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怎么过年

二十年前,怎么过年

那是市场经济的成长期,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改革开放的成果,大批群众,急得要命。为了满足大家的心理需求,社会上经常会开展一些即开型彩票现场售卖,现场开奖活动,两块一张,即刮即兑,规模最大的一场是在体育场门前那条街。人们怀揣憧憬,换各种手法刮开彩票,多数情况,随手弃之,个别心态不好的,发现没中,会把彩票撕碎。小孩儿最讨厌这种人,因为他毁了大家的收集品。那会儿的小孩儿什么都攒,材质不错的彩票当然不会放过,我也攒了很多。天道酬勤,一次,我整理刚捡回来的新货,发现一张从没见过的菠萝,眉头一皱,赶紧跑去兑奖,果然中了,是个五等奖,给我爸兑回来一瓶白酒。中大奖的我也见过,我当年亲眼目睹一个小伙刮出头奖,是一辆北京吉普2020。主办方有个规矩,中了头奖要游街,他打电话叫来他爸,父子俩像中了状元,驱车巡城,不时向过往群众挥手致意。司机是主办方专门找的,那会儿有本儿的人不多。主办方想得周全,递上一挂鞭炮,儿子坐在副驾,用棍儿挑着,沿街爆炸。车开得慢,很久才回来,我们一直等着。回来时,副驾门被炸成了战地汽车,但父子俩还是很高兴,主办方又过来和他们收鞭炮钱,说不是送的,父子俩依然高兴。

还是这条街,每年正月前一个月,就会变成烟花爆竹一条街,全城炮商,在此扎堆,摊位手拉手,夹道码出两条长龙,站在中段,不见首尾。我一生看过很多焰火表演,最震撼的一次,就是在那条街看的。那天,我和弟弟带着两块钱去扫货,挑来挑去还是觉得火树银花性价比最高,别的都不合算,正选着,就听见前方有人在放鞭炮,不时还夹杂几个二踢脚,当空爆炸。几分钟内,炮声越来越密,越来越杂,小蜜蜂、窜天猴悉数登场,还惊动了礼花弹。眼前的摊主,有的忙着找苫布,有的直接推车离场,消息传来,前边一个二逼给买主当街试炮,火星飞窜,交叉引燃,一家连一家,越引越多,如火烧赤壁,抽身不得。没等多久,演出达到高潮,炮火连天,震耳欲聋,场面堪比百团大战,整条街像在欢庆开国大典,对于我和我弟弟这种平时放鞭炮都要把线拆了,一个一个放的选手,面对此景,已经无法准确表达情感。消防车到时,大典已近尾声。

那个年代,过年是件大事,需准备万全,不得草率。过年要穿新衣,我十岁前的过年衣服都是在裁缝铺做的,量体裁衣。对小孩儿来说,过年就是为了过年货。姥姥每年都会提前准备海量年货,腊月就开始忙,最难忘的是炸麻花,一定要吃现炸的。刚出锅的麻花,通体娇酥,一口下去,有弹性,但不粘牙,连吃三根可解千愁。年关将近,还要进行一轮浩荡清扫。洗万物,扫世间。家里的布,尽过水涤,全屋各处,不见尘土。都干净了,就该贴对联了。早年间没有透明胶,贴对联前需先熬一大锅浆糊,然后双人配合,一人刷浆,一人贴对。过年如过关,每一关都不能虚。终于,扎扎实实熬到大年三十这一天。二踢脚起得比鸡早,小孩儿放鞭炮,男人打麻将,女人围成一圈儿包饺子。从早到晚,各处洋溢着无头无绪,发自肺腑的热闹。到了晚上,饺子就酒,酒就春晚。十二点一到,全家出门接神,全镇人民把之前没舍得放的所有镇宅重炮一口气全放了。满天满地的焰火,宛如星河。最后,全家人一起回屋挤通铺大炕,越挤越亲。一觉醒来就是大年初一,有人发钱,有人收钱,各得其乐,彼此两全。

整个正月,大家都沉浸在一种抽离世外的氛围中。那时,大部分人都是发自内心地热爱过年,溢于言表,基本上是元宵刚过,就开始期待,下一个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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