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蝴蝶掌(民間故事)

鴛鴦蝴蝶掌(民間故事)

林深鳥獸多,人眾諸事稠。爾虞我詐,情情殺殺。江湖幾多險惡,只讓人哭笑兩茫然。

月掛中天人難寐,血海孤魂夜半鳴。多少恩仇事,千年留餘影。

茫茫大雪已經下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太陽乍一出來,竟晃得人睜不開眼。中行氏的第十代子孫中行無痕在雪中急急而行,所過之處,五十米開外才能在雪中見到少許痕跡。

“好個踏雪無痕!”忽然,一聲嬌音傳人中行無痕的耳中。話音未落,已有一位紅衣女子從樹上飄然而下。

“說好的你不去,你怎麼又來了?”中行無痕有點生氣了。

“喲,哪有這樣和妹妹說話的哥哥耶?為了等你,寒風把人家的手都凍紅了,你一點也不心疼?”紅衣女子邊說邊嬌氣地徑直攥了中行無痕的手揉搓了起來。

中行無痕的心中一陣溫暖。“唉,無論什麼事情,一遇上你就沒有道理可講了。這麼大了,還像小時候一樣,盡給哥哥添麻煩!”中行無痕嘴上說著抱怨的話,雙臂卻徑直伸開,將紅衣女子攬入了懷中。“我給你暖暖,我給你暖暖。哼,都是你自找的麻煩,現在反倒成了別人的不是了!”

紅衣女子順勢撲在他的懷裡,一邊說:“我就是長不大,就是要給你添麻煩,看你還能把我吃了不成?”一邊偷偷地笑。她很奇·怪,中行無痕那淡淡的汗味怎麼這樣好聞?

這紅衣女子是誰?

事情要從十八年前講起。

那年,中行無痕的父親中行飛鷹在華山開完武林盛會,一路匆匆往回趕。眼看家就在前面,忽地聽得遠處有嬰兒隱隱的啼哭聲。當時也是漫天大雪。中行飛鷹疑惑不已,誰會在這雪夜帶嬰兒外出呢?中行飛鷹運足內功,掠身向哭聲方向疾走。近了,才看見雪地上有一個精緻的包裹,那哭聲就是從包裹裡發出來的。

中行飛鷹四下喊了喊:“有人嗎?有人嗎?誰丟了孩子了?誰丟了孩子了?”然而茫茫雪野,除了他那厚實的喊聲和從遠山返回的迴音外,再也聽不到一絲別的聲音。

中行飛鷹輕輕嘆息一聲,拍了拍身上的積雪,俯身打開了包裹。只見這個包裹層層疊疊裹得很嚴實,除了一個供孩子呼吸的小孔,幾乎密不透風。最裡邊是一個貂皮做的小棉襖,一名女嬰包在裡邊。這女嬰一見有人過來,小眼睛一亮,立刻就不哭了,還衝著中行飛鷹笑了一下。就是這一笑,抓住了中行飛鷹的心。

他把孩子抱在懷裡,又向四下裡瞅了瞅,四周除了雪還是雪。

“有人嗎?這是誰家的孩子?”他不由連喊數聲。

儘管他怕嚇著女孩,沒敢像剛才那樣高聲呼喊,但是,由於他內功深厚,這聲音競從幾十裡外的山谷中又傳了回來。

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綠光在閃爍,那是狼的眼睛。武林中人講究的就是“俠義”二字,他不能把一個活人扔在這裡餵了狼。中行飛鷹將女嬰抱在懷中,將腰帶重新系好,運起輕功,望著家踏雪而行。

回到家時,天已微亮。夫人柳依依見丈夫帶回一個嬰兒來,先是面露不悅之色,自家的孩子都因奶水不足,天天靠那頭母豹子補貼奶水,現在又弄回來一個孩子,可怎麼養活?柳依依輕輕解開包裹,只見這孩子竟在睡夢中露著甜甜的微笑。孩子雖小,卻一看將來就是個美人胚子。柳依依心裡那一絲不悅,早已被喜愛所替代,她不由將孩子抱進懷裡。

