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33)

33

许明伟的律师以当事人出差无法到庭为由申请了延期开庭,时间延迟了一周,美玲知道心里是抗拒的,她怕拖的太久会变得麻木妥协,又怕拖得太久导致自己增加更多的痛苦,她是个喜欢快刀斩乱麻的人,这些天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让她能够把自己从许明伟背叛的痛苦中脱离出来,但当一切回归原位时,她终究还是要面对婚姻破裂的痛苦,她能做到对自己最仁慈的方法就是快些处理完,快些开始新的生活。

许明伟的律师约了她见面,在律师事务所。她选择了去面对,没有把这次见面交给海涛,她想知道许明伟究竟想要干什么。

美玲提前5分钟到了律师事务所,由前台姑娘将她带到一个小型的会议室里,她刚坐定,一个戴着眼镜穿着宝蓝色衬衫的男人拿着一个笔记本推门进来,她抬头看了一下对方,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没有凸出的肚子,看起来便是个自律且热爱健身的人。

吕律师也不错眼的看着美玲,由许明伟那儿得知的那个美玲和眼前看到的这个完全对不上,他转探出半个身子,看清楚小会议室门外的号牌,似乎没有错。他再次走进来,站在美玲的对面,并没有坐下,礼貌的问“您好,我是吕力,您是卓美玲女士吗?”

履历?美玲忍住笑,礼貌的点头颔首“您好吕律师,我是卓美玲。”

吕力看到美玲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又立刻压制不见,一副小女儿的单纯,他又呆了一呆,心里原本那个泼辣无理的市井泼妇美玲轰然坍塌,他心里暗暗叹气,作为律师最要不得的便是个人主观印象,虽然他时时告诫自己,却还是不能做到。此时已然将许明伟所说的推翻了一半,心里却仍然知道维护当事人的利益是作为律师的基本职业操守。

吕力坐下打开笔记本,说“我这次约您来,是想代表我的当事人许明伟先生和您谈谈庭外和解的条件,您也知道他的职业身份不方便上法庭,虽然是离婚案件。如果能够庭外和解我想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不做夫妻毕竟还可以做亲人,再不行还可以做朋友,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做个陌生人也比做仇人要好一万倍吧,毕竟你们还有孩子,为了给孩子一个平静的感情环境,也不要互相仇恨的好,我也有孩子,我知道面对孩子时我可以时时放低我的底线,只要是利于孩子成长的。”

美玲冷然一笑“吕律师不必拿孩子打感情牌,既然我选择了离婚,自然是不想苦于纠缠,所以我无所谓是庭外还是上庭,都是过程而已,我只要结果。你不必担心。”

如此干脆果决,吕律师心里一紧,他看着美玲的脸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单纯女儿姿态,取之一片冷然。这样性格的人是不好谈判的,她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又太明白如何坚持,吕律师刚才放心的戒备又悄然升起。

他低下头翻开笔记本,拿起笔说“如此,我们的目标便算是一致了。那么,卓女士可否将你的条件逐一告诉我,我们今天应该可以将大部分的条款定下来,这样进度也会快一些。”

美玲说“我的条件早已写在离婚协议里给了你的当事人,你不会没有看过,我也没有变过。”

吕律师放下手中的笔,说“您要求许先生净身出户,这个要求太不符合实际,他奋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只因为一个错误便打回原形,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美玲说“出轨真的只是一个可以随便原谅的小错么?每个人在婚姻中所求的东西不同,自然对待错误的态度不同,你这么轻飘飘的一言盖过,我也不想和你争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一个旁观者是无法体会到的。”

“你们离婚本就是对他的惩罚,再加上净身出户,这样的双重惩罚难道不是太苛刻了么?”

美玲反问“你太太是你的初恋吗?你现在的婚姻是你的初婚吗?你的孩子是你唯一的一个孩子吗?”

