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西原創小說連載」金花高麗《大火磨》之風土人情(二十二)

「雞西原創小說連載」金花高麗《大火磨》之風土人情(二十二)

金 花 高 麗

《大火磨》之風土人情原始草創稿花叢拾遺

陳村山人

五十七

民國十五年(1926年)的春天來了。青草又綠,杏花待開。

春天同樣降臨到了金花高麗皮貨口的西比利亞飯店,門外春日融融,冰消雪化,走在對面街上的人們已經脫下了厚厚的冬裝。

西比利亞飯店大堂內坐了滿滿一屋子人,他們的裝束特別搶眼,甚至有點兒奇怪:全部軍人打扮,蘇式軍裝,大沿帽,寬肩章,帽徽是一支鷹的圖案,領章上面綴著兩隻十字尖鎬。

為首的是那位瘸腿、長一副凹鬥臉的盧西科夫,他竟然帶著一副上校軍銜,那兩位軍士炊事兵也隨之被提了職——雙雙帶上了尉官軍銜。

這三十名不倫不類的部隊是中俄官商金化煤礦的礦務軍,盧西科夫投奔了白俄礦主謝基斯以後,奉命組建護礦軍,兩個月他就拉起了這支三百人的隊伍,自己任命為司令,還給自己授了上校軍銜,兵員大都是白俄舊黨和散兵遊勇,也有少部分中國關內失去土地的農民。

盧西科夫為了顯示一下他的護礦軍的威風,當然也是為了凝聚軍心,這次他特意安排了班長以上骨幹力量到金花高麗皮貨口的西比利亞飯店享受一下俄羅斯大餐。

費琳娜對這次生意特別在意,不僅是來了許多俄羅斯同胞,而且賣錢額也會相當可觀。她找來了大嫂秀芹幫忙,指導她製作俄羅斯肉餅和土豆肉末蘇布湯。

盧西科夫躊躇滿志,說話的語氣中透著十二分的自信:“(俄語)親愛的先生們,我們的中俄官商煤礦護礦軍應該是一支英雄的部隊,他應該繼承俄羅斯軍人的傳統和風采,你們都是這支隊伍中的精英,偉大而重要的使命將要落在你們的肩上,我作為你們的最高長官,祈求並要求你們,團結在我的身邊,為我們的共同利益而戰,為我們的榮譽而戰,請記住謝基斯先生的決心和信念,那就是反蘇復俄,讓偉大的俄羅斯旗幟重新高高飄揚。”

飯店裡的三十名準軍人被盧西科夫的話語挑逗出了一陣激情,他們呼喊著,並且熱烈的鼓掌,聲震店堂。

瑪麗亞匆匆闖進飯店,雙手捧著一大紙箱俄羅斯食品,張富拎著馬鞭扛著兩袋麵粉走在瑪麗亞的身後。

瑪麗亞一眼看見了盧西科夫,忙把頭低了一下,把腳步停了一下,有意遮擋住張富的目光,兩個人匆匆地朝灶房走去。

盧西科夫端著酒杯在幾張桌子中間踱來踱去,他儘量走得慢些,走得平穩些,他真摯地同他的下級致意碰杯。猛地,不經意間,他發現了瑪麗亞的倩影,他放下杯子朝飯店工作間走了過去,往裡看了幾眼,停下腳步輕輕地搖了搖頭:“幻覺,這只是幻覺,她怎麼會在這兒!”

飯店灶房內,瑪麗亞、秀芹、張富一邊忙著雜活一邊說著話,瑪麗亞:“不要打架,那個,盧西……大嫂,你說!張富,你聽話!”

秀芹忙著剁肉餡,她稍一琢磨便聽懂了瑪麗亞的心聲,連忙告訴張富說:“我聽出瑪麗亞的話音了,飯店裡的那些老毛子兵裡邊……八成有你的冤家對頭!……不管是誰,咱們都別主動去惹乎他!”瑪麗亞在菜板子上學著切土豆條,她頭也不抬地說:“就是那個瘸子,就是那個……”瑪麗亞雙手做了一個掄大鞭子抽人的動作,又接著說:“就是那個,什麼,盧西……誰……也不要打架!”

