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耳光(現代故事)

救命耳光(現代故事)

洪水猛漲,洪峰不斷,九洲圩頻頻告急。

這天,大培和二培兩兄弟各開著一輛汽車,幫九洲圩裝運防汛搶險用的石子。當兩車石子剛剛運抵上游堤段,突然傳來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九洲圩潰堤決口了!

九洲圩內有條九洲河,河上有座五柳橋,決口的地方就在九洲河上游堤段,江水從這裡順河而下,直撲圩內,要不了多長時間,五柳橋就會浸水。這裡的車輛返回必經此橋,然後開往江邊輪渡。這樣他倆必須趕在五柳橋沒有浸水或浸水不深之前,把車子開過橋。

就在他倆急著往回趕時,大培手機響了,原來是鄉防汛指揮部要他把堤上的一批支援防汛藥品帶回去。大培就叫二培先走一步,自己開車去取藥。

這兒離指揮部本來不遠,不料路上到處是驚慌奔跑的人群,車子只能慢慢行駛,等到把藥品搬上了車,再回到剛才卸石子的地方,就過去半個鐘頭了。這時,他接到了二培的電話,弟弟叫他回來經過五柳橋時,不要停車。這橋頭一對養鴨的父子倆,老子是啞巴,又倔又蠻,鴨子早轉移走了,剛才二培的車子經過這兒時,啞巴老漢要攔車非要幫他運飼料回去不可,他不願運,對方就攔住不放行,後來只好幫他運了。大培問他付錢了沒有,二培說錢倒是沒少給,可裝車耽誤時間不說,他家不在馬路邊,有一段又窄又凹的土路要通過,差點把車子都給弄翻了。二培說,還有建鴨棚的木料在那兒,你經過橋頭時注意點,千萬別讓啞巴老漢給纏住了。

大培一上圩心公路,就把車子開得飛快。他老遠就看見從決口處湧進來的洪水,似野馬奔騰,在九洲河上掀起的波濤足有一米多高!

車子離五柳橋還有五六百米遠,大培就看見有個人站在橋頭公路邊,這人莫不就是老二說的那個啞巴?他馬上警覺起來。這人離他越來越近了,終於看清了,是個老漢,大約五十來歲,戴頂黑布帽子,打著赤腳。剛才還站在路邊,見車子開近了反而站到路當中,嘰裡呱啦地把手搖個不停,果然就是啞巴老漢。

大培被迫減慢了車速,一邊不停地按喇叭,一邊照舊往前開。哪知啞巴根本不理會,為了不讓車子撞到自己,就面朝車子往後退,車子保險槓都快抵上肚皮了,仍站在馬路當中,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大培明白了,按喇叭對一個啞巴來說不起作用,兩人就像老牛抵角一樣對峙著。如此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大培只好停下車,搖下車門玻璃,把頭伸出去,打著手勢,意思叫他別攔車,他不會幫他運貨的。哪知啞巴見車子一停,立即跑到車門邊,站到踏板上,把一張100元的鈔票遞到他面前,一邊指著票子,一邊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大培連看也不看票子一眼,他明白,啞巴拿大票子給他看,無非是證明自己有的是錢。大培心想,你就是再有錢,我也不會幫你運貨。大培不肯接錢,可啞巴老漢硬要往他手上塞。無奈之下,他只好接過票子,但看也沒看就又塞回啞巴手裡。可這啞巴真是夠倔的,立即把票子又遞了過來。大培一氣之下隨手將票子往馬路上一丟,啞巴見了忙跳下踏板去撿。大培抓住這個機會,開著車子就跑。

哪知車子只跑出幾十米,又被迫停下來。馬路本來就不寬,當中放了兩塊大石頭。大培知道這石頭一定是啞巴提前放下的路障,心想,這個啞巴還挺有心計的呢!他只好再次停下來下車搬石頭。大培把右邊石頭搬開,再去搬左邊石頭時,啞巴趕上來了,把搬開的石頭又推回了原地。一個搬,一個推,鬧了好半天,石頭還在路上。大培火氣直往上冒,氣得又嚷又跳,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人家不僅是個啞巴,又是個上了年紀的人,打又打不得,罵又聽不見,這真是豆腐惹上灰,打不能打,吹不能吹。

