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涵”“什麼?”“歡迎回到a市來”聲音涼涼飄過,讓我膽寒

曉妍推了我一把,指了指前面:“就是那個男人。”

是在帝豪ktv燈光昏暗的走廊裡面,包廂裡面還傳出不知道哪個男人破鑼嗓子撕心裂肺的吼叫,不像唱歌,倒像是在罵人,我按了按太陽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這個背影上來。

幾米開外的男人正在對著走廊盡頭的窗口,抽菸。他的身形高大,這樣獨自抽菸的背影看起來卻很蕭索。

“姐,咱們得快點了,萬一有人來就不好說了……”曉妍又開始搡我。

我白了曉妍一眼,沒有說話。

要不是看在她肚子裡面還有一個孩子的份上,我真想抽她幾巴掌。曉妍是我妹妹,小我三歲,從小到大這種給她擦屁股的事兒我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回,可是這一次我格外寒心。

我離開a市的一年後,她打電話給我,哭的聲嘶力竭的告訴我,她懷孕了,當時我非常震驚,我說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的我怎麼不知道?

然後她扔下第二個炸彈,在電話那頭氣若游絲道:“那個男人……還不是我男朋友啊。”

於是,在她用這個驚人的消息氣死我年邁的父母之前,我回到了a市,在四個小時之前下了飛機,然後就被她一路帶到了這裡來。

曉妍說不記得那一晚的具體情況,但是很確信是在酒店的房間,只有她跟這男人兩個在,所以我的目的是跟孩子他爸談談,爭取讓他說清楚,然後承認這個孩子,負起責任來,當然,也得做好談不妥就撕逼的準備,畢竟雙方沒有穩定的男女朋友關係,突然冒出一個孩子來,男人大都不會想接受。

我讓曉妍在原地等著我,然後清了清嗓子,上前幾步,在男人背後停下來,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我忘了問這個男人的名字了。

於是我只好生硬地叫:“你好。”

男人沒有理會我,我繼續說:“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夏曉妍的姐姐,夏涵,我有點兒事,想跟你談一談,有關曉妍的。”

我看到男人的身影僵硬了一下,趕緊趁熱打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和曉妍之間的事情呢,我也知道,我不是想怪你什麼,但是現在她懷孕了,我作為她的姐姐,希望你能夠負起責任來。”

男人輕輕笑了一下,帶著些輕蔑的感覺,好像提琴一樣低沉的男聲響起來:“哦?負責?怎麼個負責法?”

我恍然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在哪裡聽到過,可又想不起來,只能硬著頭皮道:“現在孩子已經兩個多月了,不管是留下來還是打掉,至少應該兩個人一起承擔,而不是讓曉妍一個人面對……”

我話說一半就停住了,因為男人已經轉過了身來,就這一個動作,讓我立刻啞然失聲,因為站在我面前的這個人,這個有著白皙的皮膚,歐洲人一樣深邃眼眸和高挺鼻樑的,容顏清俊的男人,我認識。

我都不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我花了多少多少心思,我報他報的選修課,查他會去的自習室,看他借過的書,關注他關注的講座,畢業後進他所在的公司……我像個變態跟蹤狂一樣,滿眼,滿腦子都是他,但是,那時候他並不認識我。

他的名字叫做葉修,是高我兩級的學長,也是我曾經暗戀了四年的人。

在他眼裡,我夏涵不過是很多花痴學妹的一員,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然而,畢業後我又以鍥而不捨的精神苦追他大半年,終於見到成果的時候卻……

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思緒就被他的聲音打斷了。

“那麼,夏涵小姐,你希望我怎麼回答呢?”

“夏涵”“什麼?”“歡迎回到a市來”聲音涼涼飄過,讓我膽寒

在我眼前的他,嘴角微微上揚,慵懶地靠著牆壁,指隙間的煙還未滅,嫋嫋升起的煙霧裡面,我聽到自己心裡的一個聲音響起來。

夏涵,你完蛋了。

點唱機播放的是王菲的《匆匆那年》,包廂裡面氣氛不太妙,我跟曉妍還有葉修三個人坐在沙發上,作為談判主力的我現在明顯腿軟氣又段。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作為一個搞大我妹妹肚子的重點問責對象坐在我面前,而我,必須以一個家長的身份來跟他興師問罪。

我清了清嗓子,想要為自己樹立一些威嚴,葉修白了我一眼:“你喉嚨不舒服麼?”

