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裁縫和大阿黃(民間故事)

三十多年了,也就是改革開放的前後,老家的村子裡有兩個人讓俺記憶猶新,一個是寡婦小裁縫,一個是單身漢大阿黃。

小裁縫的男人死得早,她雖然是個小寡婦,但門前沒有惹出過是非。小裁縫叫鄭亞妹,模樣端正,品行也端正,一直以祖傳的裁縫手藝自謀生路,裁縫的活兒那叫一個好,久而久之,七里八村的人習慣叫她小裁縫,也就自然忘了“鄭亞妹”這個書名。

大阿黃是個“諢名”,其實他爹給取了個蠻大氣的名字“黃中華”。黃中華都快三十歲了,還是單身漢一個。那年代,在貧窮落後的農村裡,男人過了三十就很難再娶到媳婦。黃中華這個人忠厚老實,養了一條黃色的土狗,相依為伴,形影不離。這隻狗溫順乖巧,討人喜歡,村裡人叫它“小阿黃”;也許是黃中華姓黃的緣故,也許跟“小阿黃”有關聯,久而久之,七里八村的人習慣叫他“大阿黃”。

每年的冬臘月,就是小裁縫最忙活的季節。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要請小裁縫到自個兒家裡縫製過年的新衣裳,家家輪流轉,戶戶排隊走,那臺“鳳凰”牌的縫紉機被男人們的肩膀從這家扛到那家。那個時候,手藝人是受到村裡人尊重的,小裁縫每到一處,不僅有“活現”的工錢,伙食也比平時要好得多,不管哪一家,桌上總要添個葷菜啥的。

就在小裁縫忙得不可開交的冬臘月,家家爭,戶戶搶,生怕趕在過大年之前縫不上新衣似的,唯獨大阿黃不湊這個熱鬧。

在縫衣裳的這件事兒上,大阿黃有些怪異。

一個是怪在“時節”上。等過完了大新年,在三四月份農閒的空檔,大阿黃便專程請小裁縫量體裁衣,別人家是穿新衣過新年,大阿黃是穿新衣過舊年。

另一個是怪在“對象”上。大阿黃每年縫製兩套衣服,不多不少,一套是大阿黃自個兒的,另一套是給誰穿的,大阿黃就是不說,弄得神神秘秘。

小裁縫一臉疑惑地問大阿黃:你不說給哪個縫衣服,俺咋量尺寸呢?

大阿黃臉紅地對著小裁縫說:女的,和你的個頭差不多,就按你的模樣辦。

小裁縫便以此笑話大阿黃:俺曉得了,大阿黃有了意中人。哪家的閨女?

大阿黃被羞得紅了整個脖子。

再一個是怪在“工錢”上。大阿黃每年縫完衣服之後,總要找小裁縫打一番商量:俺的手頭有些緊慌,要預留點錢買農藥和化肥,要不讓俺幫你家犁田耙地,俺就用“力氣”抵“工錢”?

小裁縫是個善良女人,誰家沒個難處?再說農忙的時候自家正好缺個壯勞力,也就點頭應允了。

五個年頭都一樣,小裁縫幫大阿黃縫製兩套衣服,大阿黃替小裁縫家裡犁田耙地。大阿黃在犁田耙地的時候,小阿黃就蹲守在小裁縫的縫紉機下面,小阿黃和小裁縫也就越來越親。年年如此,小裁縫總覺得有些虧欠大阿黃,畢竟大阿黃的體力付出遠遠超過了縫衣服的“工錢”。尤其是大阿黃從不偷懶也不敷衍,侍弄小裁縫家的田地就跟他自個兒家似的認真。

大熱天,在村頭的那棵狗頭棗兒樹下,有閒人聊閒話,說是大阿黃打上了小裁縫的主意。

小裁縫儘管沒功夫搭理這些嚼舌子的閒人,但還是隱隱地感覺到了大阿黃埋在心底的那份情意。

那年冬季,出門冰上走,格外的冷。就在“大寒”的那天傍晚,小裁縫正在收拾碗筷,旺旺旺......小阿黃跑到小裁縫跟前,急躁地叫喚,用牙齒拖拽著小裁縫的褲腳。小裁縫跟著小阿黃一路小跑,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大阿黃那冰冷的屋裡。

大阿黃病臥在床,渾身發抖,奄奄一息。

小裁縫憐憫地問:你這是咋地?

大阿黃的喉嚨裡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箱子裡......有五套衣服......你親手縫製地衣服......俺是留給你的。

小裁縫脫口而出:俺早就知道你的心思。可你咋就不請個媒婆向俺提親呢?

大阿黃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弱:俺得了絕症......俺不想讓你......第二次......變成寡婦......

大阿黃安詳地閉上了眼,再也沒了聲響。

小阿黃刨著前爪,低沉地哀叫著。

小裁縫趴在床沿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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