突然,大培來了個點子,馬路兩邊是條溝,他年輕力氣大,咬著牙抱著一塊大石頭走到溝邊,“嘿”一聲喊,用力將石頭丟進了溝裡。啞巴見石頭被丟進了溝裡,就跳到溝裡,想把石頭搬回來,只可惜年紀大了,力不從心,怎麼也搬不上來。這塊石頭還沒搬上來,大培又將另一塊石頭也一鼓作氣地丟了下去。

啞巴見“路障”被清除了,大培又坐進了駕駛室,眼看汽車又要開動了,突然就像發了瘋一樣,幾步衝到汽車邊,趁著車門玻璃還沒搖上的那一刻,舉起大手“叭”的一下朝著大培的臉上狠狠搧了一個大耳光,打得大培眼前直冒金星!這下把大培徹底惹火了:你這個老傢伙也欺人太甚了,你本就該捱揍了,我不揍你,你倒還揍起我來了,你這是找死呀!大培一邊摸著發燙的臉頰,一邊抽身跳下了車。啞巴一見大培發火下了車,轉身就逃,直朝五柳橋跑去。大培哪肯饒他,跟著就追,口裡叫道:“我看你往哪裡跑,今天你就是鑽進河裡,我也要抓住你,還你幾個大耳光!”

隨著河水急劇上漲,五柳橋早已浸上一尺多深的水了,啞巴赤著腳趟著水繼續往前跑,大培鞋沒脫,褲腿也沒卷,就跟著追了上去。越追越近了,就在快要追上時,突然後頭有個人大聲喊道:“司機師傅,請你別追了!”大培回頭一看,不知啥時候來了個扛木牌子的小夥子,站在汽車邊,指著啞巴老漢說:“師傅,那老人是我爸爸,他不會說話呀!”大培說:“我知道他是啞巴,今天你這個啞巴老爸做的事也太過分了。他攔車要我幫他運東西,我不肯,他就千方百計刁難不讓我的車子過橋,把我氣得快要吐血了!”

“不!師傅你一定是誤會了。”小夥子說,“我爸爸雖然不能說話,但心腸特別好。”

“心腸好?好個屁!”大培說,“他刁難我,我讓著他,可他剛才還甩了我耳光!”

“我爸爸打了你耳光?還有這回事?”小夥子有點不相信。

“你聽我說,”大培解釋道,“剛才我的車子離橋頭還很遠,他就趕去攔車,要我幫他運東西,拿了100元錢硬要往我手裡塞,我不收都不行。”

“哎呀,我說你是誤會了吧?”小夥子說,“他哪裡是找你運東西,我們所有的東西早讓汽車運回去了,這裡只剩幾根搭棚的木頭,是在附近人家借的,剛才我們已經還給人家了。”

大培就問:“他不是叫我幫他運東西,那他拿錢給我幹啥?”

小夥子趟著水往橋中間走了幾步,對大培說:“師傅你來看!”

大培就向前走了幾步,猛然發現了一個驚天大意外:淹沒在水中的五柳橋已經斷了!

“天哪!”大培失聲叫了起來,鼓出來的眼珠子都不會動了。小夥子說:“剛才我們把飼料運回了家,再回來準備還人家木料時,五柳橋在一聲巨響中,被洪水沖斷了。我爸爸發現橋斷了,怕有車子通過,就叫我去寫塊牌子,他守在這裡攔車,但怕別人看不懂他的手勢,在沒有紙張的情況下,就叫我在100元的票子上寫下‘此橋已斷’四個字。”

“啊!他遞錢給我原來是這麼回事?”大培太激動了,這時他才明白了剛才老漢為什麼打他耳光,原來是要把他引到斷橋邊,讓他親眼看看現場呀!他喃喃地說:“這耳光是好心的耳光,救命的耳光啊!”

大培與小夥子在說話時,啞巴老漢把兒子扛來的大木牌子插在公路上的一堆石頭中間,只見木牌子上寫著八個大字:“此橋已斷,不能通行!”

大培看看木牌,又望望斷橋,激動得大顆熱淚滾滾而下,心裡默唸著:“啞巴大叔呀,您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哪!今天要不是碰上您,一場車毀人亡的大禍早已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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