張富:“好人不跟狗鬥……都放心吧,我保證不打架,我本來是想幫你們忙活忙活,看這個架式倒是讓你們操心了,忒好!我回貨棧歇著去。”

大堂內,護礦軍的精英們酒性正酣,俄羅斯男人的愛酒情節暴露無餘,互相勸飲舉杯就幹。瑪麗亞和大嫂秀芹端著肉餅走進店堂,盧西科夫同瑪麗亞恰巧走了一個對面,瑪麗亞微微曲了一下腿,把肉餅放到桌上,說:“先生,請品嚐俄羅斯肉餅吧,您請坐。”

盧西科夫望著瑪麗亞的背影,向前急急趨幾步,喊道:“瑪麗亞,不,小姐,請允許……啊不!請原諒我的冒昧,您很像一個人……”

瑪麗亞平和地凝視著盧西科夫:“不必客氣,先生,我知道您要找誰,我想,您會找到她的,只不過還需要一點時間……”

五十八

騎兵第三連第一排少尉排長宋景斯帶領一個班腳步沉重地踏進了西比利亞飯店,待到全體士兵走進飯店後,宋景斯喊了聲口令:“集合,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

護礦軍的準軍人們蒙了,剎那間飯廳裡一片寂靜。盧西科夫和兩名新晉升的上尉本能的走了出來。

宋景斯向前走了幾個正步,“啪”地敬了一個舉手禮:“兄弟是安國軍騎兵第一師第一旅獨立三連一排少尉排長宋景斯,兄弟奉有彈壓地方守土安民的職責,出於責任兄弟要請教貴軍是何部隊?是何番號?駐防何處?到此何干?請貴軍長官給予明確回答。”

盧西科夫的書記長馬林秋田是一位通曉漢語、俄語、日語的哈爾濱人,是一位日俄混血兒。他走近盧西科夫,把宋景斯說的話翻譯了一遍。

盧西科夫釋然地鬆了口氣,他整理了一下軍裝,喊了一聲全體起立,然後誇張地向前邁著大步,瘸得非常厲害的前進了三步,十分誇張地敬了一個俄羅斯式軍禮,馬林秋田陪著盧西科夫一起站到了大堂當中,盧西科夫說了長長一段俄語,馬林秋田亮開了他那頗具磁性的男中音:“尊敬的少尉先生,尊敬的各位士兵,我是盧西科夫上校,這些英勇的軍人是我的忠誠部下,我們都為……啊,被認為值得驕傲的中俄官商煤礦服務,我們的上級是吉林省實業廳,省政府、督軍府是我們的大本營,目前我們的任務就是保護礦山,剿滅土匪,請原諒,由於種種原因我本人未能到貴軍訪問,失禮得很,希望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相互合作,密切配合,確保一方平安。”

五十九

金花高麗鹽埠火車站附近的東興貿貨棧分號。王老呔兒提了一個大皮箱子滿面倦容的走了進來。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鈴”地響著,張富愣愣地看著它。見王老呔兒回來了,不免有些驚喜:“可回來了,正好,你給接個電話,響了好幾氣兒了。”

王老呔兒接完電話走過來坐在張富身邊:“問你還要不要咖啡豆,說是從英國走私過來的,正宗的巴西貨,我答應他們了。”

張富:“老王老叔,你這一杆子又‘尥’到哪兒去了,這傢伙,十來天兒沒見到你的影兒,都置辦回來些啥呀?”

王老呔兒用手護了護皮箱,神情詭異地說:“兩隻德國匣子槍,河北老家一個兄弟總‘粘及’我給他弄一個,還有些其它東西你知不道也罷;哎,你小子咋尋思的?你老叔我就不興許也有一點兒狗叼貓膩兒?”

