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製造業市場,得中國者得天下「物女心經」

作者:彭昭(物聯網智庫創始人&雲和資本合夥人)

導 讀

稻盛和夫曾經有一次著名的演講,他說:“不景氣的程度越嚴重,越要以積極開朗的態度面對。企業就像竹子,克服蕭條,就好比長了一個竹節。這個‘節’能讓企業變得更強壯。如果企業不經歷蕭條,只一味成長,沒有‘節’,就會脆弱沒有韌性。”所以這篇文章,我們就來看看怎麼抓住契機,強化體質,長出“節”來。

全文字數:8000字,閱讀時間:16分鐘

物女王:還是那句話,大國崛起過程中,什麼風浪沒見過

本文要點:

1.2019年中國的製造業增加值已經超過了美日德三國之和。如果按照目前的態勢發展,2030年中國製造業增加值佔全球的份額將會超過40%,甚至可能達到50%。

2.未來的全球製造業市場,得中國者得天下,而美國的工業自動化企業似乎和中國製造業的紅利漸行漸遠。假以時日,全球TOP 50工業自動化廠商將徹底“換血”。

3.半導體行業代表一國國運。根據波士頓諮詢的分析,2018年美國半導體企業佔全球市場份額達到48%,不過長期來看,如果貿易戰持續,中國半導體行業全球份額將從3%增長到30%以上,取代美國成為行業領導者。

4.中國製造的未來增長,要靠“全要素生產率”的推動,具體包含:再工業化、新基建、國產替代,以及產業變遷。

5.全球化的實質已經發生了變化,從“舊”全球化轉變為“新”全球化。當一個國家將製造業外遷之後,再想回頭搞再工業化,可謂千難萬難。

這是我在【物女心經】專欄寫的第176篇文章。

在上篇文章《十年大潮, 製造業迴流在2020年實現“驚人逆轉”?》中,我們一口氣讀了若干篇總計數百頁的智庫報告,得出了這麼幾個重要結論:

美國的製造業迴流不可避免的發生了,而且疫情正在加速它。

商業世界的全球化並非必然趨勢,全球化的進程早已達到拐點。

製造業的遷移邏輯,不是簡單的尋求勞動力成本更低。

稻盛和夫曾經有一次著名的演講,名為《把蕭條看作再發展的飛躍臺》。他說:

“不景氣的程度越嚴重,越要以積極開朗的態度面對。企業就像竹子,克服蕭條,就好比長了一個竹節。這個‘節’能讓企業變得更強壯。如果企業不經歷蕭條,只一味成長,沒有‘節’,就會脆弱沒有韌性。”

所以這篇文章,我們就來看看怎麼抓住契機,強化體質,長出“節”來,具體包括:

如何對中國製造業進行全面性的判斷?

當下最值得識別出的大機遇在哪裡?

如何理解新全球化?疫情對新全球化造成了哪些衝擊?

01 得中國製造者得天下

中國製造是一支大部隊,正在進行一場大型戰役,中國應該注重整體發展態勢,而非計較一城一池之得失。

那麼中國製造整體的進攻態勢如何呢?

根據美國國家統計司的數據,2018年世界排名前5的製造業大國是:

1. 中國:$ 4T(佔世界總量的28.37%)

2. 美國:$ 2.3T(佔世界總量的16.65%)

3. 日本:$ 1T(佔世界總量的7.23%)

4. 德國:$ 806B(佔世界總量的5.78%)

5. 韓國:$ 459B(佔世界總量的3.29%)

畫成“齒輪型”氣泡圖,是下面這個樣子。

儘管最新數據表明,美國製造業的確在加速從中國迴流,但這一回流趨勢對美國經濟的影響尚不明確。

從2019年的數據來看,特朗普政府對中國進口商品加徵關稅的舉措,對美國製造業產生了不利的影響。總體而言,在特朗普的激勵之下,美國的製造業在2019年反而萎縮了1.3%,觸底達到10年來的最低水平。

再說疫情的影響。2020年3月,德國和韓國的製造業出現了10年來的最大跌幅,美國也很有可能創下歷史新低,日本製造商7年以來首次對自身發展持悲觀態度。而中國製造業卻開始從新冠疫情中逆勢反彈,有些省份還略有擴張。

在世界銀行的數據庫,能夠查詢到各國製造業增加值的逐年發展情況,可以導出表格,網址如下:

https://data.worldbank.org.cn/indicator/NV.IND.MANF.CD?end=2019&locations=CN-JP-US-DE&start=2000&view=chart

