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悉的城市，不一樣的街道，陌生的臉孔，卻是相似的味道。我不是很確定自己要找尋的是什麼，但我還是反射似的走進了咖啡店。
「請問要點什麼？」反戴著棒球帽的中年老闆露出親切但職業的笑容。我知道我會點什麼，但是我依然看著他背後佈滿複雜飲料名字的廣告牌沉默，看起來應該是在思考的樣子吧。雖然結果終歸還是一樣的。
「一杯冰摩卡去冰，摩卡醬加三分之一的量就好。」我說。
「三分之一？」老闆的臉顯得有點困惑：「不好意思…我們平常是用這個，一般都是按五下，那…我幫你加兩下就好可以嘛？」
他指著某個可以按壓的容器問。我微笑著點點頭。
點完了咖啡，就如同昆蟲飛向燈泡的習慣一樣，我的腳自動的走向靠著落地窗的空位。客人不多，我的飲料很快的就來到我面前。
閉著眼睛，嗅著摩卡咖啡特有的巧克力氣息，我知道我是在想念你。
你說過，你喜歡三分甜的摩卡咖啡，因為巧克力象徵著愛情，而甜中帶苦的咖啡，就像我們偷偷開始的初戀。
在一起的時間很甜，但很多時候，我們必須逃避爸媽的追蹤，很辛苦。當時的我覺得，你只不過是想說服不喝咖啡的我和你一起愛上咖啡，並且為自己愛喝的咖啡找個美麗的藉口，那時候，我依然不喜歡咖啡，不以為意。
直到種種的因素，我逼著自己離開你之後，我才突然發現！我已經無法習慣身邊少了那股摩卡咖啡的味道……三分甜去冰的摩卡咖啡，你的味道。
分開後再次見到你卻是在愚人節，地點是我為了尋找熟悉的氣味而去打工的咖啡店，也是你為了不再遇見我而決定踏入的新店面，這是誰開的玩笑？
當時的我們都笑不出來。突然的四目相接，你激動的想要從不斷避開你眼神的我這，問出一個答案，但是我也慌了，其實我已經說不清楚當時到底是因為自卑、自傲還是賭氣而幾乎不告而別。
我只確定逃避是當時的我對這一切最自私而無力的抗爭。在那之後，你發簡訊約了我幾次，希望能夠聊聊，依舊懦弱而沒有辦法準備好去面對這一切的我仍然不願意回覆你的簡訊。
直到某天咖啡店打烊之後，老闆拿給我一張你請她轉交的紙條，又說了一些安慰我的言語，自從再次見到你之後心情一直無法平靜的我，才下定決心，跟你再見上一面。當初的草草結束，我也並非自願。
我也想找一個可以說服自己接受的答案，不管是維持現狀，或者是有任何的改變。我竟然以為面對你我就可以找到答案，但是我當然的失敗了。
好多好多的往事湧上心頭……和你並肩坐著，在那張熟悉的公園長椅上，喝紅茶拿鐵陪你的摩卡咖啡，天黑了，陪著你回家的那熟悉的路，那個一樣沒變的安靜的住宅區，依舊從你家關著的窗戶中透出的柔和光線，總是停在門口的你爸的老爺車……
我知道的只是，我們之間的一切，我都還記得很清楚。就像習慣了應該這樣。只是習慣了，只知道是習慣……但現在，這些對於我們，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你，對我來說，算是什麼？而我，對你，又算是什麼？這些習慣，該不該像這樣繼續下去？一年的空白，我的自私和懦弱，你多少個晚上溽溼了枕頭的淚水和悲傷的夢境，這些傷痕該怎麼彌補？
如果，你對於「我們」還是如此執著的話……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改變。當熱心的老闆發現我們兩個竟然依舊沒有復和，氣憤的訓了我一頓，她說：「明明兩個人就都還執著著過去的一切，跑到我的店裡來找遺失的習慣，幹嘛還無視於內心的感覺，放下你該死的自尊心吧，都什麼年代了還在門當戶對，我的店叫做幸福時光，你要是連在眼前的幸福都不懂的把握，你也可以不用來上班了。」
雖然我不懂她為什麼如此的激動，但是卻好像點破了些什麼，我的心裡有些東西崩解了。你一如往常的留了脫機訊息給我，而我也一如往常的只是顯示為脫機。
「生日快樂」你說。「謝謝。」在看到那訊息的三秒鐘之內，我就給了你回覆。
「……，你不假裝脫機看起來真不習慣XD」我猜想你是很開心的。「我不想再假裝脫機了。」
我沉默了一會，思考著該如何跟你說。「什麼意思？」或許是故意的，或許是再揣測我這句話的意思，你也遲疑了。
「一個人喝紅茶拿鐵總覺得少了一點味道，我喜歡旁邊放著一杯三分甜去冰的摩卡咖啡。」
我咬了咬牙，按下了enter鍵。
「什麼意思？」你這次的遲疑更久，我手心冒著冷汗。「總是忘不了摩卡咖啡的味道，我想…再試一口看看。」我感覺到心跳加速，我希望你懂，我想你應該懂我在說什麼。
「我第一次叫你喝的時候，你擺著臭臉，喝了一口還跟我發脾氣。」
我知道你顧左右而言他。「我不想後悔，如果那杯摩卡咖啡再遞給我，我想我會開心的品嚐。」
隔著計算機屏幕，我的臉紅的發燙。「說話說清楚嘛，這樣說誰聽的懂？」
你懂了，你只是要逼我明白的說出來。「再當我的女朋友一次好嗎？」
我心一橫，突然這麼直截了當的打了出來。當時，你並沒有響應，你就突然這麼沉默了，直到你也顯示為脫機……
我等著，等了一整夜，睡不著，只是一直盯著計算機屏幕，希望下一秒，你又會上線，然後答應我的請求。但是你沒有。
隔天早上，我發現我趴在計算機前睡著了，手機有兩通你的未接來電，還有一封簡訊：「我十點有課，可以載我去學校嗎？」
看著那封簡訊，我如釋重負般的笑了。睜開眼，端起桌上的那杯三分甜去冰的摩卡咖啡，我輕啜了一口。
現在這杯摩卡咖啡，喝起來只有淡淡的甜香，而沒有苦澀。三分甜去冰的摩卡咖啡，是初戀的味道，好多好多年後，我終於明白了，那是我生命中的味道，紀念著曾經的一個女孩。
突然有些惆悵，為了我們終究不夠完美的結局。畢竟我們不是童話裡的王子和公主，我們沒有走到那永遠的幸福快樂……
但是，多慶幸我們曾經及時的再度抓住彼此。晃眼十年過去，有好一段時間沒有你的消息了……
坐在不熟悉的咖啡店裡，看著情侶談天說笑，聞著咖啡的香氣，我突然好想問：遠在異國的你，最近好嗎？總還是會帶著笑想起你，摩卡女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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