柳依依雖說是個女流,卻也識文斷字。她說,既然老天爺在這漫天碧雪中送給了咱們這個孩子,就叫中行碧雪吧。

似乎只是眨眼之間,中行無痕和中行碧雪便長大了。由於他倆都吃了豹子的奶水,所以長得格外壯實、聰明、敏捷。

從四歲開始,中行飛鷹便開始教兄妹倆習武。按說,中行家的功夫是傳男不傳女的,更何況中行碧雪還是個撿來的閨女。但這中行碧雪實在是太招他們夫婦喜愛了,他們有時甚至吃驚,怎麼自己對這個撿來的丫頭的愛,競超過了對親生兒子的愛!

八歲那年,柳依依帶他們倆去參加一個朋友兒子的喜筵,回來後,中行無痕就嚷著說要和妹妹碧雪完婚,中行碧雪也嚷著要和哥哥拜天地。中行飛鷹兩口子被逗得開懷大笑,“好,好,等你們長大了,就讓你們拜堂成親!”

一句玩笑話,卻讓中行飛鷹心中一動——兄妹兩個天生聰穎、漂亮,又不是親兄妹,將來讓他們成親有何不可?這樣,一來可以省去娶親時的聘金和那些繁瑣禮節;二來呢,自家的祖傳功夫也不至於外傳了。想到這裡,中行飛鷹仰天大笑,真乃天意呀!

一想到“天意”,中行飛鷹又不由皺起了眉頭。這些年來,大兒子中行天意卻不知生死如何。

歲月如風,光陰似梭。不知不覺,中行無痕已到了十八歲的年齡。那次中行飛鷹酒後,告知中行碧雪的真實身世後,中行碧雪不僅不悲傷,反而歡喜得像一隻喜鵲,因為這樣,她就真的可以和哥哥成婚了!可是,這個婚卻遲遲沒有成。

因為,按照中行家的祖訓,成年男子在沒有報家仇以前,不能成婚。

中行家的仇家姓範。

公元前493年,中行家和范家在山西陽泉平潭城攻打趙筒子時,范家中途突然變卦,暗地裡投降了趙簡子,並在桃林溝、魏家峪、西河三村相連的三角地帶襲擊了中行氏的隊伍,使中行氏差點滅門。

俗話說,冤冤相報,沒有個了。多少世紀以來,兩家打打殺殺,人命傷了好幾十條,也沒有把這事擺平。

幾十年前,在桃河岸邊的獅腦山武林大會上,兩家在武林眾家的撮合下終於講和。此後,兩家數代沒有發生戰事。沒想到到了中行飛鷹父親這一代,范家範老虎也不知怎麼算計的,說是中行家還欠范家一條人命。於是,範老虎趁中行飛鷹的父親中行旭日不備,以范家新創的鴛鴦蝴蝶掌殺死了中行旭日。父仇子報,中行飛鷹雖然多次欲報殺父之仇,卻因破不了范家的鴛鴦蝴蝶掌而未能成功,反而好幾次差點連命也搭了進去。

范家的鴛鴦蝴蝶掌由一男一女兩個人聯手合成,運用起來陰陽互補,剛柔相濟,掌法多變,受攻擊者遭逢此掌往往頭暈目眩,猶如置身蝴蝶群中,身體上下左右前前後後滿是五顏六色的蝴蝶。

此功由範老虎的祖父範無量隱居雲南大理數十年而創制。範無量在雲南數十年裡,年年觀察雲南大理蝴蝶泉的蝴蝶。面對翩翩起舞的蝴蝶,數十年的揣摩,讓他終於領悟到了其中的真諦和妙處,從而演繹出了這一天下無雙的鴛鴦蝴蝶掌。

此後,在武林幾十年的年會上,范家的鴛鴦蝴蝶掌都獨領風騷。到了範老虎這一代,他又將鴛鴦蝴蝶掌推進了一步,即從原來的男女混合陣勢,發展成了左手為雄,右手為雌的單人陣勢。即一個人也可將鴛鴦蝴蝶掌發揮到極致。從此,范家的鴛鴦蝴蝶掌,在武林中名聲更加響亮。

