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和悅洲

古鎮,和悅洲

文/張翠鳳

古鎮,和悅洲

一個下著小雨的五月天,我去了銅陵大通,這座始建於宋開寶八年的江岸重鎮,在李煜“幾曾識干戈?”的喟嘆聲中呱呱落地,在踉蹌裡抗爭,在硝煙裡繁榮。最終,瀾溪老街像一位著裝雍容嚴謹思想卻開明開放的老祖母,昔日的喧囂與戰亂在老祖母豁達的胸懷裡沉澱,重新走出來的是一座乾淨而悠閒的小鎮。渡口附近的一群人正在有序的往大貨車上搬運蔬菜,小鎮的中心位置,矗立著一座無時無刻不在切割時間與生命卻又浩闊無比的天主教鐘樓。在一片雨霧雲靄裡我臨江靜立,等待渡船將我渡往江心那座慕名已久的小島――荷葉洲。同船的都是島上的居民,他們以種菜為業,經年累月往返於這艘輪船上,在古鎮那個叫“和悅”的渡口,圍護出五零後、六零後,一個專屬於他們的人生渡口,使大通蔬菜走向四方。

這是一艘不用買船票的江輪,開船時間以人滿而定,從古鎮到荷葉洲不過十幾分鐘的水路。臨近中午,賣完菜的島民們挑著空筐子陸續上船,聽他們的閒談,今年的蔬菜行情似乎很不景氣,一筐辣椒才十塊錢,(一筐大約二十斤)茄子也是十塊一筐,用來醃製的嫩豆角一斤八角左右。零星的雨點落在雨衣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老人們互相敬著香菸,坐在倒扣的菜筐上,前行的船,將渾濁的江水分撥兩邊。

一座由千年泥沙沉澱隆起的江心洲,正舉著荷柄搖曳在五月的煙波裡。白牆黛瓦的農舍前後,黃瓜豆角牽牛花,共享一座籬笆架,狗臥與廊前雞棲息籬笆下。丟下菜筐的老人脫掉雨衣,開門進屋沏上一杯熱茶,淺淺啜一口,吐一口長氣,撒著腿坐在八仙桌邊的雕花椅子上,打開的收錄機裡播放著京戲,潮潤潤的空氣裡氤氳著淡淡的茶香,清涼了一個夏。

古鎮,和悅洲

其實最初吸引我的是網友發過來的那些殘存的老街照片。一片若斷若連的殘牆上,橫樑傾斜木椽坍塌,但骨架未散,斑駁的牆體延續一個三百多年的記憶。這片生於雲夢大澤中的荷葉,在人類的奇思妙想裡一路探尋春的氣息,發酵,騰烈,商賈軍隊洋教堂,一個面積僅兩平方公里的荒島,在一片碧水林花裡激盪出海的潮音。踏上小島最先看到的便是這條安靜得地老天荒的和悅老街,因它緊鄰島上的渡口,而奇特的心理往往壓制我身臨其境的躁動,把迫切想看的都留到最後。下船時隨著菜農的腳步轉了一圈,待江風吹乾了身上的煙塵和溼氣,方才回到起點。迎接我的除了灰白的斷牆還有長在牆上的綠色小樹,腳下的麻石縫裡,東一棵西一棵竄著青綠的抓根草,清清淺淺相顧盎然。在近一公里的斷壁殘垣的盡頭,有一扇半掩的門,彷彿是在迎合我寂寞的足音,那半掩的門扉裡飛出有節奏的“吱呀吱呀”聲,清清隱隱似幻似真。走近時才發現,這是老街也是島上唯一的一家棉被店。更讓我驚奇的是店主手上那張黑黝黝的老式棉花弓以及如巨大感嘆號般的弦錘,厚重的木質弓體發出特有的灼灼清光,綁在後背上的弓竹顫顫悠悠,牽著弓弦連著歲月。

古鎮,和悅洲

彈棉花的是一位花甲老人,他告訴我做棉被的手藝得自祖傳,而他手上的棉花弓是父親年輕時創業的根本。機器加工取代了傳統的手工業,讓做棉被變得既輕鬆又快捷,店裡有棉被加工機,之所以背上這張弓,是想聽一聽絃錘擊打牛筋弦的吱呀聲。在外成家的兒女們,早已不支持他的棉被店,到了該享福的年紀,還舍不下這份塵囂極重收入卻並不高的工作。

相傳荷葉洲在晚清時,由湘軍水師首領彭玉麟改名為和悅洲,意在強調和氣才是興旺之本。而真正的心悅氣和,應是一份健康的悠閒吧。種菜賣菜吹江風,收入不多卻樂在其中,剩下的時間,喝茶閒坐聽京戲,或者,彈一曲棉花弦歲月綿長。

張翠鳳,廬江散文家協會會員、廬江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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