,在英國一個人讀書、打工,現在還創業了。

我最近聽到一個感人的故事。是那種一想到就會為男女主人公感到心痛的故事。故事的主題是:錯過。

昨晚午夜夢迴,我彷彿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看見那個曾經因為懵懂、不知道珍惜、美麗的誤會和上帝的玩笑,而錯過一份珍貴愛情的自己。具體的情節現已模糊不清。我也不願意時時活在回憶之中。最美的愛情悲劇其實是擦肩而過。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擦肩而過,也許是修行不夠吧?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的擦肩而過,來世兩個人也許會在一起?悲劇中最讓人心痛的那部分就是,這份錯過其實並不是誰的錯,僅是陰差陽錯的誤會。

我們總是說,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會如何。但是心裡其實很清楚:再沒重新來過的機會了。我們這輩子錯過的太多,但是卻一定會有一些錯過更加讓人心痛,因為愛的深沉、純粹,也不是什麼理所當然不該在一起的理由將他們分開。只是愛著的一方運氣不好,被愛的一方不懂珍惜。

當擦肩而過後,我們是否都會為曾經的事懊悔呢?錯過不同於其他愛情中的傷痛,錯過並非一方不愛了,只是命運弄人,讓本可以在一起的人漸行漸遠。

我忘記他了那個從未在一起過的,也許是我最愛的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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