那天,中行旭日從北嶽恆山歸來的途中,突遇範老虎和其妹妹範若影。範氏兄妹使的都是范家新推出的雌雄鴛鴦掌,再加上兄妹配合,中行旭日等於以一敵四。鴛鴦蝴蝶掌厲害是厲害,中行家的鳳凰展翅功也非等閒之招。只可惜中行旭日好漢難敵人眾,三個人鬥了約一個時辰左右,中行旭日漸漸有所不支,一個疏忽腳踩在了一塊圓形的石頭上,被範氏兄妹趁機下了殺手。

等中行飛鷹趕來時,父親已在地上躺了多時。在中行飛鷹悲愴的呼喊聲裡,中行旭日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他吃力地告訴兒子:“要想破鴛鴦蝴蝶掌,你必須要學會定眼法,即不能被眼花繚亂的虛影迷惑……”中行旭日話未說完,口中狂吐一口鮮血便去了。

從此後,每年的春夏季節,中行飛鷹都上山去觀察蝶群。看得眼花了,就閉上眼歇一會兒再看。看到後來,無論多麼龐大的蝴蝶群,他都能看出來是幾隻。有人不相信他有這等眼力,就差人上山抓了九百九十九隻蝴蝶,放在一個封閉的園子裡讓他去數。沒想到不到半個時辰,中行飛鷹就說出了那個令人不相信的數字:九百九十九隻!

消息傳到了範老虎的耳朵裡,範老虎一陣大笑:我範氏的鴛鴦蝴蝶掌又不是像蝴蝶一樣不堪一擊的花花功夫,每一掌都帶著鐵砂掌的剛性和無形透骨掌的陰柔,豈是看清就能破解得了的?

話是這麼說,但範老虎仍是晝夜防備著中行飛鷹前來報仇。可一晃卻十幾年沒有動靜,範老虎心中便漸漸放鬆了許多。

中行飛鷹也不是不想為父報仇,因父親中行旭日去世前他已成婚,所以,他必須先撫養孩子,然後報仇,這在中行氏的家規中是有明確規定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中行飛鷹要把中行家的所有招法傳給子孫,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莽撞,而使中行家後繼無人。

中行無痕此次出行,是去報仇。明天是範老虎生日,是一個天賜的大好機會。一是範老虎在喜慶氣氛中警惕性不會太高;二是一旦失手,由於賓客眾多,極易脫身;再一個,若是一擊得中,中行家就可在眾人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臉了!

範老虎家張燈結綵,不僅請了戲班子唱戲,還搭起了粥棚,向窮人施捨著飯菜,甚是熱鬧。武林中人更是絡繹不絕。

中行無痕和中行碧雪混在祝壽的人群中進了范家,穿過幾道大門,在最裡邊的正屋內看到太師椅上坐著一位銀髮稀疏、白鬚飄飄之人。不用問,此人肯定是範老虎無疑了。賀壽的人們依次進去,有的作揖,有的磕頭。中行無痕和中行碧雪隨著人群很容易就進入了範宅。這範宅分三個院落,每一個院落的院牆都有四五丈之高,房頂上的瓦片全是上了釉的琉璃瓦,人在上邊走很容易滑倒。三三兩兩的護院家丁來回走動著,看來,範老虎還是有所戒備的。

掌握大致情況後,兄妹倆退出來,到街上買了一個碩大的壽桃,用花竹籃裝好了,雙雙捧著進了範老虎家的門。

“祝範老太爺福如東海水,壽比南山松。”

“好,好。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們是誰家的娃子?”

中行無痕和中行碧雪同時仰起了頭,範老虎還未及看清兩人,兄妹二人已飛身撲了上去。

“有刺客!”範老虎一聲驚叫,人已從太師椅上騰起,一拂長袖,桌子上的杯呀碟呀碗呀的,像長了翅膀似的一股腦兒地向中行無痕兄妹射來。兄妹倆同時發一聲“起!”人便到了半空,身子一扭,兩人齊身撲下。

中行碧雪手中的軟劍直奔範老虎的咽喉,範老虎驚叫:“我兒,你怎麼能殺爹?”