張富:“我大嫂給你看了一個日子,四月十八是黃道吉日,您老人家就等到那天再走吧,也不差這個三天五天的。”

火車站“腳行頭”黑老白走了進來,他穿一身黑色斜紋布的夾襖和寬腿夾褲,白襪子黑便鞋,後面跟著他的帳房先生,他大大咧咧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高聲大嗓的嚷嚷開了:“王掌櫃的,哦,還有張富老弟,我們來拜訪拜訪二位,一來呢套套近呼,二來呢清清咱們的帳,打開年算起來,五個月你們發了十幾趟貨,差不多有上百個車皮啦吧?前兩個月的錢你們開付的不錯,這三個月我們是甭子兒沒見著,週會計這有帳,咱們算算吧。”週會計慢聲細語地說:“上百個麼,倒是沒有……”

王老呔兒:“周先生,我說幾句;我說黑老白,咳,我乾脆叫你一聲白大把頭吧,東興貿的事兒你那個行事裡頭沒少幫忙,我差誰錢也不能差你黑老白的,有帳不怕算,明天請你二位挪挪步,去趟皮貨口,我叫長貴一總算給你,對了,你帶幾個貼己心腹,我們三個東家請你們吃頓大館子。”

帳房先生——週會計打開帳本,翻了幾頁說道:“從三月一號起貴號一共發運糧食七趟共計一十三個車皮……”

黑老白擺了擺手,笑呵呵地說:“哎——,這帳兒明天一併算,我說二位咱們明天皮貨口見,我可就依著兩位掌櫃的意思辦了!”

譚增禮、李金寶氣喘噓噓地跑了進來,李金寶:“白大爺兒,兄弟們委託我們倆來報個信兒,火車站廣場來了一夥兒人,說是招工的,見人就截又拉又拽的,弟兄們說這地場兒白大爺說的算,用人得先可著咱們,您快過去看看吧!”

張富走過去拉著譚增禮的手,又拍了拍李金寶的肩膀頭子,動情地說:“自打上回跟你算完了大列巴錢,咱哥幾個就沒見著面,連個感謝的機會你都不給我,對了,看見沒有,牆根兒底下那簍好酒我都給你預備好長時間了,這回哥倆一定帶回去,也省著我去送了,我說你個李金寶,你小小年紀今後少往那兒翠香樓溜達,那是鹹鹽簍子,不是蜂蜜罐子……”李金寶臉兒紅紅的瞅著譚增禮,譚增禮一言不發,臉色鐵青。

鹽埠火車站廣場上,金化中俄官商煤礦德記大櫃大把頭趙顯德帶領幾名管理人員到這裡招收煤礦工人,三十幾名剛剛走下火車的小山東認真地聆聽著,一名管理人員講得正起勁兒:“……八個小時,每天只幹八個小時的活兒,到點上班到點下班,供吃供喝還供穿兒,一天大洋一塊三,下井帶麵包,升井吃乾飯,七天一頓細糧,半個月吃回粉條子燉豬肉,一個月一次大會餐……”

“這是他媽的誰?啊?這麼能吹牛‘逼’!你成天吃麵包,又是細糧又是會餐,你他媽的‘掩’我們呢!你到這裡來招工,也得知道這地場的規矩,來呀,兄弟們把他這個場子給我撅啦!”

呼啦一下上來了五六個人,抬起桌子往地上一摔。

德記大櫃大把頭趙顯德不慌不忙地走到黑老白麵前,伸手抱拳,朗聲說道:“三老四少,哥們爺們,大家住手;請問這位兄臺尊姓大名?”

黑老白勉強擠出了點兒笑容,草草地抱了抱拳:“在下姓白,人稱黑老白,你是打哪裡冒出來的……?”

趙顯德此時笑得像個孩子,他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說道:“大水衝了龍王廟……請借一步說話。”

兩人往人堆外邊挪了幾步,趙顯德小聲說道:“這是中俄官商煤礦總督辦、中方代表潘老先生特意給您的信,麻煩你費神看一遍。”

黑老白心急火燎地讀了一遍,臉色陰轉晴,終於笑了:“不瞞您說,是我的一個恩人!既然他老人家發話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信上說了成立聯和大櫃的事情,我看不是不可以考慮,至於讓我當這個總把頭,我看我也就是掛個虛名而已,有名無利瞎操心,這事撂一撂再說吧,今天你招的人你帶走,咱們就算認識了。”

說完話黑老白朝人群裡揮了揮手:“走!”,場子上“唰”一下子立馬消停下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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