當然,為了便於說明,我做了截圖。

中國製造業在2004年超過德國,2007年超過日本,2010年超過美國。

根據文章《2020年的中國製造到底是什麼水平以及國產化思考》中的分析,2019年中國的製造業增加值已經超過了美日德三國之和。如果按照目前的態勢發展,2030年中國製造業增加值佔全球的份額將會超過40%,甚至可能達到50%。也就是說,中國製造業增加值將大於等於中國以外的全世界之和。

那麼從製造業迴流美國的趨勢中受益最多的越南,製造業增加值是多少呢?390億美元,約佔中國製造業增加值的9.8‰。

美國的製造業迴流,對美國經濟的影響尚未而至。但可以明確知曉的是,錯失中國市場對製造企業而言意味著什麼。

為了分析美國企業的未來發展趨勢,我們以工業自動化這個市場為例。為什麼要選這個細分領域作為代表?這是因為雖然工業自動化產品的採購額在整個工廠的建設中佔比不大,但卻是最硬核的部分,起到控制工廠生產線的“大腦型”關鍵技術支撐作用。這些企業同時還是工業互聯網、工業人工智能的首批嚐鮮者,具有很強的推動作用。

每年10月底,美國《控制CONTROL》雜誌都會公佈上一年度的世界工業自動化公司50強名單。最新一期的名單中,位列全球10強的企業有4家來自美國:艾默生、羅克韋爾、霍尼韋爾和丹納赫。

2018年排名

公司名稱

銷售額 (百萬美元)

1

西門子

13699

2

艾默生

11668

3

ABB

9970

4

施耐德

7311

5

羅克韋爾

6722

6

三菱電機

4071

7

霍尼韋爾

3672

8

丹納赫

3655

9

橫河

3509

10

歐姆龍

3163

過去的成績並不代表未來。這幾家企業紛紛公佈了2020年最新一個季度的財報,我們不妨貼身觀察。

艾默生

總體而言,艾默生的營收中,有超過半數(55%)來自美國本土。

銷售額按照地域分佈的情形如下。

美國本土在2019年、2018年和2017年的總體銷售額,分別為83.90億美元、79.39億美元和72.73億美元。在中國的銷售額受到HAVC(供熱通風與空氣調節)相關產品的銷量影響,分別為19.62億美元,19.55億美元和15.40億美元。


2017

2018

2019

美國-銷售額

72.73

79.39

83.90

美國-增長率

-

9.16%

5.68%

中國-銷售額

15.40

19.55

19.62

中國-增長率

-

26.95%

0.36%

似乎從2018年尾聲開始,艾默生在中國市場的競爭力在減弱。艾默生的工業自動化產品在中國市場的增速,也從2018年的21%下降到2019年的13%。

根據最新一季的財報,艾默生認為疫情的影響將會持續4到6個季度,而且最大跌幅預計來自美國本土市場。

羅克韋爾

羅克韋爾同樣大部分銷售來自美國,佔比接近六成。

扣除匯率的影響,亞太地區在2019財年實現了1.7%的內生性增長,明顯低於2018財年的內生增長率(5.4%)和2017年的內生增長率(13.9%),下滑的速度令人堪憂。

在最新一季的財報中,羅克韋爾藉著中國市場的復甦,產品訂單開始正向增長。

當然,堪稱行走的“AB血型”典範,羅克韋爾在財報中也沒有忘記用意大利“隊友”襯托中國製造業的韌性。

霍尼韋爾

霍尼韋爾在美國之外的銷售額,集中於亞太和歐洲,整體佔比一直在下降。從2017財年的44%,降低到2018財年的43%,再到2019財年的40%。

丹納赫

在丹納赫2019財年的銷售額中,中國市場的佔比為13%。

美國市場的增速從2018財年的9.8%下降到2019財年的8.6%,中國市場的增速從16.9%下降到6.4%。

可以看出,工業自動化的美國頭部企業,都沒有穩穩紮根於中國市場。中國製造業在其銷售額中所佔比例,與中國在全球市場中的總體佔比並不相稱。

也就是說,按照中國市場的整體增速,相比於歐系、日系和中國本土企業,美國企業在中國的市場份額在下滑,他們並沒有把握住最大的一塊蛋糕。與之形成明顯反差的是,中國本土的自動化企業連續幾年一直保持著兩位數的快速增長。