“誰是你兒,看劍。”中行碧雪一聽範老虎對她稱爹,心中不由又加了一把火,那把軟劍如長蛇出洞般呼呼生風。

整個範宅大亂,家丁們急於保護主子,卻因賓客們來回亂跑,給擋在了外面。

範老虎這時早已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化掌為刀,中行碧雪手中的軟劍竟在他的掌上斷為了兩截。

中行無痕正欲施展鳳凰展翅,猛覺得背後一股陰風,連忙往旁邊一閃,只見一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向自己襲來。中行無痕急揮手中之劍,意欲刺向那男子門戶大開的右脅,身子卻一下僵了,彷彿被人點了定穴一般。原來是範老虎掌心的磁力將他定在了原地。中行無痕雙目一閉,心想,我命休矣。

幾乎同時,只聽那面目清秀的男子“哎喲”一聲,差點跌倒。“妹妹,你怎麼打起哥哥來了?”

“誰是你妹妹,看劍。”中行碧雪手中的半柄斷劍直取清秀男子的咽喉。

趁此機會,中行無痕運起內力,逼退了範老虎的掌力,拉了中行碧雪,撥開人群向外疾走。

兄妹二人衝到院裡,卻遇上范家家丁。家丁人多,像狗一樣圍了上來,一陣打鬥,兩人怎麼也衝不出門去。情急之下,中行無痕運足功力,硬生生把中行碧雪拋出了牆外。這麼一阻,剛才那位面目清秀的男子將他拿了個正著。

中行碧雪一見,正欲返身去救中行無痕,猛覺肩頭有人一拍,大駭之下,卻見是父親中行飛鷹。正欲出聲,中行飛鷹使個眼色,中行碧雪只好閉了嘴,身子被父親托起,不由上了一輛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人還沒坐穩,馬車已急急而去。

“爹,哥哥他……”中行碧雪焦急地說。

“放心,範老虎是不會輕易殺無痕的。範老虎今天請了許多武林高手護院,我們進去不僅是白搭,反而會暴露身份。”

父女倆在範宅附近的翔雲旅店住下後,中行飛鷹這才告訴中行碧雪,讓中行無痕在不利條件下,故意受擒,是他預先定好的。

中行飛鷹說他在最近的一次武林聚會中,見到了一個長相十分像中行無痕的青年男子——有人告訴他說那是範老虎的兒子範力寶,他當下就起了疑心——因為從年齡和長相看,範力寶都很像自己十幾年前丟失的兒子中行天意!莫非是範老虎搶了自己的兒子?為了弄清事情真相,他才特地派中行無痕深入範宅,一來刺殺仇家範老虎,二來也順便將此事弄個水落石出。

一說起中行天意,二十年前發生的那一幕就又浮現在了中行飛鷹的眼前。

柳依依因生子,被孃家接回去小住了一段時間後,中行飛鷹去接她,返家途中,忽地下起了大雪。按中行飛鷹的功夫,這點雪根本無關緊要,但夫人柳依依產後的身子正虛弱,何況他們還帶著個孩子,真要算走一步歇一步了。

天黑以前他們到了一座大山前,柳依依累得實在走不動了,中行飛鷹只好在山腳找了個避風的地方,運足內力吹去浮雪,又到附近背雪處找了一些乾草,一家三口人總算是暫時安頓了下來。

中行飛鷹生了一堆火,又打了幾隻野兔野雞,一家人的晚飯便解決了。

睡到半夜時分,中行飛鷹隱隱聽到了人的腳步聲。從聲音判斷,來人輕功十分了得。近了,中行飛鷹才聽出是兩個人的聲音。中行飛鷹不忍打擾妻兒的美夢,隻身飛到就近的一棵松樹上,只見兩個黑影背後各插一柄鬼頭刀正向此處奔來。