我難過地擺了擺手:“沒,沒有,我們開始吧。”

曉妍往我身邊湊了湊,我抬起頭來看他,怎麼也問不出“你願意讓曉妍生下這個孩子嗎”這種直白的話來,畢竟曉妍還在旁邊,她對我跟葉修的過去一無所知,她是無辜的。

一想到他跟曉妍在一張床上翻滾,我莫名地有些噁心,這種噁心直接地反應在我的生理狀況上,我胸口悶,真的有些想吐了。

葉修一臉饒有興味的表情打量我,慢慢地靠在沙發的靠背上,薄唇動了動:“說吧。”

我心裡突然死命地難受,葉修變化很大,這個我能接受,但是我沒辦法接受的是,他居然跟曉妍發生關係,我在距離a市數千公里之外的異鄉一個人難過的要死的時候,他居然在a市風生水起,跟女人廝混。

我低下頭去,沉了口氣,決心先問問這倆人是怎麼攪合在一起的:“那我就問了,曉妍說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不記得具體的了,你記不記得?”

“記得。”

我的心忍不住地抽了一下,覺得自己在生生往自個兒身上扎刀子,但這事關曉妍肚子裡的孩子,我還必須繼續紮下去,我又問:“那……你當時有沒有做什麼措施?”

我抬頭看他那個被五彩燈光拓出的一個側影,他皺起眉頭來,一臉在回想的模樣,半響回頭看著我道:“沒有。”

他的聲音和語氣很堅定。

我再也忍不了了,在這包廂裡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人噁心,我站起身來就往出走:“你們先談,我出去透口氣。”

曉妍在我身後叫我,我也沒有理會,徑直就往ktv外面跑。

回到a市之前我不是沒有想過葉修,我想到他也許有了女朋友,當然結婚了也有可能,但是跟他染上關係的是我的親妹妹,我怎麼能接受?

我沒有那麼強大的內心啊。

a市的十一月已經很冷了,我在夜風中緊了緊身上的風衣,站在ktv門口,等了一會兒,看到了先從ktv門口出來的葉修。

他在往停車場走,我趕緊跟上去攔住了他。

他好像也並不是很意外,挑了挑眉,“有事?”

“說沒采取措施什麼的……是騙人的吧?”我心底還抱著一絲期望,只要能想辦法杜絕他跟曉妍肚子裡面孩子的聯繫,至少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這種尷尬的牽連。

“夏涵”“什麼?”“歡迎回到a市來”聲音涼涼飄過,讓我膽寒

“我有騙你的理由嗎?”他蹙了眉心,他這個愛皺眉頭的毛病還在,但是就連皺眉頭這樣的表情,他也做的比別人好看。

我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那……曉妍懷孕了,那孩子是你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所以你是以姐姐的身份來質問我的嗎?”他的口氣又冷了幾分。

我搖了搖頭:“葉先生,你知道我不想再跟你見面的,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以後都不要見到你,你肯定也不想見我,所以我只是想排除這種可能性,你是騙人的吧?我記得你會帶的,就算喝醉也會……”

“原來你還記得那晚的事情,”他突然笑了一下,我低了頭,臉開始發燒,覺得無處遁形,聽到他又說:“那晚是特例,你要知道,一夜情什麼的,如果不帶套,染上什麼病多麻煩。”

我惱了:“我沒病!”

他眼睛都眯起來:“我說你有病了嗎?”

