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南线故事:逆风、冰雹和沙尘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跟伙伴们一起上山摘野果,途经一片刚翻过不久的菜地时,突然疾起一阵风,卷着一幕尘土,扑面而来,大伙儿躲闪不及,沾满一身的灰尘。过后,大伙儿相互取笑,你笑我满脸灰尘,我笑你眼睛进了沙子,欢乐十足。

后来,离开老家,离开了那座山,就很少再接触到这些尘土和这样的风。虽然城里的道路要比乡下的道路干净,但城里的车辆车速要快得多,有时在装满夕阳的公路边散步,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路面的一卷沙尘随即跃起,向四周逃窜。虽然感到很厌恶,但也只能捂住口鼻,等待这些沙尘平静下来。可是,散步的好心情也随着汽车的远去而消失殆尽。

往后便很少去这些地方,平时散步就选择了附近的山林道。深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便会凝结成一天的好心情。收拾一下这些好心情,装进自由的行囊,寻找一趟雨水充沛的旅程沿路播种。

通过通麦的时候,见识了传说中的天险——陡峭的山坡,石块随时都有可能滑落,破烂不堪的山路,沙尘滚滚,还有来往的车辆。既要看清路况,也要避让这些车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小心翼翼。平安顺利通过后,眼前的一切变得明亮,即便再有沙尘扬起,前路也不会再迷茫,车轮一圈一圈地滚向远方,坚定而无畏。

从理塘出来,慷慨的老天就馈赠下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世界高城的冰雹,这是这趟旅程中下的第一次冰雹,下了足足有五分钟。黄豆般大小的惊喜从天空中落下,落在头盔上,落在车子上,落在驼包上,那是一声声清脆的问候。

一开始的时候,还很愉悦地接受了这份礼物,但没过多久,又下起了大雨,有了风的牵线搭桥,大雨投送出最热情的怀抱,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所措。直到看见前面的骑友停下来给驼包套上防雨罩,方才想起自己的行李物品还没做好防护措施。

之后,在毛垭大草原,在上海子山时,在下东达山时,也得到过同样的馈赠。特别是上下东达山时的情景,可能一辈子都记得。

到达海拔5000多米的垭口,心情很激动,但是,寒风刺骨,十分猖狂。我和颜兄在寒风中等了三个小时,就为了拍一张合影,珍贵而值得。拍完合影,赶快下山。骑了半公里左右,冰雹又落下来了,同时还刮着大风,下着雨。为了抵御极低的温度,整个身躯本能地颤抖起来。没过多久,冰雹下得更大了,伴着寒风砸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很快,手套就结冰了,双手冻得渐渐麻木,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握着车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着。

就这样下了差不多有十公里,看到一藏民居,有骑友走进去了。于是,扔下车子,直接就往屋子里跑。热情的藏民给我们生了一灶火,还拿出了奶茶和泡面。我顾不上抹去脸上的雨滴,靠近灶台取暖。此时的双手已经冻伤了,疼得眼泪直流,那种情景,永生难忘。

现在,这些逆风、冰雹和沙尘都已经远去了,川藏线也远去了。时光荏苒,惹起了愁绪。我想,如果重新装上货架,驮好行李包再度出发,在春木初盛的山林道中,在宁静的草原上,在游人如织的垭口,一定会有亲切而慷慨的风拂过我的脸颊,而高原上的冰雹也一定还是以前的模样,接应我们的姿态依然如故。但是,如果再踏上这条刻在心上的路,我还能不能看到我曾经的队友,看见他们眼中曾经的那种坚定?回不去少年时代的浓浓哀愁,也只能寄望川藏线上的逆风来吹散,寄托冰雹来融化,寄托沙尘来掩埋……