中行飛鷹開始以為是兩個過路人,看見這裡的火光來取暖的,便沒在意。見這兩個人近了,他從樹上躍下,剛欲探問,那兩個人卻同時一聲大叫:“中行飛鷹,果然是你,拿命來!”舉刀就砍,中行飛鷹沒有料到在這裡會遇上麻煩,身形一轉,那地上的雪就像鐵砂一樣飛起,包裹了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就地一個羅漢十八滾,競將中行飛鷹包圍了起來,手中的鬼頭刀上下翻飛左右盤旋。中行飛鷹並不抽劍,緊了緊腰帶,將腰上繫著的一塊毛巾拿了下來。也就怪,這軟綿綿的一塊陝北產的白羊肚毛巾,到了中行飛鷹手中竟如鋼刀一般鋒利。那兩個人打著打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中的鬼頭大刀就被中行飛鷹的毛巾捲到了空中,其中有一把落入雪中,另一把則直直地飛插到了一棵松樹中。

鴛鴦蝴蝶掌(2)

兩人見情形不對,扭頭就逃。中行飛鷹起身就追,追出去有十幾里路了,中行飛鷹惦念妻兒,折身往回趕,遠遠地就聽到了夫人呼天搶地的哭聲。中行飛鷹心中叫聲不好,一種不祥之兆襲上心頭。

原來,中行飛鷹追著那兩個黑影離去不久,又來了兩個人,他們一來,二話不說,從不會武功的柳依依懷中搶了他的孩子就走!

“天意,你離開爹已經二十年了!”

中行飛鷹想到這裡,不由輕輕地喚了一聲。

按照父親沒計的第二步棋:中行無痕故意束手被擒了。

範老虎把手一揮,“先送人偏院房中嚴加看守!“

這偏院名為偏院,實際上有上百平方米之大。每天早晨,範老虎和兒子、女兒都在這個院中練習武功。

中行無痕被五花大綁關入一間房子,為了防止他運功逃脫,他被吊在了一根直徑足有一米粗的房樑上。

中行無痕心中暗暗高興。他高興什麼呢?他高興自己終於見到了失蹤二十年的哥哥中行天意,也就是範老虎那個眉清目秀的兒子範力寶。範力寶的長相和自己太相像了,只不過是範力寶皮膚白一點,自己的膚色黑一點而已。他當時真想大叫一聲:“哥哥,兄弟可找到你了。”可是他不敢叫,也沒有時間叫,範力寶那掌法太厲害了,全神貫注對付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認親!

想著想著,中行無痕便睡著了。

忽然,“吱呀”一聲門開了,響聲把他驚醒了。只見進來兩個彪形大漢,後邊還跟著一個女子。“碧雪,你怎麼來了?”

“碧雪?誰是碧雪?”女子和兩名彪形大漢向後一望,沒有人呀?

中行無痕呆了,他已從這名女子的口音中聽出,自己認錯人了。但是,這名女子和中行碧雪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把他放下來。”女子一聲令下。

“是,小姐。”

原來,這名女子叫範思思,是範老虎的女兒。

“今天是我爹的生日,要不然的話,你早就連命也沒有了。”範思思說完這話,親手打開飯屜,為中行無痕擺出幾碗酒菜。“壯士功夫其實也不在我哥之下,先吃點飯吧。”

兩個壯漢隨即為中行無痕鬆了綁,然後走到門口雙臂一抱,像兩尊門神立在大門兩邊。

“多謝范小姐為我鬆了綁,范小姐就不怕我跑了嗎?”

範思思咯咯地笑了起來,“你要是跑的話,早就跑了,我沒有說錯吧?”範思思的話柔中有剛。中行無痕嚇了一大跳,他知道,這個范小姐今天來者不善。

“你剛才說的碧雪應該是一個女孩子的名字,她是誰?你為什麼把我看成了她?”範思思連著問了兩個問題,那一雙像碧雪一樣水靈靈的會說話的眼睛直直地柔柔地盯著中行無痕。

中行無痕的確有點兒餓了,一仰脖子幹了一杯酒,拿起一條羊腿,三兩下就撕了個精光。

“你不說我也知道碧雪是誰,就是上午和你同來的那個女孩子,連我的丫環都吃驚,說她和我長得太相像了!這讓我不由想起了十八年前,我丟失的妹妹。”說著話,範思思眼裡竟滾出兩顆晶瑩的淚珠。

