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
（一）
清末民國，京城集市中，一頭老牛倚在牆底打盹，牛頭上插著草標以示售賣，賣牛的老漢看著左右來往的路人不斷吆喝，但來往之人看過此牛卻只是搖搖頭，無人問津。
這老牛年近三十歲，老邁不堪而且餓的瘦骨嶙峋，這樣的牛大都是年老的走不動路也嚼不動草，更是幹不了活，所以牛主人也不願意再費心餵養它，所以只得賤賣。
路邊一個屠夫上前打量這牛，開口對老漢道“兩塊大洋，您看怎樣？”
“才兩塊？不行不行，起碼三塊。”老漢急忙搖頭。
屠夫也嘿嘿一笑“得勒，那您自個兒留著吧。”
六塊大洋差不多能買一頭壯牛，老漢這頭老牛肉少、筋多、身瘦，宰了只能熬牛骨湯，那點老肉更是難吃，只能賣給窮人開胃，好歹牛肉是真的。
自個兒的牛賣不上價，老漢也有些惱，抬腿衝著牛踹了幾腳，罵道“老畜生，養著你個廢物有什麼用，幹不了活也賣不上價。”
這老牛年邁，側身栽倒在地，低聲哀嚎，雙目淚眼婆娑。
路旁一個乞丐模樣的人見老牛流淚，心懷惻隱，上前制止：“你這人好涼薄，這快三十年的牛了，給你幹了一輩子活，老來你還要賣它。”
老漢聞言氣笑了“嘿？你個要飯的還管上我了？我自個兒家的牛，愛咋樣咋樣，你管得著嗎？”
這時屠夫看到乞丐便開口調笑“喲！五爺，怎麼的您也想買這牛？”
“五爺？”老頭犯嘀咕，這乞丐落魄的模樣怎麼看也稱不上“爺”這個字兒啊。
屠夫解釋道“五爺原來是八旗子弟，是正白旗的圖門氏，那真是腰纏萬貫的少爺，這不是大清亡了嘛，所以五爺家業敗落就跟著落魄街頭了。”
老漢笑了，這原來是個落魄貴族而已，大清都亡了，你還不是成乞丐了。
乞丐沉默半晌“這牛我買了。”
“您可別開玩笑了，這飯都吃不起了還有錢買牛？”
乞丐從身上摸出一枚園牌，只見上面刻著“大清，御賜金牌”幾個字，乞丐道“這是皇帝賞賜的，我爹原來是戶部尚書，這牌子我一直捨不得賣，肯定值你這頭牛錢。”
老漢也不識字，疑心真假，將這牌子拿去請古玩行的人鑑定了一遍。古玩老闆看完之後嘖嘖稱奇，對乞丐說“五爺，要不這樣，您把這牌子賣我得了，這牛的錢我給你付了，另外再給你五十塊大洋？”
乞丐搖頭“我今天非要換這牛，您看上這牌子去找他買。”老漢心裡樂得開花，自然同意，美滋滋的把這牌子拿走了。
大清金牌
（二）
且說這頭乞丐買來老牛，每日去割草取水管這老牛兩餐，養了半年直至“壽終正寢”為止。
牛死了，乞丐伏屍大哭，原來乞丐當初買牛是因為見到牛時聯想到了自個兒的父親，乞丐之父本是大清的二品高官，一生兢兢業業為國效力，可到老來卻死於腐朽的清朝官場。其父一生正如此牛，一生為主苦幹，老來卻落得個卸磨殺驢的下場，正因如此，乞丐心疼此牛將它買來養老送別。
幾日之後，乞丐夢見一老者拜謝，這老者自稱是那日買來的老牛，如今身死無以為報，請乞丐剖開牛身的肚子。
乞丐夢醒便照做，這老牛死後腹部依然鼓起，於是取刀剖開，從中竟然挖出了牛寶，此物大如一拳，必然價值連成，雖然不足以富貴，但足以花銷一年半載。
乞丐改名換姓，改名為“白圖”，寓意正白旗圖門氏，為避戰亂逃亡西北一待，尋了個偏僻村子隱居至老。多年後，一個雲遊的老道來到此處，見白圖面相不凡，知曉他是貴族出身，自然上前測算。
白圖交代了當年買牛之事，老道聽罷嘖嘖稱奇“善惡值報，如影隨形，好人自當好報。”
白圖從王朝家業淪為乞丐，一生經歷各樣無常世事，滄桑笑道“我從未見過多少好人有好報。我直到如今，心中只有一點遺憾。”
老道笑道“你說的是當年你換牛用的那塊金牌吧！”
白圖道：“是的，那是我家裡唯一的信物，少了這東西，如今連個念想都沒有。”
老道一揮拂塵，大笑離去：“你不信善惡有報，可知道行善之人福雖未盡，禍已遠去？”
張三丰劇照
（三）
白圖茫然不知，送別了老道，午睡時分忽然夢到當年之事——當年那個賣牛的老漢用一頭老牛從他這裡換走了那塊“大清御賜金牌”之後，老漢心裡樂開了花，打算將這牌子賣個好價錢。
可亂世多匪徒，老漢剛離了鬧市就遇到了劫匪，劫匪本不想難為這窮老漢，可這老漢為保命竟然把金牌交了出來。劫匪見到這御賜金牌忽然大怒“原來你是滿清的餘孽，如今大清倒臺、國家危亡，正是你們禍患的下場，我當替天誅殺此賊。”說罷，老漢便被殺頭了。
白圖醒來大驚，自己當年也遇到過這群劫匪，他們不太難為窮人，卻十分憎恨滿清族人，當年自己若是留著這塊金牌，出城必死哉，沒想當年到用金牌換了老牛，竟然替自己免去一場禍患。
白圖想起老道的話：“行善者，福雖未見，禍已遠去……”
注：圖中的御賜金牌是咸豐年間獎勵南陽船政御賜之物，由左宗棠，沈葆楨等官員負責。八旗貴族多是北京紈絝子弟，戶部當時是漢人為官，本故事部分內容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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