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寡婦

故事/薄情寡婦

文/涵露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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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早上,王海的小汽車往春香家門口一停,鄰居們立刻圍了過來,在那個偏僻的小農村,除了到城裡打工的年輕人到年底會把自己買的小汽車開回來轉一圈,常年在村裡的人,沒一個人能開得起這小汽車的,且不說一輛車便宜點也得十來萬,光是一年下來的油費保險保養等亂七八糟加起來,一年還得一萬多,這裡人均一年的總收入也就是兩萬多塊。

但大家圍觀過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等著看王海和春香的熱鬧。

王海和春香年輕時就好過一陣子,後來王海入贅到張秀家做了上門女婿,春香也就在家裡人的安排下嫁給鄰村的葛大福了,婚後,葛大福跟人在城裡工地上做小工,賺的不多,但日子也過得去,誰知道葛大福有一回幹活竟從工地架子上摔下來了,當場就死了,協商到最後,工地包工頭賠了20萬。

一聽說葛大福賠了20萬,葛大福的弟媳便變著法子地上門借錢,春香雖然平日裡什麼事都讓著她,但春香明白,那20萬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出去半分錢,那是她和孩子後半生遇到難事時的唯一指望。

所以,春香便到鎮上把那20萬存了五年的死期,也就是五年之內,春香弟媳再也打不到那20萬的主意了。葛大福在外地打工時,春香就一個人在家裡種幾畝地,接送孩子上學,又餵養幾隻雞,除了收莊稼賣點錢,平時沒什麼收入,所以那筆錢全部存進去以後,日子便開始緊巴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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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應該就是知道了這個情況,所以才從鎮上給春香買來了一堆東西,糧米油衛生紙還有一些孩子的學習用具、玩具等等,王海哼哧哼哧地搬了三四趟,才把那些東西都搬到春香家裡。

春香坐著一直沒吭聲,倒是孩子挺高興,拿著王海給買的那些玩具,滿屋子地跑著玩。

最後,王海把東西都搬進來以後,春香給王海倒了杯水,扭頭去裡屋拿了紙和筆,問王海道“這些東西,一共多少錢?”

王海一聽,差點被喝進去的水給嗆到“春香,你這是什麼意思?”

“和你算錢唄,能有啥意思。”

王海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說道“我給你錢,你不肯拿,我給你東西,你不肯收,以後的日子你打算咋過?”

春香沒回,自己盤算了會說“我大概算了下,這些東西,應該有個一千多塊錢,就算個一千吧。”說完,就給王海打了個欠條“我現在手頭沒餘錢,等把麥子收了,賣了錢,我還你。”

“春香,你非得跟我算這麼清楚嗎?”

“你的錢也不是大風颳過來的,我可不得和你算得這麼清楚嗎。”接著,春香站起來問道“對了,你要不要留下吃飯?”

王海有些喜出望外地回道“留,當然留。”

春香也沒因為王海留下而特意多準備什麼,就是比平時多炒了兩個雞蛋,弄了點花生米做下酒菜,又把葛大福過年時沒喝完的酒拿出一瓶新的來。

春香給王海倒酒的時候,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春香敬了王海一杯說“謝謝你啊,這時候也就你還能這麼想著我了。”

王海聽後,心一軟,眼一溼“春香,我現在額外照顧你母子二人,不成問題。”

春香回道“你照顧我們名不正言不順,不合適,今晚留你吃飯,就是想和你告個別,我打算去鎮上打工了,鎮上有家超市,讓我去做收銀員,超市樓上是倉庫,他們會把倉庫隔出來一間給我住,一個月1300,除掉吃飯錢,也能存個1000,負擔我們娘倆的生活足夠了,用不著你照顧。”

王海剛想說什麼,張秀便風急火燎地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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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秀一進來便破口大罵“你這個剋死男人的掃把星,自己男人入土沒幾天,就開始勾引起別人家男人了。”

春香聽後也沒動怒,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要不你坐下來一起吃點?”

張秀聽後準備去掀桌子,被王海一把摁住了,壓低聲音說道“鬧夠了沒有?!”

張秀又哭又鬧地喊道“好你個王海,當初要不是我給你那三萬塊錢,你媽能像現在這樣好好的……”

王海不耐煩地打斷道“就是三萬塊錢,你來來回回說了十幾年了,這些年,我給你的錢,三個三萬都不止了。”

張秀還想再和王海繼續撕扯,春香冷不丁地說了句“你們要是算賬,就回去算吧。”

張秀回頭沒好氣地看了春香一眼“我還沒和你算帳呢,王海這段時間沒少給你花錢吧。”

春香回道“信不信由你,我沒拿過王海的錢,唯一的一次,就是王海今天帶來的這些東西,我給打了個欠條。”說完,把王海剛才沒肯拿的欠條,又塞到了張秀手裡。

張秀聽後像抓住了什麼把柄似的,撒潑打滾地椅子上一坐,仰天痛哭道“王海,我這還沒死呢,你那麼快就和別的女人過上日子了……”

春香見狀說道“張秀,你要是真的想讓我和王海過,你們明天離婚,我後天就和王海領證,不然,你就跟王海回去吧,等麥子一收,我就把這一千塊錢給你們送去。”