中行無痕一見,心裡頓時生出了一種憐香惜玉之情。範力寶和他相像,範思思和中行碧雪也相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的心裡亂極了。

範思思說起了十八年前的事情。十八年前,範思思的母親一胎生下了她和妹妹兩人,當時父親範老虎去東嶽泰山還願——範思思說,父親走了的第三天晚上,母親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後來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後已是第二天早上,她一摸,身邊的小女兒不見了。後來,家人在窗戶下撿到一截殘留的香炷,那是一截*********。妹妹丟失第二天,父親風塵僕僕從泰山回來了,知道情況後,父親仰天長嘯:“天意呀,天意,兩年前我拾到一男嬰,如今卻又失去了掌上明珠,這是上蒼對我的報應呀。從此後,父親對哥哥範力寶就視同己出,悉心授予范家的功夫……”

中行無痕被這個故事驚呆了,中行家與范家有多麼相似的情節呀。哥哥丟失兩年後,母親生下了他。他兩歲時,父親又撿回了碧雪。怪不得範老虎一見中行碧雪時說,我兒,你怎麼能殺爹爹……中行無痕不敢往下想了,“我要面見範老先生,我有話要同他老人家說。”

“好,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話音未落,範老虎已坐在了中行無痕的對面。

一切真相大白,範老虎老淚橫流,“快叫力寶前來認弟弟。”

‘是!”門口站立的大漢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那大漢慌慌張張回來,急促地說:“老爺,大事不好,大少爺已帶人出去多時了。”

四翔雲旅店,刀光劍影。中行飛鷹、中行碧雪與範力寶的人馬正打得不可開交。

在這場打鬥中,最難過的人莫過於中行飛鷹,面對親生兒子的頻頻攻擊,他只是勉強應付。他對兒子下不了手,但是又沒有任何機會向範力寶說明這一切。他真想大喊一聲,兒啊,我是你爹,只要你叫我一聲爹,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而範力寶只知道面前這個脫逃的紅衣女子要在父親範老虎的壽宴上行刺,儘管未獲成功,但他不能容忍這種汙辱,他要為父親挽回面子。他很奇怪這個容貌極像妹妹範思思的女子為什麼不動手?這個半拉子老頭今天為什麼也心神不定?雖然他只參加過一次武林聚會,他還是想起來了,這不是武林中坐第二把交椅的主人中行飛鷹嗎?想不到這老傢伙竟如此的卑鄙,派他的手下偷襲我爹!我爹武林中第一把交椅的位置難道是浪得虛名麼?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范家的鴛鴦蝴蝶掌!

心念及此,範力寶的掌法越來越快。他原以為中行飛鷹很快就會被這掌法迷亂,沒想到中行飛鷹穩如泰山,一招一式皆快慢有序,剛柔相濟,以靜制動,後發先至。範力寶知道,中行飛鷹用的是太極拳法,太極拳以繃、履、擠、按、捋、列、肘、靠、進、退、顧、盼、定等十三種姿勢為基本功法,看似緩慢,實則輕靈;看似陰柔,卻掌掌有力。範力寶的鴛鴦蝴蝶拳在這種定式面前,漸漸露出了破錠。只見中行飛鷹猛一收拳,一個鳳凰展翅就罩住了範力寶的“十萬只蝴蝶”。

範力寶心想,完了,完了,這中行飛鷹練的是什麼眼啊,居然在這蝴蝶陣中穩如泰山。奇怪的是,中行飛鷹並未下殺手,而是一抱拳道:“回去告訴令尊大人,冤家宜解不宜結,改天我將親自到府上拜望,我有話要對令尊講。”

這時,卻見從遠處滾過一陣黃塵,近了,為首的一個彪形大漢一勒韁繩,那馬前蹄騰空,“噝溜溜”一聲長嘯,踮了幾下碎步方才站穩了。這時,範力寶和中行飛鷹才看清此人手持一對紫銅錘,原來,是武林中第三把交椅的主人高銅錘來了。

