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月
中午正準備吃飯時，父親領著村主任來了。
村主任是我小學同學，打小關係就不錯，到我家裡來卻是第一次。村主任把滿手的東西遞給我父親，父親又遞給我。酒兩瓶，煙一條，還有雞、蛋、幹筍等土特產。
“你看你，來玩就是了嘛，拿什麼東西。”
“都是自家產的，不值錢。”
妻子到廚房重新做飯，我則招呼村主任和父親在沙發上坐下，給他們泡上茶來。父親說：“軍娃子想到城裡來教書，要你幫個忙。”軍娃子叫馮開軍，是村主任的兒子，大學畢業後分到鄉上小學教書。
“趙校長，這件事麻煩你了。”村主任說。
“老馮，莫那麼叫，叫我名字就好了。”我說，“現在進城有點麻煩，城裡學校很多都超編。”
“你是我們村的能人，相信你有辦法。現在辦事都要送禮，該怎麼開銷，你儘管說。到時，我也會感謝你的。”
“我們是同學，能幫的我一定幫，不要說那些。”
父親說：“我這次吃低保，還不是全靠馮主任。這個忙，你一定要幫。你是校長，到你那個學校，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唉，老漢兒，你不懂。城區學校進人，哪是校長說了算的。”
“不管哪門說，這個忙你一定要幫。”父親下了死命令。
我只好說：“我盡力吧。”
吃過午飯，送走父親和村主任，妻子就開始埋怨，又不早點來，整得我又做一道飯。又說，你真打算幫馮開軍調動？你一個副校長，有那個本事？
我也很為難，現在調進城工作，多難哦，老漢兒也真是，什麼事都敢答應，真的以為自己兒子很有本事。埋怨歸埋怨，事還得去辦。
平時與校長關係還不錯，首先找校長幫忙，說馮開軍是我侄子，親戚不幫不行。好話說了一籮筐，村主任拿來的東西全部孝敬了校長，又開了一系列空頭支票，校長總算鬆了口：“我們學校馬上有兩位老師要退休，有兩個空缺，我給局長說說，看能不能進兩個人。”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校長說，今晚請局長吃飯，順便談一下你侄子調動的事。我說，好的，我馬上安排。訂酒店，訂菜譜，訂菸酒，當然紅包也要準備好，萬一用得著。
校長是位很善言辭的人，句句話都很得體，又幽默風趣，讓局長今晚很開心。酒足飯飽後，答應一起去歌城唱歌。
走出餐廳，看見過來一群人。局長快步走上前去，打招呼握手。原來是縣委書記一行人，也在這裡吃飯。我忙閃在邊上，頭腦發矇，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辦。卻見一個氣宇軒昂的人穿過人群向我走來，一拳捶在我胸上：“哈哈，趙子龍，咱們總算又見面了。”
“趙子龍”是我在大學時的外號。我定眼一看，是大學時的鐵哥們，歐陽偉。
歐陽偉轉身與縣委書記一行說到：“謝謝你們。今晚我不和你們在一起了，我要和多年不見的老同學敘敘舊。”書記一行都表示遺憾，又表示理解。我也悄悄與校長交換眼色，餘下的事交給他了。
來到附近茶樓，一坐下，兩人就有說不完的話。說過去，也說現狀。原來歐陽偉因省裡一位遠房親戚的提攜，仕途順利，官運亨通，現在是省環保廳監察室的主任了。這次來我們縣檢查工作，不想卻遇到了我。
“兄弟，有什麼要幫忙的，只管說。”
我說：“正有一件難事，我一個侄子要想進城教書，你看能不能讓縣委書記給教育局長打個招呼？”
“小事一樁，一句話的事。明天開會的時候，我抽個空檔給他說說。”
“那謝謝你了。”
有了這把尚方寶劍，我想再不用求校長和局長了，縣委書記的話下級還敢不聽？準備的紅包也沒有必要送出去了，村主任也不容易，能省一個就省一個吧。花多了，鄉里鄉親的，還說我不會辦事。
要開學了，調動的名單下來了，卻沒有馮開軍的名字。也不好問校長了，我直接給歐陽偉打電話：“老同學啊，我託你那事，你給縣委書記說了沒有啊？”
“說了啊。”
“可怎麼調動名單中沒有我侄子的名字？”
“子龍啊，你聽我說。你們縣工業園區環評不過關，縣委書記要我在環評會上說句好話，你想，違背原則的話我能說嗎？子龍啊，對不起了，沒有幫到你。”
“唉，不說這些了。你也盡了心。”
看來，有些事，還真不是一句話的事。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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