前幾天我與來自外資自動化企業的高管聊天時,他還提供了一個分析的角度。如果進一步分析某款產品的出貨量,比如工業PLC控制器,美國的出貨量已經持續多年保持平穩,沒有太多變化。美國本土銷售額的增長,主要源自自動化單品價格提升帶來的推力。

但是這個邏輯在中國並不成立。中國製造業是一個競爭激烈且快速變化的市場,單品價格呈現下降的趨勢,想給自動化產品漲價簡直是天方夜譚。中國自動化產品銷售額的增長,主要源自設備數量的大幅增加帶來的推力。

哪種增長更具潛力,答案不言自明。

未來的全球製造業市場,得中國者得天下。而美國的工業自動化企業似乎和中國製造業的紅利漸行漸遠。可以望見,假以時日,全球TOP 50工業自動化廠商的排名終將徹底“換血”。

作為本段結語,引用一位好友在朋友圈中的留言,他說:“美國製造業迴流,回就回吧…”

02 半導體代表一國國運

掌握了全球製造業的未來格局,我們再來看看具體行業的變遷。

曾經有家日本製造企業來中國建廠,我問他們為什麼選擇中國,對方的答案很明確:在製造業中,半導體和汽車這兩個行業代表了一國國運,這兩個行業的未來都在亞洲,而且都在中國。

如果非要從這兩個行業中選擇其一,我首選半導體。因為各行各業都在智能化、半導體化,汽車也不例外。不誇張的說,未來的很多行業都將是泛半導體行業。

今年3月,波士頓諮詢出版了一份報告,名為《限制對華貿易將終結美國半導體的行業領導地位》,How Restricting Trade withChina Could End US Semiconductor Leadership。

正如標題所示,報告認為在半導體領域,過去兩年以來的中美貿易摩擦,已經給美國半導體產業造成巨大影響。未來,限制對華貿易甚至直接“脫鉤”的做法,將永久性損害美國半導體產業,並最終導致其失去全球競爭優勢和領先地位,對美國負面影響顯著。

我們照例來看一下這篇報告的論證過程。

因為在數字化轉型和人工智能時代,強大的半導體產業對美國經濟的全球競爭力及其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美國一直都是半導體產業的領頭羊,佔據45%至50%的全球市場份額。

2018年美國半導體企業研發總投入約400億美元,全球營收總額2260億美元,全球市場份額達到48%。相比之下,若不計外資企業,中國公司佔全球半導體需求的23%,自身半導體產業僅能滿足國內需求的14%,顯然,中國是美國半導體行業的最重要的市場之一。

自從2018年7月,中美實施第一輪關稅措施以來,美國行業排名前25位的半導體公司營收年化增長率已經從之前四個季度的10%,大幅下挫至2018年底的1%。

2019年5月美方禁止對華為公司出售技術後,美國半導體行業領先企業的銷售額在之後三個季度都連續出現4~9%的下降。

對華限制使美國半導體企業的營收和市場份額受到顯著的影響,削弱美國持續對創新研發進行大規模投資的能力,導致其半導體產業所依賴的創新週期中斷。

目前中美半導體貿易現狀是中國不再對美國半導體產品徵收關稅,但美國仍然將華為和其他幾家中國企業列入“實體清單”,未被列入實體清單的中國企業,雖然被允許從美國供應商手中採購半導體,但採購不到“因軍事用途受到出口管制的特定部件”。

對於中國方面來說,中國以外的消費者和企業購買中國技術產品的意願可能降低,因為擔心美國的限制會損害其功能和質量。因此,中國科技公司在美國乃至其他發達國家的市場份額將受到侵蝕。但同時中國公司可以通過國內的份額增加來彌補海外的損失。

綜合效應可能反而小有收益。

對於美國來說,損失就不那麼容易彌補了。報告預測,現狀持續之下,被列入“實體清單”的中國公司將用來自中國、歐洲和亞洲其他供應商的組件替換基於美國技術的組件。未被列入“實體清單”的中國廠商也會主動增加半導體供應商多樣化,以減少風險。

在波士頓諮詢公司的報告中,給出了兩種情況下的評估,第一種假設是“美國維持現有的對華出口限制和技術管制”,第二種假設是“徹底終止雙邊技術貿易、技術領域對華脫鉤”。測算的結果顯示:

第一種假設的前提下,影響將在2~3年後顯現,3~5年後美國半導體企業從中國市場獲得的營收將減少55%,全球市場份額下降8%,全球營收減少16%,研發投入下降13%~25%。