高銅錘本名高春風,因使一柄大紫銅錘,人稱高銅錘。武林中二三十年來,一直就是範老虎坐第一_把交椅,中行飛鷹久坐第二把交椅,高春風坐第三把交椅……

高銅錘一張嘴就臭不可聞:“中行飛鷹,真想不到你是這種人,你想坐第一把交椅,可以武功見高下,沒想到你卻派兒子、女兒前去刺殺人家範老虎,今日我要與範力寶合力拿下你。”說到這裡,他用手一指中行碧雪,道:“這紅衣姑娘,哈哈……就留條性命給我當妾算了。”邊說邊勒馬上前,舉錘就向中行飛鷹砸下。中行飛鷹並不躲閃,那錘眼看就要在他頭頂上開花了,卻忽然不見了中行飛鷹的人影。這一下,差點把高銅錘的腰給閃得脊樑骨錯了位置。咦,這老兒去了什麼地方了?

身著紅衣的中行碧雪卻只是掩口偷笑。

“小心肝,你笑什麼,等我把你爹這個老雜毛處理了,就讓你坐大花轎,哈哈……”

高銅錘笑著笑著忽然身形和聲音戛然而止,原來中行飛鷹從他的馬肚下鑽上來,點了他的穴位。

人家為自己助陣,自己當然不能袖手旁觀。範力寶縱身上前,解開高銅錘的穴位,化掌為刀和中行飛鷹戰在了一起。高銅錘及所帶人馬此刻也一擁而上。

中行碧雪眼看父親要吃虧,身形一躍跳入陣中,一招鳳凰擺尾,競掃倒了十幾個人。那高銅錘真沒想到這小女子有這般神功,揮錘朝中行碧雪脊樑直直砸下。中行碧雪功夫再好,她面對的畢竟是當今武林的第三把手,心下叫聲不好——高銅錘這一招看似莽撞,卻有著雷霆萬鈞之勢,那力似有磁力一般,讓人無法挪身。

猛聽“嗨”一聲,那錘竟被一雙手接住了,中行碧雪和高銅錘同時一驚,竟是範力寶接了這一招。

“範力寶,你這是為何?”高銅錘那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還大了三倍。

“你不是要娶她為妾嗎?這一錘下去,不給打死了?”範力寶說。其實範力寶自從上午在家見到中行碧雪後就產生了一種感情,她覺得中行碧雪和妹妹範思思之間,肯定有一個故事。

“哈哈,想不到你還當真了!這麼一朵帶刺的玫瑰,我可不敢要啊!”高銅錘一邊說著,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又開始尋找起中行碧雪來。中行碧雪早已躍到了翔雲旅店的房頂上,纖纖玉手對著高銅錘輕輕搖動,“來呀!大笨熊,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將終身託付於你。”

這高銅錘練的是硬功夫,他怎麼能上得了這數丈高的房頂呢?

他氣哼哼地叫道:“有本事你下來!”

“我沒本事,我要有本事的話,早就坐到了武林中的第三把交椅上了,哪裡還有你的位子?”

兩人在這邊叫陣,範力寶卻和中行飛鷹戰得難分上下。範力寶現在不敢使鴛鴦蝴蝶拳了,左手輕輕一抖,卻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巨龍出海”,徑向中行飛鷹的咽喉擊來。這一招快如閃電之迅猛,利如鋒刃之險惡。中行飛鷹一個金雞臥巢躲過了這一招.順勢來了一個掃堂腿。

一般來講,掃堂腿是最粗糙的武功,不僅是範力寶,連中行飛鷹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出此招。範力寶原以為中行飛鷹躲過這一招會來個兔子蹬鷹,身體就勢下沉。沒想到,正好被中行飛鷹的掃堂腿擊中,他想往上躍,已然來不及了,“噗”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中行飛鷹正欲擒之,冷不防範力寶一個鯉魚打挺躍起,“哇呀呀”一招泰山壓頂反撲了下來。

