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煎饼卷小根蒜——乡下的甜味道

全球股市大幅下挫,国际大宗商品期货交割下挫,原油每桶跌破35美元,黄金价格下挫……似乎全球都在挫败中恐慌着。每天必看的电视新闻国内部分却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肆虐一个多月的“新冠”疫情终于在国内迎来转机。

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放下线上课堂直播的话筒,坚定地走出去。

屋外的阳光格外的好,尽管春寒料峭,但还是感觉格外舒爽。去哪里呢?人群聚集的地方暂时还是不去的好,本来就不喜欢热闹,非常时期更不能凑热闹了。

犹豫之间,忽然瞥见绿化丛中枯黄的草夜间竟然有一片绿绿的草芽!春天的萌动来的真是及时,想必郊外应是烟柳返青的律动时光,于是决定去郊外转转。

随意的驶上一条出城的公路,车行半小时,透过车窗,郊外却仍旧一片枯黄。踏春的盎然兴致陡然有点失落——太白先生的“烟花三月下扬州”早就做了交代,北国的三月冰雪似乎还未全部消融呢。

找到最近的出口,果断驶离高速路。眼前的匝道引向一个村镇,从小骨子里带来的亲近乡野的情愫滋长了出来。好吧,去转转看,按照先前的经历和记忆,现在应该是备耕的时节,嗅嗅泥土的气息也是一种满足。

低矮的山坡前,大片的农田铺展着,懒懒的晒着阳光,一脚踏上去,很松软,有点泥泞,不过俯下身来还是能嗅到一丝混合着枯草的泥土香味。随手用车载的工兵锹翻开一块土,猛地惊住了:呀,小根蒜!


当代著名女作家张洁的回忆散文《挖荠菜》一下子从脑海涌出“经过一个没有什么吃食可以寻觅、因而显得更加饥饿的冬天,大地春回、万物复苏的日子重新来临了!田野里长满了各种野菜:雪蒿、马齿苋、灰灰菜、野葱……最好吃的是养菜。把它下在玉米糊糊里,再放上点盐花,真是无上的美味啊!而挖荠菜时的那种坦然的心情,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提着篮子,迈着轻捷的步子,向广阔无垠的田野里奔去。嫩生生的养菜,在微风中挥动它们绿色的手掌,招呼我,欢迎我。”

野生的荠菜


餐桌上的荠菜

小的时候生活在乡下农村,挖过荠菜,不过不喜欢荠菜略显苦涩的味道,早春时节最喜欢也是最常去挖的是小根蒜!

冰雪消融,泥土还未全部解冻,小根蒜就冒芽了,一丛丛红嫩的茎,顶尖儿还带着一丝枯萎,寻觅她需要很好的眼神,家家户户的小孩子会挽着一个杏条编制的小筐篓,手里攥着小铲子,猫着腰,在还未耕种的地垄上寻宝一样移动,寻到一丛,捋顺小根蒜的半新半枯的茎,小铲子飞舞起来,掘开泥土,磕碎泥块,抖抖手里的茎,一把小根蒜就成了战利品,大半天时间就能挖到半筐,然后走到融化流淌的小河边,放进水中,晃上几晃,颠一颠,小根蒜大致就洗白白了,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就回家向父母邀功了。

小根蒜

在城市的菜市场里,有时也可以买到小根蒜,放进一些辣椒末和盐,再加上一些必要的调料,吃起来也很爽口,只是很辣很辣,远没有自己从土里挖到的香甜。

那时小根蒜几乎是春天家家户户餐桌上必备的下饭菜,轻易是不烹炒的,洗净蘸着大酱吃,也许是村里人本来就没把小根蒜当做像鸡肉粉条一样看待的高档货,况且那时豆油不太好买,很贵的。

不过也有例外,我就吃过做熟的小根蒜。妈会在摊煎饼时候给我们姐弟一份特殊的美味:把洗净的小根蒜剁碎,加点盐和大酱,甚至放点豆油,大致均匀的摊铺在煎饼上,等到煎饼揭下鏊子前卷起来,做成煎饼盒子,再切成几段分给我们姐弟吃,那种大快朵颐的样子似乎和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样子很相似。

鏊子是家里必备的炊具,圆圆的一块平底无沿儿的铁家伙,架起来,生上火,抹一点儿油就可以在上面摊煎饼了。

鏊子(来源于网络)

在我看来,摊煎饼绝对是技术活。先要把玉米粒放到碾子上压碎成不大不小的碴子面,泡上一天,然后放到石磨上磨成糊状,摊铺时舀上半勺,趁还未熟,赶紧用一个类似于螺旋桨的小摊板从中间向外画圈一样摊开,力道不大不小,一直摊到鏊子的边缘。这绝对考验摊铺者的手法,力道太大,中间就空白,力道太小或者圆画的不美,煎饼就薄厚不均。妈和姐是绝对的高手,她们摊出的煎饼又圆又大又薄,不过不禁吃,虽然每顿饭可能只有小根蒜蘸酱,每次我都要多吃上一张半张,以致我都怀疑自己的饭量好大,似乎还被取笑说是“白吃饱”,可能小时候只会吃饭、上学,不会帮父母干农活的缘故吧。后来就时常提醒自己:不能多吃,“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没想到这个好习惯居然养成了,大学期间每餐2两米饭,一份炒绿豆芽就够了,几角钱的一顿伙食标准居然让我成了古人很难实现的“身高八尺”的汉子!

小时候大概每隔半个月多左右就要准备再重复一次烙煎饼的工作了,以致家里年年缺粮,总要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去公社的粮库赊账买粮。山区的土地很少,后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都解决不了问题,毕竟七口之家靠三亩半旱地维持一年的胃不太现实,考进省城的大学时,家里还欠粮库和农村信用社不少的钱。

石磨(来源于网络)

玉米面的煎饼在鏊子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飘荡在童年的记忆里,回味在唇边枕畔,直到后来到了省城才和那两块圆圆的铁伙计分别,现在的乡下大概绝大多数人家早就见不到碾盘、石磨甚至鏊子了。前些年偶然回到故乡那个小山村,村口那方光滑可鉴的碾盘不见了,据说被砸碎砌了院墙,圆滚滚的碾子也不知所踪,半扇石磨盘斜倚在一家的篱栅旁,似乎在低泣——现代化的粮食加工工具在鸣响,白米饭的味道在山村回荡……

2020年3月13日于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