第二種假設的前提下,中美出現“脫鉤”,那麼影響將在禁止決定作出後立刻產生,3~5年後美國半導體企業徹底退出中國市場,其全球市場份額下降18%,全球營收減少17%,研發投入下降30~60%。

數據顯示,美國半導體公司一直將收入的17%~20%左右用於研發。一旦發展到最糟糕的情況,美國半導體研發投入將至少削減30%,即120億美元。資本支出將減少130億美元,導致失去12.4萬個工作崗位。

同時,波士頓諮詢認為,中國本土半導體公司正在迅速成長,以滿足中國龐大的國內需求。雖然此前中國半導體主要進口國是美國,但這一狀況將很快發生逆轉。

考慮到中國半導體行業的現狀,短期內大部分訂單流入第三國。而中國半導體公司也將積極發展,以滿足國內40%的需求(幾乎是目前中國本土產能的3倍)。

波士頓諮詢公司測算模型顯示,由於韓國在內存、顯示器、圖像處理和移動處理器等關鍵產品方面的強大能力,韓國可能會暫取代美國,成為全球半導體行業的領導者。

中長期來看,如果中美“脫鉤”發生,中國可能會成功發展出一個有競爭力的國內半導體行業,能夠滿足國內絕大部分需求。

近期來看,韓國將成為中美貿易戰獲利者;長期來看,中國會成為全球半導體領導者。即使中國不得不進口高性能處理器,來替代基於美國技術的CPU、GPU和FPGA,隨著時間地推移,中國半導體公司可能最終也能滿足國內幾乎所有其他半導體產品的需求。

這樣做會使中國自給率達到85%。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半導體行業全球份額將從3%增長到30%以上,取代美國成為行業領導者。

03 推進中國製造的結構性力量

基於對中國製造業的全面性判斷,那麼當下最值得識別出的大機遇在哪裡?

回答這個問題,就需要明確,未來中國製造業的增長主要靠什麼?

答案是:全要素生產率(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TFP)。

根據斯坦福大學的研究,過去30年裡,中國僅有約30%的經濟增長基於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而美國的增長則主要源自於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隨著工業化進程接近尾聲,全要素生產率的重要性越來越凸顯。

什麼是全要素生產率?

所謂“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通常叫做技術進步率,是新古典學派經濟增長理論中,用來衡量純技術進步在生產中的作用的指標的又一名稱。

舉兩個例子。比如在生產中,投入勞動、資本、土地等生產要素,共計100萬元,而生產出來的總產值為150萬元。這150萬元的產值是由兩個方面的貢獻構成的,其中100萬元是由於投入了100萬元的生產要素所引起的,其餘50萬元則是全要素生產率的貢獻。

TFP還可以用百分比說明,比如本年度的產值比上一年度增長15%,而其中要素投入量如果增長10%,那麼其餘5%就是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它常常被視為科技進步的指標。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院長劉俏教授,曾在《哈佛商業評論》中國年會上,以“從大國經濟演進的視角看產業變革”為主題,對中國經濟中長期發展的核心問題進行了深入分析。

他認為,中國在推動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速方面,仍有很多有利的結構性力量:

(1) 再工業化:也就是“產業的數字化轉型”。利用互聯網大數據驅動產業的變革,可以帶來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空間。

(2) 新基建

:也就是“再工業化所需的基礎設施”,圍繞產業變革、產業互聯網所配套的基礎設施建設,如5G基站、雲計算、儲存設備等。

(3) 大國工業:包括國產替代,如發展民用航空等大工程、大工業,會繼續提升全要素生產率。

(4) 產業變遷:這個過程中,資源需要重新配置,也會帶來效率的提升。以市場化的力量引導民營企業參與其中,並充當變革的主力。

這些動力你肯定都不會陌生。

關於新基建的發展機遇,我在文章《中央政治局會議重點點名的“工業互聯網”,正在成為“數字基建”時代的核心》和《深度分析“新基建”,5G、工業互聯網IIoT、物聯網IoT發展邏輯梳理》中,分別有詳細呈現。

未來10年看to B、看工業互聯網,這是一個明確的趨勢。我認識的不少物聯網圈內朋友,都已經開啟了轉向的探索之旅。

回想2012到2014年,京東、華為、阿里、騰訊、小米,這些做to C消費端物聯網產品的“帶頭大哥”,成就了一批背靠“大樹”的技術服務商。

而現在無論是5G還是工業互聯網,都有可能培育出新型to B技術服務商,創造出適合他們的生存空間和發展藍海。嗅覺敏銳的那些原本圍繞to C搭建物聯網生態的企業,紛紛著手佈局新團隊挺進to B方向。