吕力没想到问题突然问到了他身上,并且是如此隐私的问题,他本能的反问“这些和我们所谈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美玲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略做颔首。吕力思索了一下还是回答了“我妻子不是我的初恋,但我们都是初婚,孩子也都是我们两唯一的孩子。”

美玲点点头“那么你想想你若是和初恋结婚了会和现在的婚姻是一样的吗,至少当时的憧憬都不同了吧,再如果你离婚后再婚,那么你对婚姻的期许和你对妻子的感情态度,都一定会不同吧。许明伟是我所有的第一次,我对婚姻的期许,对爱情的憧憬,对他的信任,对孩子的计划,都因为他的错误而葬送,一个被抛弃过的人怎样重新建立安全感,这不是时间和钱能做到的,而钱却是时间可以得到的。”

“许先生是过错方,所以我认为财产平分相对比较合理,毕竟你一直没有工作,需要钱维持生活,但你虽然是全职太太,并不是家庭主妇,所以你对家庭的付出是极少的,可能你不是这样认为,但这是事实。”

美玲微微一笑,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她已经能做到不急不气了“家庭主妇输出的是体力劳动,是节省而不是创造,所以男人都会忽略不计她的价值。假如这是你的观点,那么我告诉你,许明伟在我眼里也是如此这般,是个体力劳动者,他个人所创造出来的价值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能你不这样认为,但这是事实。”

吕力气结,美玲的气势确实不像是个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不为财产。那么就是报复,可是看她如此冷静淡然,若是心里有恨一定是气急败坏而非气定神闲,他皱着眉,一时无法想清楚美玲的软肋在哪,不知从何下手为好。

一时两人无语,美玲习惯了沉默的气氛,并不觉得尴尬。吕力说“你若一定要坚持你的条件,我们今天的谈话就毫无意义,你将许先生逼到无路可退对你们离婚并无好处,即使是和解不成他也可以选择不到庭听审,我相信法官基于个人生存考虑也不会判许先生净身出户的,如此一来你的目的也并未达到,但一审二审再加上调解,估计可以再拖个一年半载,钝刀子拉肉不嫌疼么?还是你根本就不想离婚,以此为借口拖着呢?”

“没有谁犯错可以不付出代价,否则要警察和监狱干吗,这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他仅能付出的代价,他应该知道我已经很仁慈了,否则他会一无所有,连同他现在的工作和职务,假如他真的想这样拖着,我可以做的更决绝一些,让他失去一切,你就这么告诉他,你不明白没关系,他明白。”说完美玲站了起来,拿起包对吕力说“我们再谈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已经知道了许明伟的软肋了,再见。”

想了一下她过去将吕力的笔记本拿来写下倪海涛的名字和电话号码,说“以后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这是我的律师,你直接和他谈。”

吕力看着美玲的背影,眉头皱成了破布,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谈着谈着就把自己谈成了被动。还被威胁了一把,难道还有什么是许明伟没告诉自己的?还是他刻意隐瞒了?

他低头看笔记本上美玲留下的字,倪海涛?名字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

卓航下班后来到汪珍珍的病房门前,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没有声音,抬手屈指敲门,传来的却是季杨的声音“请进。”

他推门进入,看到汪珍珍正倚坐在床上看书,杨季坐在沙发上看书,笑道“两位都这么爱学习,在医院也不忘看书。”

季杨放下书,看是卓航,有些诧异“你不是出院了么?不好好在家休息乱跑什么,美玲知道会生气的。”

汪珍珍也放下书,看着卓航,“起色还不错,还是要好好休息,你不知道你生个病把美玲给急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女儿想想吧,我们现在也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好歹不给她添麻烦。”

卓航在汪珍珍床边坐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笑说“小手术,没什么。以前你不爱说话,现在反而话多了不少。你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季杨站起来说“我在这坐了大半天了,出去活动活动,顺便买点水果回来。”又对卓航说“我出去一会,我不回来你不能走,这儿不能没有人。”

卓航点头答应,汪珍珍说“我就在医院,医生护士一堆,要他在这干嘛,他是会看病呀还是会打针啊。”

季杨说“我管他会什么,反正我不回来接替,他就不能走,是他自己要来的,又不是我请他来的。”说完拎着包就走了。

卓航笑呵呵的对汪珍珍说“你们两关系还是那么好,真是难得。”

汪珍珍说“你来有什么事吗?”

“看看你,也是来跟你道歉,因为帮我受了这么大的伤害,请你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我希望我能够为你做点什么好让我好受些。”

汪珍珍轻轻摇摇头“虽是因你而起,却与你无关,你不必内疚,比起当年.....”她顿了一顿,“这不算什么,真的。”

提起当年,卓航心里涌起百种滋味,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后悔,因为不知道重新让他选择他会不会有第二种选择,但是放弃汪珍珍是他一辈子的痛。

卓航沉默了一会,低声问“当年你真不信我是无辜的么?”

