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男，今年44歲。
得知小學恩師的兒子結婚，去赴宴。千里迢迢！
回來後，卻一臉的沮喪與落寞。
李軍的小學恩師：今年63歲了。姓馮。馮老師！高考屢次落榜，最後到小學代課。
馮老師，22歲從教，代課到35歲才轉正，轉正後，將近40歲的他，才娶上媳婦，媳婦是個離了婚的女人。
李軍說：我們小時候，村子裡只有兩個老師。一個是在編的正式老師，姓王。再就是代課老師：馮老師了。
我奇怪：兩個老師教一個學校？怎麼教得過來？
李軍笑說：不懂了吧，我們村裡人不多，也就一百來戶，上小學的孩子共有幾十個人。每年級才10來個人。所以一二三年級同在一個教室，四五六年級同在一個教室。兩位老師各管一個教室，同時教不同年級的孩子。
我說：等等，你們那會有六年級？
李軍說：一般的縣沒有，我們縣是“教改實驗縣”，所以從我們那屆開始有了六年級。
我說：哦，這樣的。那兩位老師，一個代課的一個正式的，那個正式的，應該是校長了吧？
李軍說：我也不懂，反正，那時也不叫什麼校長，我們都叫他們老師。他倆就把學校全包了。不分校長不校長吧？
我說：你們這位恩師教得好嗎？
李軍說：非常好，我們年級，一共有12個人。我們四個人年年拿全鎮前四名。那時真是驕傲呀，全鎮的前四名被我們四個霸了。話說回來，我們都得感謝我們馮老師呀！現在想想，當初馮老師，那真是一個好呀！
我問：馮老師有多好？
李軍說：比如，烏鴉喝水你記得嗎？
我說：記得。
李軍說：你們老師給你們演示了嗎？
我說：沒有。
李軍說：馮老師給我們演示了，印象深刻：他自己剪了一隻紙烏鴉，又在一個玻璃瓶裡裝上水，再一塊塊放石子進去。最後，烏鴉喝到水啦……我至今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我問：他打過你們嗎？
李軍說：打，打得厲害。那次，週日，我們幾個跟鄰村幾個孩子打仗。用石頭互扔，照腦袋身子上扔石頭。馮老師看到，喊住我們，拉我們到學校，排成一隊，那叫一頓打呀。用這麼粗的棍子。
我問：為學習的事打過你嗎？
李軍說：打過。我有次考了98分，他照我腮邦子就來了一棍。疼得我呀。
我驚訝：98分還捱打？
李軍說：正常發揮應該100分，我粗心錯失2分，該打嘛。
我說：你真那麼優秀？
李軍說：說實話，我就是從四年級才開竅的。我在一到三年級時，整個就是混沌一片，不知大家都在幹嘛呢？作業都寫不完。對了，我還捱過馮老師的憋呢？好幾次呢，天黑了，村裡電影開演了，那個大喇叭刺耳的，可是我被關在教室裡，不讓我回家。
我調侃說：沒白關你，看到四年級你開竅了啊！還成優秀學生了。
李軍說：對，感恩我們馮老師呀，嚴管我們，才能出那麼好成績。我們那一屆應該是最優秀的一屆了吧，我們班共12人，有４人考上了縣級初中。這比例，全縣第一。我們馮老師該多光榮！
我說：那時，你們幾點上課？
李軍說：哎呀，我只記得，天都沒亮，滿天星星，我們就開始互相叫喚著上學去了。不想起床也不行，同班的人叩大門叫你呢，大喊：軍子，快點走呀上學呀！
我說：真的呀？那麼早？
李軍說：真的，我記得，後來到了高中，懷念那段小學時光，還寫過一篇文章呢——叫：寒夜*北斗*拼搏。發表在校刊裡了。我們校刊叫《燎原》，可以查到的哦。
我說：好吧，信你了，那你們那麼早去上學，馮老師也那麼早到校嗎？
李軍說：馮老師就在學校住。
李軍說：馮老師單身，一直到我上了高中，才聽說他結婚了。他35歲才轉正，轉正後，才有人肯嫁給他。對方是個二婚的。後來，生了兩個孩子。如今，都長大成人了，這不，我剛參加完馮老師兒子的婚禮回來。
我問：馮老師現在好嗎？
說到這裡，他嘆氣了。說：唉。這次回到老家。發現，一切都變了呀……
我問：怎麼了？什麼變了？
他說：村裡人說，馮老師轉正，結婚後，再也沒有以前的幹勁了。跟那個姓王的老師一樣了。
我想起，當時村裡有兩個老師，另一個是正式的姓王。
我問：怎麼一樣了？
他說：馮老師講完課把教室門一倒鎖，就下地做活了……我們那村，每家合二三十畝地，一年收成下來也有幾萬元呢。能不著急種地嘛！
看我驚訝，李軍解釋說：你想想，老師工資才多少錢？馮老師要養老婆和兩個孩子，他是個好人，聽說，還管著媳婦的另一個女兒，那個女兒歸人家前夫養，但是，馮老師對媳婦好呀，那個女兒考大學用錢，也全是馮老師供的。好人不？唉……這些年啊，村子裡家家戶戶出外地打工，帶著孩子們走了，現在村裡剩下50來戶了。孩子們：幾乎沒有了。都是50歲以上的老人了。
我說：那小學呢？
他說：早就散了。有一兩個孩子也去了鄰村，大多都跟著父母到外地了。馮老師也退休好幾年了。
他表情越來越沮喪：唉，回家，再也沒有以前的歡聲笑語了，只感覺到村子很荒涼、很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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