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对不起,我驯服不了你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胭脂故地

1

林渊打来电话时,我正在看网上的热门话题。

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了一串陌生的本地号码。犹豫不到三秒,我划过屏幕,接起来,“喂。”

“我是林渊。”

久违的男声响起来,我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胡乱地点头,“嗯。”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在笑,语调轻松,“小芙儿,我明天回成都。”

我的心跳一下子乱了,既因为这许久不曾听到的熟稔的称呼,也因为这话的后半句。他说他要回来,在一个平常的夜晚。我想到了遥远的少年时,遥远的少年,突然很想再看一眼他现在的模样。

那个时候男生都喜欢看武侠小说。武林江湖、仗剑天涯,还有各式美人相伴。男生们都有一个武侠梦。林渊也不例外。

他说,“最爱他们的爱情。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然后侧头朝我微笑,“以后叫你小芙儿吧。不过你可别学郭芙,一见杨过误终身。”

后来我看了,才发现他说错了,杨过根本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他也爱着除了小龙女外其他的女人。郭芙最后选择了他人,也算是幸福美满。

我没有一见杨过误终身,但我记得二零零七年的夏天,在小区外的小道上无意间看到一个穿着白T黑裤的男生,五官俊俏,眼角下有一颗泪痣,长身而立,当时便惊为天人。

本以为是一场浪漫的惊艳,没曾想第二天开门却再次见到他,穿着灰色的连帽衫,手上提着袋子正朝我的方向走来。

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他从我旁边经过。

原来,他是新搬来的邻居,住在隔壁。

2

我一大早起来把衣柜里的裙子试了个遍,虽然现在是五月初,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最后选了一条墨绿色的吊带长裙,腰间系有同色丝带。

临出门前再看了眼镜子里的人,刚到肩膀的头发,和过去相比虽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怎么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

到机场后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拖着行李箱姗姗来迟的林渊。这还是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见到他。浅蓝白底条纹衬衣,黑色的西装裤,身材颀长。

我十六岁时认识他,喜欢上他。十七岁时我们在一起,不到一年就分手了。二十岁时我们又遇见。二十二岁时他出国,彻底离开了这片土地。

现在,他就这样站在我面前,时隔五年,再次重逢。

林渊张开了双手,一把揽过我,温暖的声线在我耳边响起,“小芙,好久不见。”

不知道谁说过,“年少时最好不要碰到太过惊艳的人”,我用和他分别的这五年证明了这句话所言不假。

我认识他的方法很老套,每天故意出现在他面前,假装偶遇。在记不清第多少次偶遇之后,林渊微微皱了眉,像是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傻笑几声,自以为很有香港电影里美女的风采,挑眉说:“你这种搭讪方式也太老土了。”

林渊看了我几秒,忽然朝我走近了一步,近距离地看了我几秒。我的脸在他灼灼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红了,大有蔓延全身的趋势。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的耳朵,最后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你是隔壁家的。”

就这样算是认识了。我开始插科打诨般混进他的生活。

傍晚的时候一起放学回家,我坐在他自行车后面跟着他一起朝路过的长发女生吹口哨。吃饭时间我毫不顾忌形象抢他饭盒里的肉,他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自觉和我交换饭菜。

更多的时候,我们坐在天台上,望着天边火一般的晚霞,听他讲故事。

那个时候,他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把我迷得分不清方向。只觉得他斜眼一笑很好看,他低头系鞋带很好看,他认真地望着我时最好看。天生的桃花眼里带着细碎的光,好像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以至于后来和他分别,午夜梦回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的都是那双多情的眼睛。

我表白的方式更老套。写情书,偷偷塞进他的书里。情书写了整整两张作文纸,里面东拉西扯了一大堆,直到最后一段才表明主题——

“我喜欢你,我能做你女朋友吗?我在老地方等你,如果你没来,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那天是周五,学校四点就放学了。我在天台上等到繁星满天,他都没有来。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我才意识到,他是真的不会来了。

当我好不容易压下胸腔里泛起的酸意走到校门口时,看到紧闭的大门,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一边哭一边低声咒骂这天气太冷,运气太倒霉,还有林渊那个坏蛋。

“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耳边传来声音,我情不自禁抬头,看到满头大汗的林渊正低头看我。我看到他眼里的我一脸狼狈,也看到了他嘴边越来越大的弧度。

他把我拉起来,温柔地擦过我脸上的泪水,轻声说:“我刚刚才看到你的信。对不起,我来晚了。”

3

林渊刚回来还没找到住处,他提出先在我租的房子里住几天。说这话的时候,他表情没有一丝不自然,似乎我收留他是理所当然。完全没想过我们有五年没联系会不会不方便,我还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我捏紧了包的带子,说:“我那里不太方便。”

林渊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拒绝,他好半天才问:“为什么不方便?”

