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书脉•明清第一奇士:傅山(下)交游浅探


在书脉梳理的过程中,我们认识了许多奇人,明末清初的傅山傅青主就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位。傅山除了文史书画、医学武术俱精之外,他还是一名著名的反清义士。明朝灭亡后,清兵入关,傅山便开始了长期、秘密的反清活动。这期间他结识了不少有抱负、有才能的人物,譬如昆山顾炎武、容城孙逢奇、富平李因笃、周至李禺页、和川戴务旃、彭城阎尔梅、番禺屈大均等一大批在野的文人、学者。今天的文章中,我们就来看一看傅山和这些文人的交往。

“抗清义士”傅山

说到傅山的朋友圈代表,此处列举两人:戴廷栻和顾炎武。

这里,我们要说到傅山的一件行书代表作,《丹枫阁记》。此作书法胎息出自颜真卿、杨凝式,环绕盘曲,墨酣意足,笔圆韵胜。历来被看作是傅山书法艺术的最高成就代表。

傅山《丹枫阁记》局部

殊不知,这篇书法作品背后,就隐藏着傅山和其好友的故事。

傅山的好友戴廷栻,明末清初著名的学者、收藏家、反清领袖,这人和傅山、顾炎武等人都相交甚好,也可称得上是文人雅士。

戴廷栻是祁县人,字枫仲,出身官宦家庭,祖父和父亲都是明朝的进士,祖父官至布政使。家境殷实,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早年间,他和傅山相识于三立书院,志同道合。明亡之后,他和傅山一样,对朱明王朝念念不忘,心底怀着反清复明的理想。傅山曾称赞戴廷拭有侠气,是因为他好交游,为人慷慨;称他有心计,是因为他精明而有干才。

据说,公元1660年,戴廷栻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与一众好友出城游玩。忽然之间,天地晃动,众人来到了一处山崖上,前面是悬崖峭壁,崖上长满枫树和青松,中间还有一座阁楼,只见匾额上写着“丹枫”二字。

美梦一场之后,戴廷栻就想着能够在身边建造一个这样的阁楼,得以和好友以及天下的文化名流们作乐,所以就按照梦里所见的阁楼,在家乡祁县修建了一座三间四层规模宏大的高楼,取名“丹枫阁”,这座阁楼,阁体重彩朱红大漆,远远望去,红光满天。

丹枫阁建成后,傅山亲笔题了匾额。同时,戴廷栻还写下了“丹枫阁记”来记录这一雅事。又过了数年之后,傅山应好朋友戴廷栻的邀请,写下了《丹枫阁记》,并且还在文后即兴题写了跋。傅山的《跋》中这样解释:“丹”表示红色,又表示忠心;“枫”是戴廷栻的字,既表示气节,又表示红色,一座丹枫阁寄托着当时文人志士的亡国之痛。傅山还说,“我是说梦者也,枫仲听梦者也”,“枫仲实甚好文,老夫不能为文而为梦,时时与枫仲诵文辄引入梦中。”这个梦,就是他们共同的理想。

傅山所书“丹枫阁”牌匾

正是因为这个梦,丹枫阁以藏书、刻书和以文会友为掩护,成为许多反清志士和文人学者的聚集处。一时间“丹枫阁”名满天下,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其中知名者除傅山父子和顾炎武外,还有白孕彩、胡庭、薛宗周、张天斗、李中馥、阎若璩等人,与江苏如皋县的“水绘园”遥相呼应,成为大江南北反清斗争的营垒。康熙帝曾说:“南有水绘园,北有丹枫阁,朕之心腹大患也。”

戴廷栻以丹枫阁为阵地,传播傅山的学术著作与诗文。戴廷栻多年来孜孜不倦地收集傅山的诗、文、书、画,对于不注重收藏自己作品的傅山来说,确实是一位功臣。傅山去世后,他又刊行了《霜红龛诗文集》。

不仅如此,有儒侠之气的戴廷栻还为傅山提供了神助攻:

据资料显示,傅山自出家为道士,便没有了田产,靠行医卖药为生,而且多给老百姓看,还常常不收钱,因此生活十分拮据,曾多次在经济上向戴廷栻求助。

傅山不但向戴廷栻借钱、借物,甚至还要戴廷栻做他的经纪人,帮他买画。有一次,傅山想去嵩山旅游散心,奈何自己囊中羞涩,只好向戴廷栻求援,戴廷栻是又提供车马,又雇仆人。就连傅山儿子,傅眉的婚事,也是戴廷栻帮忙操办的。