一句話把張秀給噎住了,春香說的很認真,不像是在和她賭氣或者嚇唬她,關鍵是,張秀覺得春香說得出也做得到,她現在孤兒寡母的,巴不得能傍上個男人呢。

所以,張秀拿起那張欠條,憤憤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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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春香就去鎮上打工了,把孩子留給了爺爺奶奶,一開始,爺爺奶奶不肯讓她去,怕春香跟野男人好了,春香最後乾脆撂了句話“我就是不出去,在家裡,也照樣能和男人好。”

春香去鎮上超市後的一個月,王海便找過去了,春香也沒說什麼,下班後,領著王海去吃了頓便餐,王海還沒開口,春香便說道“孩子小,我每個禮拜都得回去一趟,走不遠,所以之前來超市這件事,也沒瞞著你,鎮子就那麼大,也瞞不了。”

王海說“春香,我沒別的意思,就想照顧你。”

春香看了王海一眼,像做了一個很大決定似的,領著王海去了一家小旅館,春香說“你想不想?”

王海遲疑了下回道“想。”

春香又問“那你敢不敢?”

王海堅定地回道“敢。”

然後,兩人便開了房,春香對王海說“要不你先去洗洗吧。”

王海一聽,興奮地鑽進了洗手間,再出來時,王海一下子傻眼了,愣了半天才問了句“春香,你想幹啥?”

春香拿著手機說“拍你啊,待會也拍我們。”

王海的興致勃勃一下子軟了下去“你這是鬧的哪出。”

春香一字一頓地回道“把我們的事拍下來,拿給張秀看,讓她和你離婚,咱倆過。”

王海用浴巾裹住下半身,頹然地往床邊椅子上一坐“真要離婚,也不用這樣啊。”

春香反問道“不這樣,張秀能肯離?”

王海被春香一句話問住了,王海現在開了一個小型加工廠,手底下有十幾個人幹活,張秀吃的穿的都是全村人裡最好最貴的,她才不會傻到去離婚呢。

但要是真的以王海婚內出軌的理由離婚,讓王海把這些年拼下來的財產劃拉一大半給張秀,王海又不願意了。

那天,兩人到底是沒辦成事,不過王海穿好衣服要走時,春香從後面抱住了王海“這輩子,我跟你好過一場也值了,但以前的日子,我們終究是回不去了,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也別再給我送錢送東西了,你要是再來,我就離開鎮子到外地打工,讓你再也找不到我。”

王海轉過身去抱春香的時候,春香順手把那一千塊錢塞進了王海的衣服口袋裡,那是春香剛拿到的工資,春香想著,兩人也算是沒什麼牽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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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那天回去以後,張秀把當年王海寫的那張保證書當著王海的面給撕了,張秀說“你以後和我過日子,就是全憑自願了。”

王海從小就沒了父親,是母親一把將他拉扯大的,所以他發誓要讓母親老了過上好日子,所以,當年王海母親住院要動手術,為了給母親湊手術費,王海已經打算去賣腎了。

當時,三萬塊錢在那個偏僻落後的農村不是一筆小數字,張秀父母知道後,給了王海兩個選擇,要麼入贅到他們家做上門女婿,要麼就還錢。三萬塊錢,當時王海得不吃不喝打工四年才還得上,而且就是他不吃不喝,他媽也得吃喝,還得繼續吃藥,所以王海無奈之下入了贅。

上門女婿不好做,要是沒點本事,一輩子都抬不起頭,所以王海等母親的病恢復得差不多以後,便開始到外面打工,最後積攢了些經驗以後,便回來開了現在的小加工廠。

這些年,王海做得越成功,張秀心裡就越不安,她生怕王海會甩了她,所以,只要王海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她就拿那張保證書說事,畢竟那張保證書,是張秀覺得唯一能拿得住王海的東西了。

但用一張保證書捆住王海,張秀到底是心虛的,所以,當春香找到她,讓她撕了那張保證書,好好和王海過下半輩子時,張秀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要是王海不認那張保證書,或者即便認了不和她提離婚,在外面公然養小三,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與其這樣,還不如撕了那張保證書,給王海一個順水人情,來得震撼、感動。

那之後,張秀還託鎮上親戚在鎮小學給春香孩子弄了個名額,孩子去鎮上上學,春香很少再回村子裡,也很少再能和王海碰上面了,張秀也說不清這是幫了自己還是幫了春香,但一輩子那麼些事,誰又能全部說得清楚。

張秀還和王海說“要是以後春香他們娘倆遇上什麼事,咋們能幫襯就幫襯一把。”

王海愣了半晌回了句“嗯。”

其實,春香也不是壓根沒想過和王海發生點什麼,葛大福死後,王海一次又一次地關心,也讓她心裡軟了又軟,溼了又溼。

但她到底是沒跨出那一步,再者說,跨出去又會怎樣?就這麼做一對偷情男女?依著春香的性子,自然是不甘心,而且,春香也三十多奔四十了,要是光憑著床上那點事拴住王海,還真有點懸,自己也生過孩子,剖腹產的時候肚子上也留過一道疤,腰上也有一層一層的贅肉,兩人除了剛開始那點情意,睡得久了,王海應該會覺得自己和張秀也沒啥區別,甚至還比不上張秀,畢竟張秀可是每天都花著錢保養的。

與其這樣,還不如把當初那點情意放在心底,保全三個人相安無事的太平,成全了王海和張秀,也成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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