也許中行飛鷹命該如此,他只顧對付範力寶,卻沒防備高銅錘。高銅錘見手下纏住了中行碧雪,他收了雙錘,將暗器“奪命無常”拿了出來。這“奪命無常”是三根一寸多長的銀針,平時在一種從青蛇身上取下的毒液中浸泡著,這種針一旦傷人肌膚,不到一個時辰就傷人性命。

高銅錘將“奪命無常”握在手中,叫一聲:“中行飛鷹!”中行飛鷹條件反射地扭頭一看,只見眼前三道銀光。他心中大驚,左臂長袖一拂,三根銀針掃落兩根,另一根被他躲過後,卻傷了從空中落下來的範力寶的左耳。中行飛鷹叫聲:“力寶勿躲,我不會傷你性命的!”“唰”地從腰中抽出一柄軟劍,一道白光起處,已將範力寶的左耳削了下來。範力寶“哇呀”一聲怪叫,不知道中行飛鷹是在為他切斷毒源救他性命,反而以為中行飛鷹要傷他性命,便一手捂了耳朵,一手使出鴛鴦蝴蝶掌中最毒的一招“五步倒”擊中了中行飛鷹的胸口。與此同時,中行碧雪也正好殺了過來,劍鋒直指範力寶的咽喉。

高銅錘在旁邊得意地大喊:“殺呀,殺了他呀,他把你爹打死了,子報父仇,天經地義,快下手呀!”

中行飛鷹一手捂胸,一手用劍指著中行碧雪:“碧雪勿動手,範力寶,我兒啊,你且看看地上的耳朵。…

範力寶和眾人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掉在地上的耳朵已呈黑紫之色,顯然是中了劇毒所致。

範力寶問:“你說我是你兒子?”

中行飛鷹點了點頭,“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我死在親生兒子的掌下,死亦無憾!死亦無憾!”言罷,“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爹爹,”中行碧雪把中行飛鷹抱在懷裡,雙目如箭,直刺範力寶。

這時,從遠處又來了一隊人馬,最前邊的分明是中行無痕,緊隨其後的是範老虎和範思思。“力寶住手,力寶住手!”範老虎急切的聲音,遙遙地傳了過來。

一行人馬來到近前時,中行飛鷹已氣息全無。

“老天爺,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呀?”中行無痕跪倒在地。

範老虎老淚橫流,“中行英雄,我中了別人的計了。都怪我聽信了別人的讒言,酒後誤殺了中行旭日,致使中行家和范家舊恨未了又添新仇。中行英雄,你且慢走,我來也!”言罷,抽劍就要自刎,卻被中行無痕奪下。

“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範力寶問。

“孩子呀,今天你親手殺的,是你的親爹爹啊!”

天空驀地一道閃電,這一反常現象讓眾人都暗暗吃驚,這可是冬天啊。

原來,高銅錘為了爭奪武林第一把交椅的寶座,先是設計讓範老虎殺死了中行旭日,使兩家結下新仇;隨後,又分別盜走了范家的一個女兒和中行家的一個兒子;然後,又設計讓他們兩家分別收養了彼此的孩子。高銅錘寄希望於二十年後,兩家的孩子分別為報仇而打個你死我活,而兩個老傢伙再分別被自己已更改姓名的親生骨肉殺死,這樣,他就好穩坐武林第一把交椅了!

高銅錘一看事已敗露,跨上馬背正欲逃跑,卻被範力寶、範老虎、中行無痕和中行碧雪圍了起來。高銅錘面呈死灰之色,“撲通”一聲從馬上跌下來。

“範大俠,饒命啊!我從此退出武林,再也不爭高下了,饒命啊!”

中行無痕和範力寶一步一步逼近了他,一人一隻胳膊架住高銅錘,發一聲喊,將之高高地拋向空中;中行碧雪和範思思姐妹雙雙躍起,兩把劍齊齊插進了高銅錘的胸膛之中。

殘陽如血,映紅了天邊。

中行無痕、範力寶、中行碧雪的哭喊聲直衝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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