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邏輯:國家興亡,匹夫無責

《道德經》第三章:

不尚賢,使民不爭;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是以聖人之治,

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

常使民無知無慾。

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老子》的邏輯:國家興亡,匹夫無責

春秋時有個典故,說是齊大夫晏子出使楚國,楚王讓人當著晏子的面綁了一個齊國的盜賊來,說是齊人善為盜,以此來羞辱晏子。然而晏子卻用一句名言,反羞辱了楚王。這句名言就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意思是說,同樣的品種,生長在淮南就是甘甜可口的橘,而生長在淮北就是又苦又酸的枳。那麼大家覺得,橘長成枳,到底是品種的問題呢,還是種植者的問題呢?

有人認為是品種的問題:倘若品種卓越,那麼不論是苦寒之地,還是風霜交加,都仍然能長得甜美可口。就像賢人顏回一般: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試想一下,如果人人都能擁有像顏回一般高潔的品質,那天下又何愁得不到治理呢?如果人人都能做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安分而守己,擁有高度的自律性、自覺性,那天下又怎麼會亂呢?

所以天下亂了,責怪的是作亂之民;人民苦了,責怪的是貪官汙吏;違法作惡了,責怪的是人性的醜陋;崇洋媚外了,責怪的是氣節的欠缺;自殺殞命了,責怪的是心性不夠堅強;被人欺辱了,責怪的是自身不夠強大。好像一切的遭遇,都只關乎你自身的品種,而與環境無關,與他人無關。

但老子卻並不這麼看,他從來也不會去責怪百姓,不會謾罵百姓無知、難治理,他也不會對百姓有什麼高要求,他的要求,都是針對智者、上位者的。種子就是這品性,包括人性也一樣,千百年不變的。種不好,是你的責任,和種子有什麼關係?

《老子》的邏輯:國家興亡,匹夫無責

古人把治理人民的人,稱為“牧”,治民就像放牧羊群一樣。倘若羊都能自發出去吃食,再自發的迴圈,那還要什麼牧羊人?倘若半路羊丟了,羊跑了,羊亂了,你能說自己沒責任,都怪羊亂跑嗎?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天下興亡,匹夫無責。因為說到底,百姓不過像羊群一般,是統治者的私有財產而已。統治者自己經營不當而破產,這和他的財產本身有什麼關係?

善於經營的人,哪怕只有一毛錢,也能發揮出它的最大價值而不會被拋棄。所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善於治國的人,哪怕是再難以治理的所謂“刁民”,也仍然能夠得到治理。

因此在老子的治國體系中,即使百姓都是無知的,都是像你我一樣的平凡人,也能過得如同魚兒般自在。因為他是把環境打造成了水,讓每個人都能如魚得水,這才是真正的治國。

而在“道德培養”的體系中,則是要求每個人都有很高的道德品性,有高度的自律自覺性,才能進而達到天下大治的場景。這其實只是理想化的“治人”而已,就像幻想每個人都能“超脫分別之心而得大自在”一樣,並非治國之道。

《老子》的邏輯:國家興亡,匹夫無責

所以在《道德經》中,老子對普通人並沒有什麼苛刻的要求。老子並不要求普通人在國家尚賢的情況下仍然不爭;在難得之貨放在眼前的時候,仍然不動貪念而不偷不搶;在莫大的誘惑擺在面前的時候,仍然不為所動,內心不亂。

老子要求的只是國君,統治者,你們不要人為去崇尚賢者,在人群中分高下排座次,這樣百姓之間才不會起紛爭;你們不要去追逐難得之貨,賦予它們高貴的價值,這樣百姓才不會去偷去搶;你們不要讓容易挑逗起百姓慾望的東西大行其道,這樣百姓內心才不會迷亂。

老子從來都不提倡考驗人心人性,他並不認為所謂的“經不起考驗”是人自身的過錯,他認為只是合理的自然現象。要想治理好國家,那就要從根本上把容易誘發人性黑暗面,把容易導致禍亂的根源給去掉了。

這,才是聖人之治,因為他打造出來的社會大環境,讓人不生厭惡之情,不起爭鬥之心,不發狂亂之性。讓人內心自然而然的虛下來,不會產生強烈的不滿足之心和向外追求的志向;讓人生活富足,而身體強健。卻從來也不會去挑撥和放大人民的慾望,進而而啟發他們產生詭詐狡譎的智慧。

如果那些推崇使用智巧來治理國家的人,都能知道這個道理而不敢妄自違背,順應這個道理而不去胡亂作為,那麼天下就不會有治理不好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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