我走到河边的围栏处,看着脚下不再干净的护城河水,轻声说:“因为我有男朋友啊。”

一阵风吹来,我把被风吹到前面的头发别到耳后,听到了他的一句问话,“你还爱我吗?”

我想都没想地回答,“不爱。”

身后的林渊应该是笑了,因为空气里都是他低沉的笑声。我有些恼怒地转身,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背后。

我一转身,面前就是他放大的脸庞。我以前多爱他眼角下的泪痣和他性感的薄唇,在一起后时不时会亲吻这两个地方。

他如最开始那样,一双眼睛蒙着水汽直勾勾地望着我,不说话。

又一阵晚风吹来,他温热的手指抚过我脸颊旁的头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神色虔诚,说:“小芙,和他分手,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瞧,他就是这样,任性得像小王子。重逢第一天就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用我无法抵抗的眼神和姿态。

我想起林渊高考完那天下午,晚霞把半边天都染红了。我好不容易等到晚饭时间,急匆匆地扒掉一碗饭,换上漂亮的连衣裙,跑出院子,把大人们的嘱咐抛在身后,只为见他一面,分享他的心情。

他站在老槐树下等我,旁边停放着自行车。我悄悄地走到他身后,然后跳起来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他两只手顺势穿过我的腿弯。

这是我们俩常爱玩的把戏。

我贴在他耳边小声问:“考得怎么样?”

他拍了拍我的腿,语气轻松,“还不错。”然后他放下我,神采奕奕地说,“小芙儿,我估计我能去山东大学。”

林渊向往北方,喜欢山东。照他的话来说,“那儿是我的第二个故乡”。我当然也为他高兴,只是一想到接下来我们会分开就闷闷不乐。

他没发现我的异样,继续神采飞扬地说着未来,我时不时地应几声表示我在听。突然听到他话里的“我们”,我抬头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们?”

“对啊。“林渊点点头,笑着说,“你难不成想一直和我分隔两地?”

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话,我铁了心地要去北方,填志愿的时候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只填了山东大学。

最后没能考上。我哭了好几天,眼睛红肿得不像话。他说,“我等你。”

结果等来的是他的分手短信。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我再多看了眼眼前触手可及的人,推开他,笑着说:“不好。”

他还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任性的小王子,我却早已经过了当狐狸和玫瑰的年纪,早就不怀着要驯服他的心情了。

4

那天的不欢而散之后,林渊时不时地会找各种理由来我这里蹭饭或者干脆直接把我约出去。他没有再提过那天的话,我也装聋作哑地安心地和他约会。

因为,那天回去之后我对男朋友提出了分手。不,这不是因为林渊的话的原因。是我发现,我真的不爱他,那索性不要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也许我心里多少还怀着点眷恋和不甘心。

他在我最痛苦的复读那年发了一条短信,“小芙,我很累,分手吧。”

那是初冬,成都的初冬不算寒冷,市区基本不会下雪。那个晚上却下起了雪,纷纷扬扬飘落在我的手上,转瞬即逝。

当时我想,没关系。我迟早会把他重新追回来。我相信他说这话的时候和我一样地痛苦,我相信他是真的疲惫于异地恋,他的心里是爱我的。

可放寒假时,我看到他自行车后载着一个长发女生,带着欢声笑语,从我身旁经过。那一刻我的心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可我只是面色沉静地走回家,顺便把桌上关于山东大学的一切都扔掉了。

第二年因为我爸升职和拆迁的原因,我们一家人从老式的五楼高的房子搬到了有电梯的高档公寓。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顺利地考上了四川师范大学,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让我暂时忘记了林渊,把他放在了一个破旧的角落。

可有一天,他从这个角落走了出来,走到我面前,面露微笑,恍如初见。

他那会儿怎么说的,哦,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他说,“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周六下午我在家化好妆,选了好半天的衣服,打扮好后再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我有预感,林渊今晚一定会再次提出上次的建议,因为今天是我生日。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林渊。像是有感应般,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顺便附赠一抹温柔的笑。眼角下的泪痣随着他的笑像是有了生命般。

我想我真的是没出息,这么多年的审美一直没有提高过。喜欢的男人必须是他这样的,清俊温柔。

吃完饭,林渊止住了我要起身离开的动作,他把手放在我肩上,俯下身说:“别急,我的礼物还没送呢。”

我看到他往餐厅里面走去,返回时没有朝我的方向走来而是走到了中间。我猜出了他的意图,站起来,他对我摇摇头。

林渊走到中间唱歌的地方,接过旁边人递去的话筒。旋律响起,他开口,“在九月,潮湿的车厢,你看着车窗,窗外它,水管在开花……”