國產替代,是另一個值得關注的十年大潮。

今天所有中國人的腦海裡,都在中興事件那一夜,植入了一個念頭——“美國人不可靠”。這個念頭經歷了華為、經歷了偉創力、經歷了谷歌、經歷了持續的黑名單,不斷的被驗證和強化。

有些話一旦出口,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有些事一旦成真,就不可逆的改變了一切。美國的舉動建立了國產替代強大的集體心理根源。

國產替代,雖不像是5G、AI和工業互聯網,指某一類新技術,但它同樣幾乎可以滲透到任何一個領域。如果說5G時代,所有行業都可以重做一遍,那麼在國產替代背景下,中國所有的行業也都幾乎可以重做一遍。

雲和資本在2019年,總共評估了2,000多個項目,其中很大比例與國產替代相關。核心技術是一個國家經濟發展的“命門”,誰擁有核心技術誰才擁有話語權,這也是極難投資的一個領域,需要滿懷對技術週期和專業素養的敬畏。

在疫情的洗禮下,這批企業不負眾望地表現出了極強的韌性,不僅發展毫無停滯,很多還實現了逆風飛揚。以一家雲和資本已投的研發、生產高溫合金的隱形獨角獸企業為例,在疫情期間他們順利的逆勢推進了新一輪融資。

最近一段時間,很多人都在牽掛著C919的進展。C919中型客機是中國首款按照最新國際適航標準,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幹線民用飛機。4月27日,美國政府表示將對向中國的出口施加新限制,包括民用飛機零部件和半導體生產設備等,為我們的國產C919大飛機又增添了新的不確定風險。

這家企業生產的高溫合金,正是航空產業鏈的源頭。只有將高溫合金製造等關鍵環節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可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航發國產化。

04 “舊”全球化與“新”全球化

最後一部分,我們再將視野擴大,重新審視全球化。

舊全球化已經終結,新的全球化格局開啟了。日內瓦國際研究所國際經濟學教授理查德·鮑德溫(Richard Baldwin)在專著The Great Convergence:Information Technology and the New Globalization中對這個趨勢進行了論述。這本書目前沒有中文版,書名暫且譯為《大融合:信息技術與新型全球化》。

“新”全球化,新在何處?大衛·李嘉圖提出的比較優勢理論,是商品通過比較優勢,在各國之間流通,促進全球範圍內物流、信息流和交易的進行。

隨著全球化的進程,商品的供應鏈變得越來越錯綜複雜,從供應“鏈”變成了供應“網”。單個製成品的全套供應鏈,很少在一個國家完整的存在,而是原材料在一個國家生產,元器件在另一個國家制造,製成品在又在第三國裝配,你中有我、我中有他,牽一髮而動全身。

國際競爭也從商品層面,深化到生產製造能力和勞動力素質的層面。因此,新全球化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形態:

新全球化在更精細程度上影響國家經濟。

新全球化不僅發生在產業層面,它可能發生在生產的任一階段或任一職業。全球化的影響變得更難以預測。

舊全球化之下,國家可以識別所謂朝陽產業或夕陽產業。新全球化之下,不再可能。

新全球化的影響變得更為個體。全球化的贏家或輸家不再集中於某些產業或某些技能群體。群體內部遭受的影響可能不一樣。

新全球化的影響更為突然,更加難以控制。

舊全球化的時間以年計,而新全球化變化更突然,由於每一兩年計算能力、信息存儲和傳輸能力就翻番。

新全球化使比較優勢去國家化。

G7(七國集團,成員國包括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日本、意大利和加拿大)企業結合特定技能與低成本勞工為優勢,企業混合配對不同國家的競爭力優勢,國家不再是自然的分析單位。

新全球化改變了距離的影響。

距離對貨物、信息和人的運輸成本的影響非常不同。互聯網信息傳輸成本幾乎為零,隨著距離變化不大。

根據世界貿易組織、亞洲經濟研究所(IDE-JETRO)、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世界銀行和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的聯合研究,在新全球化的格局下,各國的製造業“朋友圈”早已今非昔比。

