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梦乡》:活下去,才能看烟火啊

事件发生在二十年前,日本新任首相金田在仙台街头被搭载炸弹的遥控飞机暗杀。几乎在一夜之间,经过媒体的诱导性猜测报道,第二天早上警方立刻认定一个叫青柳雅春的离职快递员是凶手,在电视上进行通缉。

那么在两天的逃亡中,主人公青柳雅春经历了什么?他是如何一步步躲过追捕?他最后活下来了吗?


这是小说《金色梦乡》的开始。本书以肯尼迪遇刺这一历史事件为原型,却讲述了一个绝对难以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故事:一个普通的前快递员突然被扣上杀害首相的罪名,进而开始逃亡生活。

对于《金色梦乡》的创作初衷,伊坂幸太郎在访谈中说道:“人类有多不成熟、这个世界有多艰辛,不用说也知道。如果读者读了《金色梦乡 》会感到‘虽然艰难,但明天也要努力’,我就满足了。”他用丰富的想象力写了这样一个故事,从正面勾勒出人与人之间日渐稀缺的感情羁绊,还有普通人在绝望中重生的力量,而贯串这一切的是信赖和正义。

黑暗中的一只手

在这本书的前言里,伊坂幸太郎写到:不同于以往的犯罪小说,而是讲述一个“在悲观的舞台上努力活下去”的故事,以好莱坞电影式娱乐小说为目标。作者用大量的笔墨描写不为人知的权力力量,无良媒体的恶意传播,整个故事都笼罩在黑暗里的一只手中,是神秘不可测的恶。在青柳雅春的逃亡过程中,这个处心积虑的巨大陷阱也一点点展开:


两年前,他做快递员时因救了女明星而红极一时,这成了被栽赃陷害的原因;半年前,恐吓电话持续骚扰快递公司,他被迫辞职;两个月前,他在乘车时被诬陷成色狼;案发当天,电视台播出监控录像显示,酷似他的人买走了一架遥控飞机;首相遇害第二天,警方宣布他打来电话承认自己就是凶手……

这样的故事起因就足够吸引人,再加上多视角多线叙事手法,还有设计巧妙的逃亡情节,比如从偷换井盖从下水道逃跑,利用烟花来躲过警察的射击等。

在青柳雅春逃亡的背景下,小说最多出现的字眼是“活下去”。正如伊坂幸太郎自己所说,他一直以来只写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在无奈之中找寻希望,如何在一个万分消极的世界中积极地展望未来。

在巨大的阴谋下,青柳百口莫辩,丝毫看不到澄清的希望,因为警察需要一个凶手来交差,媒体需要一个凶手来获得关注,神秘不可测的恶也需要一个凶手完成政治斗争。但是青柳还是一路逃亡活下来了,尽管是整容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人最强大的武器是习惯和信赖

虽然逃亡过程极为揪心,但不是青柳一个人在战斗,几乎黑暗力量之外的所有人都在帮他。而他最终能活下来,正是应了大学时期他和朋友们常说的一句话“人最强大的武器是习惯和信赖”。

朋友森田森吾在汽车爆炸前,将青柳推出去,告诉他“青柳,快逃吧。就算狼狈不堪也好,跑远些,活下去。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一向嫉恶如仇的父亲面对媒体的镜头说:“雅春啊,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呀,就尽力而为吧!赶紧逃吧!”

已嫁为人妻的大学女友樋口晴子,在警察的监视下,仍冒险暗中帮助青柳,在青柳被枪击的最后一刻拯救他。

除了青柳父母之外,大学女友,学弟阿一,前同事岩琦,烟花厂老板翁叔这些人都和青柳多年来失去联系,并不知道这些年过去,青柳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一方面承受着警察的监视威胁,另一方面电视上所有的视频证据都指向青柳。

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毫不犹豫选择相信他的为人,并冒着生命危险协助他逃亡,只希望他活下去。我曾尝试把自己一一代入这些人物角色,然后问自己“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相信他帮助他吗”,我没办法坚定地说“会”。而在邻居质问晴子“但你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变,又变成什么样子”时,晴子回答“话是没有错,但是我信赖他的为人”。


你们看那些烟火,总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观看

作者在小说中反复强调一个意象“烟火”,故事中间描写了他坐在草地上和晴子阿一森田观看烟花的场景,故事结尾是朋友们放的烟花掩护青柳逃脱。烟花象征相聚时深厚的友情,也象征着别离后友情的延续。

伊坂幸太郎借轰叔之口说出了这样一段话:“你们看那些烟火,总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观看。或许它们在眼前绽放的瞬间,某个老朋友也正在某处眺望着同样的景色—想到这些不是很快乐吗?而那个老朋友一定也正想着同样的事情。我一直这样觉得。”

这是整本书最打动我的一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长大后的世界不会如从前般简单,为生活奔波学会趋利避害,会和曾经的恋人伙伴联系甚少,会变得冷漠自闭。现实世界中,相聚过的人们会渐行渐远,就像烟花一样,终会弥散在天空中。但是彼此之间的信赖和情意,会在某一时刻苏醒过来。也许连我们自己都未曾发现:原来感情一直在。

青柳不是因为主人公光环活下来的,而是每一个像他这样平凡的人,都有在看到烟火时能想起的伙伴,他们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是羁绊啊

伊坂幸太郎说他想写人与人之间难以用喜怒哀乐去诠释的复杂情感,他做到了,最珍贵又难以解释的东西就是人和人之间的情感羁绊啊。我记得是枝裕和的电影《小偷家族》中,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女”的对话:“羁绊。” “羁绊。我选择了你,你心甘情愿被我拖累。”

青柳在逃亡时,虽有过担忧,但还是选择相信晴子等人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而这些人,尽管被监视,冒着窝藏罪犯的风险,还是拼尽全力帮助他活下来。

越长大越会发现生活挺难的,支撑人活下来的不是金钱和野心,而是人和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羁绊

。好像没什么用,也无法完全抛下,可能就像精神鸦片一样吧,在每一个要放弃的时刻给你活下来的力量。

故事的最后,真正的幕后黑手无从得知,失职警察和无良媒体无法惩罚,而青柳被迫放弃原本的人生,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孤独地活下来了。


伊坂幸太郎承认了现实的无奈:并不会有真正的惩恶扬善存在。青柳雅春代表正义最终未曾屈服,但最终正义却未能完全战胜神秘不可测的邪恶。正如译者写在结尾的话:虽然现实中灰暗的一面强大而无法击破,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和信赖所产生的力量足以抗衡。

读完这本小说,想回答伊坂幸太郎:“虽然艰难,但明天也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