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覺醒來，薄荷竟然開花了。
淡紫色的花瓣輕展身體，呼出一團透徹心脾的涼氣。
她也隨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怎麼沒穿鞋就跑出來了？”語氣中有些責備，鄭毅圈住她的細腰，輕輕抱起來。把她冰涼的腳放在自己腳上，緊皺的眉頭這才舒緩了下來。
“癢！”她的腳吃吃地踩著，身子隨著捉弄她肚子上癢癢肉的節奏一躲一閃。
他一隻手環住她的身子，一隻手繼續捉弄，像在逗一隻貓。
“她都不查崗了。”
鄭毅的手耷拉了下來，臉上的笑瞬時凝住了。
“大概是照顧孩子太忙了吧。”他眼神遊離在薄荷花瓣上，撓了撓頭。她眼角垂了下來，牙齒輕輕咬著嘴唇。
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
2
家裡最近多了幾盆薄荷。
林卿的臉有些過敏，從嘴角一直延伸到臉頰，像是有一群螞蟻在爬，癢癢的。
天氣一干燥就這樣，她不用擔心，因為鄭毅看到以後會幫她上藥。
先抹一層爐甘石洗劑，止癢。再塗上一層厚厚的皮炎平，消炎，不出一週就會好。
已經兩週了，她算了算。不知鄭毅是忘記了拿藥，還是根本沒看到她臉部的紅腫。
他的心思全都在那幾盆薄荷身上，林卿有些生氣，幾次三番故意在他面前照鏡子。
“癢！”她發出“嘶嘶”的聲音，面部表情誇張地配合著。
鄭毅傻笑著看著陽臺上的薄荷，又往茶杯裡續了一壺沸水。玻璃杯裡的薄荷被衝擊得上下翻騰，他竟有些心疼，沿著杯沿吹了吹。
“你幫我吹吹這兒，太癢了，老是忍不住想撓破。”林卿把臉湊到他嘴邊。
“哎呀！你這是怎麼弄的？”他被她嘴角邊的潰爛嚇了一跳，整個身子都彈了起來，躲到了一邊。
林卿低下了頭，囁喏地低語，“過敏了。”
“要不要我給你去買藥？”鄭毅抿了一口薄荷水，眼睛盯著打旋兒的薄荷葉子，語氣客氣得很。
他沒有像以前那樣換上鞋，拿上錢包，衝到藥店裡給她拿藥。也沒有在家裡翻箱倒櫃找還有沒有上次剩下的藥，更沒有捧著她的臉問她疼不疼。
像是一個陌生人出於禮貌的問候，林卿覺得不癢了，卻很痛。
“不用了。”
鄭毅點了點頭，如釋重負。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林卿和鄭毅的眼睛都集中到了桌子上挪動的手機。不是靜音，沒有鈴聲。
偏偏是震動，持續的震動，如果放在口袋裡就只有一個人知道。
“老郭叫我出去喝酒，晚飯少做點兒吧。”
鄭毅麻溜兒地蹬上鞋出門了，林卿在他焦灼的臉上看到了他之前給她上藥的樣子。
心裡著急，卻又強迫自己沉住氣，眼神裡還盛著滿滿的心疼，這儼然不是一副要去喝酒的模樣。
她一直在等他開口，說離婚，卻又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3
“薄荷！”
他緊緊地抱住了她，襯衫像是水洗過一樣，一遍一遍摸著她的頭髮，安慰著受驚的她。
“他跟蹤我好幾天了，車庫，公司，商場，我都看到過他！”
她的眼淚像是清晨滾落的露珠，明澈動人，他恨不能捧在手裡。
“沒事了，這幾天我都陪著你。”
薄荷沒敢問，鄭毅的妻子會不會盤問他，畢竟他陪她過夜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沒事，就說我出差了，她不會起疑心的。”
她本是不想佔著鄭毅不放的，她也從未想過要讓他離婚來娶她，她只是太孤獨了。
一個人吃飯，逛街，看電影，三十年了她沒覺得煩悶。只是突然有一天有人陪了以後，她才明白什麼是孤獨。
她自認為很自私，她不需要鄭毅對她負責，自然也就不需要對他負責。
不需要擔心他的冷暖，更不用操心他的生老病死。
可是最近她發現有人一直在跟蹤她，她突然覺得有些怕，怕死，怕生病，怕沒人陪，怕他會離開她。
她已經是個壞女人了，再壞一點，又能怎樣呢？
或許壞到了極致，才能完全擁有他。
她一直在等他開口，跟他妻子說離婚，卻又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4.