圖中氣泡的大小表示總體貿易出口的規模大小,連接線的厚度表示雙邊流通的重要性,箭頭則表示流通的淨方向。

2000年,傳統貿易網絡中的三個樞紐分別是美國、德國和日本。而到了2017年,亞洲的貿易版圖發生了鉅變,中國接替日本成為了重要樞紐之一。

同時,整個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s,GVC)的拓撲結構,在2000年至2017年間,亦發生了顯著變化,在2017年,全球價值鏈更多集中於歐洲、北美和亞洲等各個區域之內,尤其在最下面的一幅複雜全球價值鏈的演進過程中表現的最為明顯,不同區域之間幾乎沒有重要的直接聯繫。而且與美國有緊密聯繫的國家數量大為減少,大多數週邊關係都轉移到了中國。

不同行業的全球價值鏈網絡,差異化越來越顯著。

下圖是紡織業的“朋友圈”示意圖,中國快速崛起成為明確的全球核心。

而在ICT的“朋友圈”中,中國雖然接替日本成為了亞太的核心,但尚未樹立全球範圍內的核心地位。

在疫情的衝擊下,全球製造業受到了三重打擊。

第一重,由於疫情率先在世界製造業的中心地帶爆發,並在其他工業大國(包括美國和德國)中迅速蔓延,直接造成供應中斷,阻礙生產的正常進行。

第二重,由於受影響較小的國家獲得生產必要的進口工業原料變得更加困難和昂貴,加劇了疫情對全球供應鏈的衝擊。

第三重,由於疫情導致消費者的購買意願降低,企業的投資決策推遲,宏觀經濟的總體需求下降,令全球供應鏈又經受了最為致命的打擊。

由於不同行業的全球“朋友圈”格局不同,全球供應鏈遭受衝擊而導致的傳染效應也千差萬別,這是一個傳染再傳遞的疊加過程,紡織和服裝受到的影響顯然最大。

無論如何,這次疫情帶給各國的共同警示是,儘量減少本國製造業位於別國的風險敞口。

----寫在最後----

最後,我們善始善終,以製造業迴流的話題結束。針對這個話題,前幾天與朋友聊天,他分享了大型製造企業選址建廠的基本原則,包括:

勞動力就業人數:分析勞動力結構,男女比例、年齡分佈、文化程度和勞動技能等。

員工的流動性:宗教信仰,是否適應跨城市流動,區域優勢等。

招工成本與難度:招聘和求職的匹配度、員工對製造業的認同感、參與制造業工作的意願。

生產管理的挑戰:當地同類產品線的稼動率、生產質量、用工量的對標分析。

當一個國家將製造業外遷之後,再想回頭搞再工業化,可謂千難萬難。現在願意從事製造業的美國人真的不多了,美國希望製造業迴流,從夢想變成現實,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本文的最終成型得益於與多位好友的交流所感。衷心感謝眾多有視野、有膽識的好友們對我的啟發,尤其是特別感謝李亞春、鄭宇銘、王宇在寫作過程中對我的啟發、包容和支持。

參考資料:

1.GLOBAL VALUE CHAIN DEVELOPMENTREPORT 2019,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SUPPLY CHAIN TRADE, AND WORKERS IN AGLOBALIZED WORLD, 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2.Mapping Countries ManufacturingOutput: China's Superpower vs. the World, howmuch.net

3.Economics in the time ofCOVID-19: A new eBook, Richard Baldwin,Beatrice Weder di Mauro, VOX CEPR Policy Portal

4.Supply chain contagion waves:Thinking ahead on manufacturing ‘contagion and reinfection’ from the COVIDconcussion, Richard Baldwin, RebeccaFreeman, VOX CEPR Policy Portal

5.世界製造業受到了三重打擊:從COVID震盪看製造業的“傳染與再感染”,Richard Baldwin,微信公眾號:東西智庫

6.國產替代:沸騰的十年大潮,微信公眾號:松和資本

7.數字化轉型進入深水區,業務重構是未來10年最大紅利,微信公眾號:松和資本

8.北大光華院長劉俏:中國經濟發展最大的不確定性是什麼?,劉俏,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

9.《一本不正經的經濟學》,作者:斯凱恩,臺海出版社

10.2020年的中國製造到底是什麼水平以及國產化思考,深圳-寧南山,微信公眾號:寧南山

11.林雪萍: 面目全非自動化 | 論自動化戰略,微信公眾號:知識自動化

12.波士頓諮詢:限制對華貿易,將終結美國半導體的行業領導地位,波士頓諮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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