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情感故事)

“我可能這輩子都結不了婚了吧,先跟你說一聲,你不要報太大期望。”連續相了12次失敗的親之後,我在與母親視頻時冷冷的說出了這句話。

手機屏幕上母親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幾秒,不知道是因為吃驚還是網絡不好導致的畫面卡頓。前一秒她還在說著姑媽老年大學同學家兒子的事情,84年,本科……這幾個關鍵的詞出現,我就知道後面的內容肯定是“人家是個很單純的孩子,你們就留個聯繫方式,先了解一下吧”,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短暫的無言之後,母親說:“不結婚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可是要做好很多心理準備的。”

又開始了,這種老生常談一秒都不想多聽。

“我要睡覺了,晚安。”

關掉視頻之後又是一夜難眠。

那年畢業之後來到這個人地生疏的大上海工作,本以為這將是人生的新篇章,未來一切都會閃閃發光,結果卻是黯淡到令人髮指。四年來工作平平淡淡,無功無過;一共搬了三次家,一直覺得缺乏歸屬感,而想憑自己的工資買房又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於嫁給一個有房的人,或者可以共同還房貸的人。這幾年除了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相親,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我對未來的婚姻生活也失去了希望,這生命中最後的一點亮光也似風中秉燭,隨時可能熄滅。

掛掉視頻的第二天早上,工作的時候收到了母親發來的短信,說已經和父親坐上了高鐵,下午三點到虹橋火車站。晚上加了一個多小時班才去約好的地鐵站接他們,提前就跟他們說過可能來的會有點晚,讓他們先在附近找家店喝點東西坐著等我,他們不聽。

一走進地鐵站就發現在檢票的閘口附近,兩人一個坐在行李箱上,一個在旁邊來回踱步,旁邊堆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看到這一幕我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走過去沒好氣地說:“幹嘛工作日跑過來,我要上班啊,根本沒時間接你們。”

“今天不是元宵節嘛,我跟你爸想給你一個驚喜。剛剛你爸出站買了碗麵吃了,我們不餓的。”母親笑得一臉開心,彷彿想要用笑容擠走臉上的倦意。

由於室友結婚搬去跟丈夫住了,而我自己新租的房子還有3個月才能入住,所以目前一個人住著這個兩室的房子,正好可以讓父母過來住一段時間。這麼些年,因為自己的無能,被迫跟父母長期兩地相隔,讓我覺得對他們實在虧欠了太多,就想著用這短短3個月的時間好好補償一下他們。

回到家裡,三人吃了個簡單的晚餐後,坐在小的可憐的客廳裡一邊看電視一邊聊起了天。

“我跟你爸商量過了,我們過來上海陪你住。”母親一邊將帶來的橘子剝好塞到我手裡。

“你們過來怎麼住啊?”

“還是租房住呀,我們把家裡的房子租出去,租金到這裡來租房,挨著你住我們也放心。”

“為什麼要把家裡的房子租出去?幹嘛要一家人跑外面來租房?上海房價多高你知道嗎?一家人都跟著我跑上海來吃苦,那我來這裡還有什麼意義呢?還不如回家去!”

“你這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我們怎麼放得下心?我們可以租個稍微遠一點的房子,就會便宜些吧。有媽的地方才是家,管他住在哪裡。”

“這個問題都說過這麼多次了,為什麼你一直要提?我很多同事都是一個人在上海,人家的爸媽從來不提要過來一起住,為什麼就只有你們一天到晚放不下心?你這樣讓我很有壓力你知不知道?”我生氣地把橘子扔在了桌上,跑回到自己房間,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躺在床上眼淚不住得地順著臉頰往下流,一滴滴被吸入到枕頭裡。

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能理解我呢?我自己的無能不需要任何人為我買單,我不希望父母受我的連累一起過顛沛流離的生活。他們已是知非之年,人生中所有的親友都聚集在一個城市裡,若是突然搬去另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中還能剩下什麼?然而為了我,他們什麼都願意。這是最讓我感動,又最讓我痛恨的事情!父母已經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而我不但無力報答反而卻還得讓他們犧牲更多。一想到這裡就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渾身難受,就好像血液中混入了無數細小的針尖,扎得全身血管又疼又癢。

後面幾天母親跟我講話,我都冷冷的愛理不理。但自從有他們來了後,每天的早餐和晚餐都不用一個人在街上湊合了,覺得安心了很多。母親不是一個很會做飯的人,畢竟以前家裡都是外婆做飯,大概到了四十多歲,母親才開始拿起鍋鏟。但她一直是一個非常努力,為了提高廚藝,還特地去朋友開的餐館打工,以便向專業的廚師學習廚藝。這麼幾年下來,她的廚藝也確實精進了許多,雖然談不上色香味俱全但也可以讓人吃出家的味道。想到在我還在上小學父母雙雙下崗的日子裡,他們也是同樣的努力吧,從什麼都沒有,到培養出一個大學生,還自己買上了房子,他們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努力吧。

直到一個禮拜之後的一天中午,和同事一起去一家平時不怎麼去的餛鈍店吃午飯。在收銀臺點完餐之後,我們圍著一張桌子坐下開始抱怨公司的種種不是,這基本上是同事之間固有的共同話題。

這時聽到老闆娘對著廚房後面喊了聲“碗沒了,洗好沒?”裡面一個女人的聲音應道“好了,好了,馬上來!”聲音居然莫名的耳熟,我條件發射似的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不一會兒就看見母親穿著圍裙,抱著一摞還在滴著水的碗快步走向老闆娘,放下了碗後又消失在了廚房的後端。

我愣愣地看著那個方向,大腦一片混亂。不知道過了多久,同事輕輕推我的手臂,我才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什麼都不理解的人一直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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