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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萍二十歲那年高中畢業了。沒考上大學，在村小學當了一名代課老師。正值青春韶華，就象春日百花園中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新水靈，秀色慾滴，等著春風的撫慰和陽光的呢喃。
付萍有個哥哥，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人家給介紹了個媒茬，女方家張口就要一萬元彩禮。這一萬元錢，在那個剛解決溫飽的年代，可是個天文數字。老兩口想來想去沒有辦法，最後，主意打在付萍身上。人家的閨女都值一萬，咱家的閨女也得值倆五千。一個蘿蔔填個坑，以解燃眉之急。於是，便央親託友給付萍介紹對象，明碼標價，一萬元彩禮。
一家有女百家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十里八村的小夥子都想躍躍欲試，可那個一萬元的硬性指標使多少人都退避三舍，裹足不前，唏噓婉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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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河村的老憨早年父母雙亡，獨身一人過日子。他長得五大三粗，渾身是力。天生一隻耳朵發育不全，稱錘鼻子大齙牙。因此，一致沒討上老婆。老憨不怕吃苦受累，從十八歲開始，就在百里之外的煤礦上挖煤。下煤窯雖然危險，可來錢快。因他一人吃飽，一家不飢，開銷極小，加上他省吃儉用，存摺裡很快就攢下了一萬多元錢。他聽說付萍找婆家，知道自己配不上，可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就請了媒人前去說合，試試看。
付萍相看之後，死活不同意。原因是老憨長得既醜且憨，還比她大6歲，一朵鮮花豈能插在牛糞上。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已經有了傾慕的對象，叫胡志，在鄰村當會計，心裡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付萍的父母也知道委屈了女兒，可錢是硬頭貨，一分錢急死英雄漢。沒它還真辦不了大事，眼下能拿出這麼多錢的人還真沒有。於是，就違心地做女兒的思想工作。說老憨人老實，心眼直，有力氣，能掙錢，靠得住，大男人知道心疼老婆等等，就差點給她跪下了。付萍望著父母那雙乞求無助的眼神，聽著無可奈何的軟語，心裡象打翻了五味瓶，看在父母的養育之恩上，她勉強默認了。
付萍成了老憨強扭的瓜。付家有了這一萬塊錢，很快把媳婦娶進了家門。付萍整天心裡象吃了個蒼蠅，硌應得很。
老憨自從定了親，還是個高大上的，早晚想起來，心裡美滋滋的，做夢都能笑醒。挖起煤來，更加賣力，有時還加班加點，為的是能多掙幾個錢，早日把付萍搬娶過來，組建個小家庭，盡享天倫之樂。
3
付萍和胡志從鎮初中到縣高中，是一起走過來的同學，又雙雙落榜。二人心有靈犀、你儂我儂。雖然沒有定婚，明眼人都知道他們是天造地舍的一對。特別是胡志那貌似潘安、玉樹臨風的範兒，在付萍心裡早埋下了那顆愛情的種子，成為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胡志對付萍也是心有所寄、情有所依。她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無時無刻不在他腦海裡浮現，就連她的背影看著都那麼的順眼、舒服。早已把她視為自己的另一半。可他囊中羞澀，沒有能力拿出一萬塊錢，致使英雄氣短，才子佳人，難成眷屬。
二人陰差陽錯，同病相憐，免不了到一起互訴衷腸，情至深處，他們偷食了伊甸園裡的禁果。
一旦嚐到了禁果的甜頭，誰也控制不了燃燒的激情，不久，付萍懷孕了。
付萍找到胡志商量對策。胡志也一籌莫展，私奔吧，沒地方去，也對不起付萍的父母家人。打胎吧，不摸門路，況且是極其丟人的事，也影響自己的前程。既無良謀，只好出此下策，就狠心地把她當皮球一樣傳給了老憨。
4
結婚那天，老憨不會騎自行車，拉個板車親自去迎親。他在板車上鋪了紅褥子，軟軟和和的，愣是把新娘用板車給拉回了家。一路上，他腳下生風，兩眼笑成了一條縫，厚厚的嘴唇始終沒有包上那顆大齙牙。付萍是梨花帶雨，愁腸百結。
新婚之夜，付萍想著自己的境遇，看著面前的醜男人，委屈的淚水止不住簌簌流下，居然嚶嚶地哭起來。老憨已經是快奔三的人了，家裡第一次有了女人氣，心疼得不知怎樣好，不住地給付萍擦眼淚。說，你放心，俺會對你好的。你不願意，俺不會碰你。就這樣，他陪著她坐了一夜，他們打發了千金一刻的第一個春宵。
結婚後，老憨辭了煤礦的差事，整天上山割荊條賣窯柴掙錢，雖然辛苦些，能守著這個家，天天能看到寶貝似的嬌妻，心裡就無限滿足，覺得日子比蜜甜，到處都是燦爛的陽光。
上河村小學也缺老師，讓她繼續教學。老憨又給她買了一輛自行車，作為代步工具。
早上，他把她送出家門，看著她美麗的背影消失在晨曦裡。晚上，他能接到村口，笑迎鳳凰歸巢。他把她寵到了天上，心甘情願做她的情奴。
付萍懷孕的月份越來越大，老憨象呵護嬰兒一樣侍奉著她，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要臨盆了。陣陣疼痛，使她汗如雨下，臉色蒼白，很快昏了過去。老憨一看要出人命，立馬套上板車，鋪好被褥，抱起付萍，放至車上，一溜小跑向鎮衛生院奔去。當他跑到急診室，把付萍交給醫生，他的兩條腿象灌了鉛似的，再也挪不動了。