鄭毅驚訝於薄荷的出現，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畢竟四十多歲的多金男人，就像渾身都塗滿了蜂蜜，就連那些藏身在牆縫的螞蟻都會傾巢出動。
他並不知道薄荷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等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在她的床上了。
原以為只是一場一夜情，可是他不小心喝了她的身體，一口清涼喚醒了他。
他一碰到薄荷的細腰，就會想起林卿鬆弛的小腹，發麵糰子的質感。鼓鼓的，軟軟的，讓人沉睡。
他不敢看林卿，她眼角密密麻麻的皺紋告訴他，人生已然過半。
他痴迷跟薄荷待在一起，一切都是有血有肉的，連她發脾氣都是年輕的氣息。血在暢快地流動，氣鼓鼓的臉都是白嫩的。
“癢！”
鄭毅捧起薄荷的一雙小腳，把臉貼了上去，他彷彿能聽見當初他們相遇的那個瞬間，她腳上的高跟鞋在樓梯上發出的清脆的聲音。
那時，他還以為有串珍珠項鍊灑落一地，急促的聲音一如他澎湃的心跳。
薄荷從未纏著他，不讓他走，反而有些冷冰冰的，會讓人時刻保持清醒。
但自從薄荷被跟蹤了以後，她反而越來越依賴自己，這讓他打消了自己沒有吸引力的疑慮。
鄭毅反而有些慶幸這個跟蹤者的出現，他有機會逃離林卿，離薄荷更近一些。
甚至，他都諮詢好了律師關於離婚的事宜，只要林卿主動放棄這段婚姻，他不想多耽誤一秒。
5
手機又震動了，今天是鄭毅陪薄荷的第三天。
他們親吻，像初吻一樣，不知道怎麼送給對方自己最美的吻姿。每一次撫摸都是肌膚的重生，因為留下了對方的痕跡。
“不許接！”
薄荷第一次這麼任性地命令他，他嚇了一跳，笑著逗她，偏偏把手伸過去碰手機。
“萬一是公司有急事呢？”明明是放假，就算有急事，他也只是個副總監。
“不許走！”
薄荷把手機扔到了客廳裡的水缸裡，赤裸著身子，渾身氣得發紅。他卻一點都不氣，笑著看著手機落到水底。
“你走了，我怕。”她跑著鑽回了他懷裡，在他胸膛上蹭來蹭去。
她早就發現鄭毅出軌的跡象了，他愛說夢話，夢裡叫的全是“薄荷”。
本來離婚協議已經寫好了，有了這些照片，鄭毅可以淨身出戶，不是她心軟，是孩子生病了。
她拿著所有家產又有什麼用呢？
她決定去公司等他。
6
“你噴了香水？”
鄭毅洗完澡以後聞到了衣服上從未有過的香氣，惱火地對她發了脾氣。
“這個味道你不喜歡？”薄荷精心挑選的香水，故意蹭在他身上，想用女人獨有的方式宣誓主權，好讓林卿知難而退。
鄭毅沒有回答，把衣服脫下來，扔到洗衣機裡，往薄荷的梳妝檯走去。
“你找什麼？”
“香水！”
“不是不喜歡嗎？”她從背後摟住他的脖子，把臉貼在他後背上，這種依偎的感覺讓薄荷有了入迷的安全感。
鄭毅躲閃著推開了她，眼神裡帶著些許恐慌，像是身上爬了一隻蟲子。
“香水什麼牌子的？在哪兒買的？”他翻箱倒櫃地找，不小心碰倒了許多瓶瓶罐罐。
“你買香水怎麼不跟我說一聲？被她發現了，說不定我就是淨身出戶！”
滿桌的化妝品應聲落地，跟當初鄭毅聽到薄荷的走路聲是一樣的清脆，只不過他現在心亂如麻。
他只求林卿只是厭倦了這種平淡如水的夫妻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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