汪珍珍说“我信你,也信我自己。但我们分开与信任无关,与她也无关,她只是导火索,让我看清楚了你的内心。卓航,我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我们彼此才是对方最重要的人,但是那次让我明白了仕途远比我和美玲重要,既然这是你所求,我只能离开,好在我的选择是对的,这些年大家都安好,只是苦了美玲。”

卓航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么多年如鲠在喉的苦楚终于有了归宿。只是这样的答案更让他的心发苦泛酸。

他站起身子,绕过病床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半晌下了决定。再次回到床边坐下,说“有件事我需要和你商量一下,我希望能听到你的想法,而不是随我,是你真正的想法。”汪珍珍疑惑的点点头。

卓航接着说“李凤霞现在还在拘留所里,现在我有两个选择,一是不管任她坐牢,然后离婚。二是用离婚作为交换条件,但是你就白白受伤了。无论是哪一个选择,我无所谓,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汪珍珍问“你确定一定要离婚么?不管结果是什么?”

卓航点头,坚决的说“一定离婚,我等这一天很久了。不管结果是什么”

汪珍珍认真的想了一会,“如果我们执意上诉她肯定会被判刑,先不说判决结果是什么,但是你想离婚肯定不易,并且会被人用此为由攻击你。假设她最终被判了缓刑,而你却因此付出很大的代价,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拿它当做谈判的筹码是最好的。”

卓航差异的问“难道你不想她坐牢?你一点都不恨她吗?”

汪珍珍笑了笑“我何必和她比,未免也太放低了自己,她犯的错这些年不是有你在惩罚么,我相信这些年她这个卓太太的位置没有一天是好坐的,我听说她还是招待所的服务员,这个工作对她而说已经是个恶心的事了,更何况还要天天面对,只是我不知道她为何不辞去工作,你也不会饿着她。”

卓航笑,想到每天面对她的恶心,和她每天面对服务员这个工作的恶心,大家恐怕都是一样的吧,只是自己每天还有工作可以暂时逃避,而她更难过的是上班恶心,下班面对自己更加糟心,即使这样,她仍然不愿离婚,也是够奇葩的。

他有些鄙视的说“她自然是不敢辞职的,一是怕我随时离婚,二是她那个女儿还需要她时时贴补,她和她女儿能有今天都是因为她一时的贪念,可怜她却永远不会明白。若是当初她不那么做,我或许会帮她更多,我自己有个幸福的家庭,自然就会可怜那些不幸的,而她却想直接窃取别人的幸福,无疑是杀鸡取卵,我从此变成了不幸的人,那么她只会更加不幸。”

卓航又说“你真的不想报复她?我无所谓别人怎么样说我,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不过就是下调个无用的职务,反正我现在也无心无力了,能够平平静静的生活,看着子衿长大,就够了。只是委屈了你。”

汪珍珍笑说“何为报复?对方不愉快就是报复,坐牢和离婚,都一样让她痛苦,但是能让你得到所想,岂不是两全其美,我既能报复她出了气,你又能得到你要的。卓航,听我的,这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么?”

卓航感叹,点点头“听你的,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是我太无能了。”他没有说,但是彼此心里都知道,虽然分开了,都还是和以前一样,为对方考虑,希望对方好,可以为对方做出让步甚至受些委屈。

汪珍珍又说“美玲离婚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卓航点头“知道,但是她说她能处理好,让我不要管,许明伟再怎么混蛋也是子衿的父亲,我不能把他逼上绝路,以后子衿怎么办,有一个无用的父亲会让人看不起的。”

汪珍珍想起了陈清怡,若是美玲嫁给了他,子衿就有了一个更有能力更体面的父亲,陈清怡是她的学生,为人稳重秉性善良,她相信就算是爱屋及乌也不会对子衿差的。

汪珍珍说“那就随她吧,我本想带她去美国的,但是她不同意,可能是挂念着你,在这儿也好,你们都在,能照顾她,有什么事也能帮她,我是没有能力了,也只好由着她了。”

卓航从未听美玲说过,听珍珍如此一说心里暖暖的,他们父女两个从未有过感情上的表达,唯一能感受到美玲感情的流露也是这次他住院手术,她几乎每天都来陪他,让他感受到自己在美玲心里还是重要的。现在是真的相信美玲是为了他而不愿意去美国的。在他和珍珍之间,他第一次赢了珍珍,思及此心里异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