我:“……”

“不管你問多少次,沒有帶套就是沒有帶,如果你們因此懷疑孩子是我的,我也無話可說,但是現在單憑一夜的事情,很難確定孩子是我的吧?”他繼續笑著問我。

真無恥。我看著他這張當初迷惑了無數女人的好皮囊,覺得浪費,真想抽上幾巴掌,我後退了一步,“你要考慮清楚,萬一這孩子是你的,生還是不生。”

他給出一個更加無恥的回答:“當然生啊。”

我覺得不能再跟他說下去了,不然我連自己怎麼掉到溝裡的都不知道,於是我很是疲憊地轉身走,“那我去跟曉妍再商量一下。”

“夏涵。”他突然叫住我。

我回頭看他,而他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顏:“忘記跟你說一句話了。”

“什麼?”

“歡迎回到a市來。”

他的聲音和著十月底的風,涼涼地飄過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跟大多數人不一樣,我不熱愛這個城市。這個所謂的家鄉有全國最多的高樓,最嚴重的霧霾,最密集的人口,最大的金融中心,最豪華的別墅區和最爛的城中村。

我跟曉妍打從ktv回來之後一覺睡得天昏地暗,醒過來已經不知道是幾點,我聽見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昏昏沉沉地伸手去摸手機,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頭一看她,頓時有點兒慌了。

她掛了整整一臉的眼淚。

我起身從桌上抽了些紙巾給她擦眼淚,“你……哭什麼?”

“這是個孩子啊,姐,我真害怕……”她抹了一下臉,聲音斷斷續續的:“這事兒要是給爸媽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我到底該怎麼辦呀……”

“夏涵”“什麼?”“歡迎回到a市來”聲音涼涼飄過,讓我膽寒

誰讓你當初隨便就跟男人上床呢?

雖然我這樣想,但是我覺得此刻不是個說教的好時機,我摸了摸她的頭髮,說:“萬一葉修不認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這是個很尖銳的問題,在這種事情上,如果女人遇到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那這孩子就成了她一個人需要承擔的了,她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父母那麼傳統,斷然不會容許我家出現一個單身媽媽,那這個孩子簡直就是死路一條……

說到底,我們費盡心思想要找到葉修,多少是懷了些尷尬的心思,想要對方善始善終負責到底的。

她淚眼婆娑地摸肚子:“可是,我不想打掉孩子啊……姐,我知道我不太自愛的是我不對,但是自打我知道懷孕之後我就想明白了,我可以為了這個孩子結婚的,就算葉修他不愛我也沒有關係,我很喜歡他,而且我也喜歡孩子,我真的好想生下來啊……”

“我……”我頓了頓,說:“我明白。”

我明白但是我不能理解,她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上葉修。

我腦子裡面總是在做那些最壞的打算,這時候我已經可以想象未來她帶著孩子被逐出家門的情景,太慘了,可是我的立場又很微妙,我做不到全心全意支持她跟葉修在一起……

曉妍的嗚咽聲越來越大,我輕輕摟了她一下,“別擔心,姐在呢,不管那個男人怎麼樣,你都還有我。”

她含著眼淚點點頭,又說:“可是,咱們倆養孩子也不現實啊……”

我沉默下來,她說的是對的,就算我樂意陪她養,孩子沒有父親是問題,被我爸媽知道是問題,後續的一切都是問題。

“我知道想跟葉修結婚不容易,畢竟他是遠洲的高管,我只不過是一個員工而已……”

我處在震驚之中,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葉修是怎麼坐上遠洲一把手位置的?

一年前我離開的時候,記得他還在一家證券公司做事,現在別說我怎麼想,這不可見的等級差距大概就能在他和曉妍之間劃出一條巨大的鴻溝。

可我這個妹妹還是很逾越地把他給睡了。

我本來在摸她臉的手乾脆地拍了她臉頰一下,我說:“夏曉妍,你知道嗎,我現在真想掐死你。”

她眨了眨眼睛,根本不在意我的諷刺,“姐,說實話,我真希望葉修看在孩子的面上,認了,我可能有些自不量力,但是我是真心喜歡他,我想跟他結婚。”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和葉修組建一個家庭,有我跟葉修的孩子——這種夢我做的時間可比曉妍早太多了,現在我早就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只想遠離他來求個安穩,現實卻這樣作弄我,讓我和他以這樣諷刺的緣由再次相遇,讓我忍不住更想要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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