付萍從迷迷糊糊中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病房裡的床上，身邊卻多了個毛線蛋子似的女兒。他驚喜道，可醒了，嚇死我了。你看看咱閨女，多漂亮！隨你。她看著他憨憨的笑容，聽著他傻傻的話語，感激的淚水奪眶而出。問，扒牛嶺那個坡你是咋上來的？他說，我也不知道。說完，憨厚地笑起來。
她為了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後來又給他生了一個男孩。老憨感激之情難以言表，對她們娘仨的好勝過自己的生命。
5
老憨把付萍用板車拉走後，胡志心裡也斷了這個念想。很快又訂了親，結了婚。誰知，過了幾年，膝下竟無一男半女，看了醫生，屬先天性不孕不育。不會生育，是女人的短處。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他時常指桑罵槐，尋釁滋事，動不動就拿來說事。那女人不堪忍受他的侮辱，後來離婚了。從此，他東遊西蕩，抽菸酗酒，吃喝嫖賭，無所不能。終因亂搞男女關係，被撤職查辦。
一次，在一個廟會上，他與付萍邂逅了。他看著面前小樹苗似的女兒，幾次三番終不敢認。他低三下四地祈求付萍原諒他，說他心裡一致還有她。憑藉他那三寸不爛之舌，鼻涕一把淚兩行，象一個老道的演員，演得感天動地，也感動了付萍，令她春心蕩漾。
雖然老憨對她實心實意，好吃好穿供著她，可付萍對他還是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有的只是感動。人是有感情的動物，不同與行屍走肉，物質交換不來情感。他在她的心裡還是沒有多少位置，風輕雲淡。她偶爾也滿足一下老憨的生理需求，從來都不跟他睡一個被窩。即是做愛，她滿腦子臆想的也是胡志，回憶著他咬著她的耳垂，說的那些撩人的情話，不知不覺中滿足了。說來也邪，鬼使神差似地一見到胡志，身上就會來電。她也暗罵自己賤，可這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誰也不能超凡脫俗。
如今，一家四口，開銷大了，老憨又去煤礦挖煤。一天傍晚下班，思念妻兒心切，匆忙沖洗、換了衣服，買了幾個肉夾饃，往懷裡一揣，三步並作兩步走，一陣風似的往家裡趕。
當他風塵僕僕、氣喘吁吁踏進家門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使他驚呆了，付萍和胡志正纏綿在一起，沐浴在巫山雲雨中。
老憨怒目圓睜，大喝一聲，王八羔子，你給我滾！
胡志一看情況不妙，起緊穿衣下床，腳底下揩油，溜了。
老憨從懷裡掏出冒著熱氣，帶著體溫的肉夾饃，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憨看著兩個熟睡的豆芽似的兒女，鼻子一酸，流下了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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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萍見偷情敗露，也無臉呆下去。後又在胡志的唆使下，給老憨提出離婚。老憨覺得留住她人也留不住她的心，便一口應承下來。
頭婚靠父母，二婚靠自己。至此，付萍和胡志成了名正言順的夫妻。沒多長時間，激情過後，便迴歸到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淡日子，幻想中的美好生活象肥皂泡一樣破滅了。胡志依舊惡習不改，東遊西蕩，好吃懶做，家裡地裡的活全靠付萍一人承擔。無奈，自釀的苦酒當自飲，打掉牙齒往肚裡咽。她一下子從天堂掉到了地獲。
這樣的日子煎熬了有一年，也不見付萍懷孕，一檢查，是輸卵管粘連，又做了幾次通液。
通液做後，還是沒有懷孕，她的日子更不好過了。胡志整天罵罵咧咧，喜怒無常。輕則漫罵嘲笑，重則拳打腳踢，她整天生活在無邊的苦海中。時間一長，她得了抑鬱症。不到一年功夫，病症越發嚴重，成了時哭時笑時鬧時語時遊時醒的精神病患者。
在一個風雪交加的黃昏，她在山裡遊蕩迷了路，飢寒交迫，凍僵在道旁。當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庵廟裡，一個老尼姑守在她的身邊。問起她的身世，卻泣不成聲，淚流滿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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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尼姑留她在庵廟裡住了些時日，竟無人尋找，待她清醒時還是問了個水落石出。知道她塵緣未盡，胡志是指望不上，問問老憨是否收留。
老憨聽說後，二話沒說，拉起板車就走。又一次用板車把她拉回了家。
付萍漸成正常人之後，一下子象變了個人似的，眼中有情，心中有愛，喝口涼水也覺得甜似蜜。
從此，她揚眉吐氣，走在愛的陽光大道上。感恩上天再次垂青，破鏡重圓，賜予她美滿幸福的家庭。
若干年後，女兒長大成人了，也到了該找婆家的年齡。她對女兒說，男子漢不必太漂亮，只要有寬闊的胸懷，厚實的肩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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