戴廷栻在经济、生活上帮助傅山颇多,而傅山为了回报戴廷栻,常在学问、文章上给戴廷栻指点和鼓励,帮他作书作画,并充当他的艺术收藏顾问,为他的收藏品作题跋。

在傅山先生的交游朋友中,最为密切者当数顾炎武了。

顾炎武是明末清初的杰出的思想家、经学家、史地学家和音韵学家,与黄宗羲、王夫之并称为明末清初“三大儒”。顾炎武一生辗转,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创立了一种新的治学方法,成为清初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被誉为清学“开山始祖”。

顾炎武

顾炎武系江苏昆山人,比傅山小7岁。二人都是晚明遗民,共同的国家疼痛,使得二人使得两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心相许情相牵,情深意笃,结成莫逆。

顾炎武早就仰慕身在异地,比他年长的傅山。早年间,傅山带领百余名同学智救老师袁继咸的义举让顾炎武由衷敬佩;后来傅山被捕入狱,绝食九日抗争底的气节令顾炎武深深折服。

然而,顾炎武长居江苏昆山,而傅山流寓山西太原,虽江山阻隔,路途迢迢,却挡不住两人友谊相交的步伐,顾炎武曾三次跋山涉水,去访傅山,可见两人情谊深深。

康熙二年(公元1663年),顾炎武与傅山第一次在傅山当时的住处松庄会面。顾炎武在松庄与傅山盘桓了不到一月,便又踏上了他“行万里路”的旅程。初次相识,二人除谈论国事外,还有更多的关于人生和学问方面的话题,并以诗唱答。

顾炎武赠傅山的一首诗,题为《赠傅处士山》:

“为问明王梦,何时到傅岩。临风吹短笛,属雪荷长铲。

老去肱频折,愁深口自缄。相逢江上客,有泪湿青衫。”

傅山看了铁瓷儿相赠的这首诗,心情激动,便立刻步原韵和了一首《如韵与亭林》:

“好音无一字,文采会贲岩。正选高松座,谁能小草铲。

天涯之子遇,真气不吾缄。秘读朝陵记,臣躬汗浃衫。”

康熙五年(公元1666年),顾炎武在幸免于文字狱“庄氏明史案”(其好友潘柽章、吴炎等惨遭杀害)的祸端后由汾州又来太原造访傅山。这时著名学者秀水朱彝尊、南海屈大均正来拜访傅山,因而他们也都得以相识,成为志同道合的友朋。

这次相会,顾、傅之间又有唱和诗三首。傅山的诗是《晤言顾子宁人,还村途中,叹息有作》:

“河山文物卷胡笳,落叶黄尘载五车。方外不娴新世界,眼中偏识旧年家。

乍惊白羽丹阳策,徐领雕胡玉树花。诗咏十朋江万里,搁吾伦笔似枯槎。”

顾炎武为傅山的这首诗感动万分,他立即步原韵和了两首,同题为《又酬傅处士韵》,这里我们介绍其中一首:

“愁听关塞遍吹笳,不见中原有战车。三户已亡熊绎国,一成犹启少康家。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能得汉庭明诏近,五湖同觅钓渔槎。”

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顾炎武拒绝大学士熊赐履举荐他参与编修《明史》的聘请,第三次从北京到太原拜访傅山。这次相聚时间比较长,有意思的是,除了忧时伤世、谈政论文、诗歌唱和外,他们还一起创办了一些实业。

那么,他与傅山合作做什么呢?

据梁启超《清代学术史》记载:“山西票号相传为傅青主、顾亭林所创办。”章太炎《顾亭林先生轶事》也记载:“近闻山西人言晋人得李自成窖金,由顾、傅设票号,立新规,天下俗从……有清一代票号制度皆顾、傅所创也。”没想到,赫赫有名、盛极全国二百余年的晋商票号,竟是顾炎武与傅山首创的!

山西平遥古城的日升昌票号

顾炎武与傅山的感情其实是至死不渝的,两人是相逢江上客,有泪湿衣衫。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顾炎武临终一刻,依然惦记着傅山。他在临终前写的一篇文章中提到:“萧然物外,自得天机,吾不如傅青主。”他对傅山的评价很高,他认为自己从傅山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确实可以成为自己的师长,甚至愿意永远和他“相随拾芝草”。

两年后,即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傅山也随他而去了。

试看傅山一生,跨越两个朝代,顽强地生活了79年。他一生致力于抗清,或许正是不愿意转身的遗老风骨,成就了傅山书法中的古拙奇迥,使之成为“清初第一写家”。而他在诗、画、医等其他领域,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多才多艺,气象万千,光彩夺目,确非其他人可企及。而他与同时代友人的交往,亦是感人肺腑,流传千古。这样一位奇士,我们怎么能不怀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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