餐厅里的人都抬头看向他,不要误会,不是因为好听,是因为太难听。

在我眼里,林渊有很多优点却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天生五音不全唱歌跑调。

一首简单的歌被他唱得,不堪入耳。好不容易结束他的魔音,他望着我,低沉的声音通过话筒来到我耳边,“穆芙,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我在下面又哭又笑地点头。这一刻,我得承认,我是真的还爱他。

从餐厅出来,林渊说我们散散步消消食。他牵着我的手,说起他在国外的孔子学院里发生的趣事,说他常常会想到我。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就听到有人叫了林渊的名字。我回过头看到一个女生,似曾相识。

她径直走到林渊面前,完全无视了我这个大活人,她问:“你怎么搬出去了?”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我想起来了,面前这个女生是我复读那年寒假看到的林渊当时的女朋友。听她这话,是他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她那边。

一瞬间,我像是被钟声打回原形的灰姑娘,我苦涩地一笑,松开他的手。对不起,我驯服不了你。

我怎么就忘了,他一直是一个多情又任性的小王子啊。我怎么能驯服得了?

不是没想过放弃,可感情上该怎么做到收放自如?坚持的时间久了,总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怪不得张恨水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

5

我没有再接林渊打来的电话,短信消息也没有回。

元旦回家,照例被家里人催婚,我又开始去相亲。也许是上天垂怜,这次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居然长得和林渊有几分相似,几天相处下来性格也不错。

我发现,当一个人有意识避着另一个人时,真的会失去他的消息,就算是在一个城市的同一个区。

晚上玩手机的时候看到林渊又打了电话来,我接起来说了一大堆,大概的意思是让他别再来找我了,好聚好散。

他像是没听到我说的话,自顾自地说:“明天有空吗?”

“没空。有事。”说完我快速地把电话挂了,看了眼通话时间,两分二十一秒。

第二天是周六,我睡到下午才起床,随便吃了点东西,收拾一番下楼。我今天是真的有事,和相亲对象吃饭。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林渊。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了出来。到了外面才惊觉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小雪,因为吃饭,大衣和围巾都取下放在椅子上,这会儿我冷得直打哆嗦。

“你的事就是出来和别的男人吃饭吗?”林渊劈头盖脸的指责更是让我不知所措,我实话实说,“我在相亲。”

“不准!我不准你相亲。”

他的声音难得严厉,表情似乎隐隐有怒气。这么久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我低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你爱我啊,你爱的人是我。”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头上,浇灭了我心底最后一点小窃喜。林渊脸上的理所当然让我心寒。

我头一次用冷冷的声音对他说,“林渊,以前你一句我们分手,我同意。现在你一句我们从头来过,我就放弃了我男朋友。我相亲,因为我不小了。再过一个月,我就二十七岁了,我还能再耽搁几年?你说我爱你,那你爱我吗?你能和我结婚吗?”

深冬的天气,天上只有几颗星星,月光惨淡。路灯下的林渊白着一张脸,好半晌,他才动动嘴说,“好,结婚。等来年春天,我们就结婚。像我这样的人,一想到余生要和同一个人一起度过,就会焦躁会不安会害怕,我不想要有拘束,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

说到最后,林渊甚至比之前还要激动。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的疲惫旅人,见了太多次的海市蜃楼,前方陡然又出现了绿洲,怀疑大过狂喜,或者说早已心如死灰。

我叹了一口气,打断他的话,“你还记得你第二次和我说分手时说的话吗?”

林渊皱眉似乎是在思考,我牵起嘴角说:“‘我想要的是声色犬马走天涯。’这是你说的。而你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

“我喜欢的是细水长流煮红豆,你给不了。你忍受不了孤独,不甘心被冷落,你身边总有一大堆红颜知己。这是你的武侠梦,我不是郭芙,也不是程英陆无双。我只是个俗人,我请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

6

话说完之后,林渊转身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转身之际,我好像看到了他的眼眶红红的。

我没有停顿地回到餐厅。

他的忧伤憔悴有一半都是假的,把感情当游戏一样玩得风生水起的人根本没有真心的眼泪。我不能再被欺骗。

除夕夜,我收到了林渊的最后一条短信。说是最后一条短信是因为他说他要走了。我盯着短信看了半分钟,直到眼睛干涩,我才放下手机。

就这样,也挺好。你继续仗剑走天涯,我停留故居嬉笑怒骂。

睡觉之前,我决定明天去换一张电话卡。(作品名:《对不起,我驯服不了你》。作者:胭脂故地。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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